第21章 公儀晅

“姑娘?姑娘?”

慕聽筠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含糊應聲:“嗯,怎麽了?”

“姑娘,您晝食未用,還是早些起身用暮食吧,餓着身子可如何是好?”墨蕪擔憂的說。

“嗯,好。”慕聽筠揉揉眼睛,長長的青絲如同絲綢,自她頰邊滑落。

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膳食,因着慕聽筠午間未用膳,羅阿娘特地做了許多她愛吃的。

慕聽筠夾起一箸雞絲酥皮春卷,剛要填進嘴裏,忽地想起一事,“墨蕪,我今天都做了什麽?”

“姑娘今兒只在隔壁公儀府學琴,回來後就一直睡到現在呀。”墨蕪百思不得其解,姑娘今兒真的怪怪的。

慕聽筠頓覺毫無胃口了,原來,真的不是夢……

待次日再去公儀府學琴,她一路上心底戰戰兢兢的,唯恐夫子還不正常,好在夫子這一日都認真授課,未有其他動作。慕聽筠偷偷長舒一口氣,沒注意到公儀疏岚眼裏不時掠過的笑意。

接連三日,公儀疏岚極為規矩,琴藝上态度嚴苛細致,慕聽筠慢慢将那日忘了,再回想起來,仿佛就是一場夢,一個恍然便是游夏園了。

游夏園在夏至日,夙京城城南有一座皇家白鷺院,浩大湖泊上建房室、曲廊、亭臺,更有奇花異草,怪形假山,柳蔭清蓮。每逢此日,白鷺院特準開放,文人墨客、世家貴胄便可進入此地,或設詩壇,或賞流觞曲水,或飲酒相聊,好不肆意。

慕聽筠自重生後,就不大愛接近水,她心知這般不好,就打算就着這次,好好改改自個兒的毛病。

霍伯曦早一炷香的時辰就侯在寧國公府門前,待瞧見從內裏緩緩走出的藍衣少女,他面上露出驚豔之色。

她雖然頭戴幕籬,但長及手肘的慕紗并不能遮擋她逐漸長開的身姿,反而若隐若現,更容易讓人浮想聯翩,淺藍蓮繡的雲裳看着簡單,然每每她蓮步輕移,群裾處巧妙的繡文仿若水紋波動,遐意叢生。

“郡主。”霍伯曦勉強收回眼神,上前迎她,他很久之前就知她長大一定很美,現她還未及笄,就有如此佳容,不消多時,定能名動夙京城。

慕聽筠應了聲,就扶着墨蕪的手踏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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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霍伯曦邀她游夏園,實則兩人并不能總在一起,男女大防總是固有的規矩,白鷺院分設前院、後園,但中央有一處靜谧水潭參樹,設下石桌,也有男女心照不宣的落座此處。

不過他們一同抵至白鷺院,就已經讓人更堅信襄南郡王府要與寧國公府結親的傳言,霍伯曦掃過衆人面色,微微淺笑,更柔聲說:“那筠妹妹自消賞玩,晚些時候我送你回去。”

筠妹妹?慕聽筠一愣,先前不是喚她‘郡主’,今日怎又喚回來了?

慕聽筠很快被白鷺院下仆引進後園,喬涴琤早早到了,一面心不在焉地同旁的閨秀說話,一面不時瞟向垂花門。等望見袅娜而來的閨友,她立時同人話別,快步走到慕聽筠面前。

“兜兒,你怎麽來的這麽晚?”喬涴琤已經及笄,喬家主母拘得更緊,慕聽筠因進宮、學琴這些事兒,算來已經有小段時日未見了。

慕聽筠拉着她走到一旁涼亭的美人靠坐下,莞笑着說:“是你來太早了。我聽說喬伯母開始給你議親了。”

提及親事,喬涴琤不禁臉紅,嗔道:“雖然娘開始想看人了,不過還早着呢。”

“那你可知,喬伯母近來看的是哪家公子?”慕聽筠還記得前世她的丈夫,迫不及待的問。

喬涴琤素來面皮薄,刻意不去問母親,不過也并非不知,她仔細想了想,說:“好像是翰林大學士家的應公子,哎呀,我哪裏清楚嘛。”

“阿琤,那家公子可不是好人,你千萬別嫁給他。”慕聽筠緊張的,将喬涴琤的手都捏疼了。

喬涴琤忙拍拍她的手,“好好,不一定就是他,兜兒你怎麽知道那家公子不是好人?”提及外男,兩人聲音都小了許多。

應公子是成婚後開始不加掩飾的不斷納妾,尋花問柳,現在他正妻未娶,還是夙京城炙手可熱的翩翩公子。慕聽筠腦袋一轉,脫口而出:“他皮相太好,定然是拈花惹草的人,現在看不出來,以後可就不知道了。”

喬涴琤失笑,“皮相好就會拈花惹草?那你怎麽不說咱們以前的那位公儀夫子,我瞧着,這夙京城沒人比他更好看了。”

慕聽筠腦海裏閃過公儀疏岚勾唇的模樣,忙甩甩頭,輕聲說:“可看着,夫子不像是那樣的人......”

“你呀,還真是分人。”喬涴琤無奈,伸手去捏她耳垂。

慕聽筠一顫,又想起那日公儀疏岚捏她耳垂,不自在的将喬涴琤的手拿下來,轉而去呵她癢癢。

好友兩人正相互笑鬧,忽然有個婢女走過來,遞給慕聽筠一張字條,就退下離開了。

慕聽筠狐疑的打開字條,上面竟然是公儀疏岚的字跡,邀她一人去譚邊。

“怎麽了?”

慕聽筠将字條疊起,“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你在這兒等我。”

“要不要喊墨蕪跟你同去?”喬涴琤問道,這邊都是貴女,未免婢女無意沖撞,都在側園候着,若有差遣便讓分散在白鷺園的下仆去喚。

慕聽筠搖頭,“不,不用了,若是一炷香後我還未回來,你就讓墨蕪去譚邊尋我。”傳字條不像是夫子會做的事,但她實在好奇,幹脆留了個心思。

譚邊水汽清幽,她小心的提着群裾,猶豫着走近水潭邊,剛踩到一塊鵝卵石,她像是針紮一般往後跳了一步,不行,還是不敢踩水。

她模模糊糊聽到有人踩步子的聲音,腳步輕巧,不似男子腳步,她眼皮子一跳,瞬時想到家裏兩個不省心的,難不成是給她下套子?

她在原地轉了一圈,還未想到躲哪兒,就見公儀疏岚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長手一伸環住她的腰,身子一跳,就帶着她坐到了粗壯的樹幹上,躲在茂密的枝桠中。

慕聽筠被忽如其來的失重吓得剛要輕呼,一只溫熱的手掌覆在她唇上,她頓時噎住了。

這樹比暗香偏園她常爬的那棵高多了,她不由自主的攥緊公儀疏岚胸前衣襟,杏目圓睜,一眨不眨的看着公儀疏岚。

感受到女子輕柔的呼吸,公儀疏岚盡力放下手,“噓。”

慕聽筠不住點頭,轉過臉長舒了口氣,可手還是緊攥着不敢松手。

公儀疏岚垂眸看着那雙細白小手,微微一笑。

樹下果見慕聽芮走出,她環顧一圈沒看到人,蹙眉問身旁的慕聽璃:“你确定瞧見她朝這兒來了?”

“我親眼所見,可這譚邊怎麽沒人?”慕聽璃氣惱的走來走去,作勢找尋慕聽筠,時不時擡頭望樹。

雖然知道她們看不見,慕聽筠還是縮了縮身子,離公儀疏岚更近了些。

慕聽芮稍一沉吟,“算了,快走吧。”

“這就算了?她肯定藏着這兒呢!虧我将那些男女吓走,費心籌謀!”慕聽璃咬牙道。

“你愛走不走。”慕聽芮冷漠的看了看姐姐,轉身離開。

慕聽璃縱然惱怒,只好也随之離開。

等人都走了一會兒,公儀疏岚才帶着她跳下來。

“夫子怎麽會在此處?”慕聽筠撫着‘砰砰’直跳的心髒,仰臉看他。

公儀疏岚忍住撫她眉心花钿的沖動,溫聲說:“随處走走罷了,你呢?”

“我收到一個字條,落名是你。”慕聽筠從袖籠裏拿出字條給他看。

公儀疏岚接過,冷眸一掃,轉收到自己的袖子裏,“這不是我寫的。”

“我猜到了,可是,這跟夫子的字很像。”以往在豫承書院,他給她們寫過批語,更不提前日還送了她一本他勾畫注解過的琴譜。

“嗯,但落名錯了。你記着,我若是哪日真寫信與你,落名是‘公儀晅’,而非公儀疏岚。”

公儀咺?慕聽璃默念,難道這才是夫子的名字?

公儀疏岚似乎知道她所想,解釋道:“公儀咺是祖父取名,疏岚為字,字取自父親。”提及‘父親’二字,公儀疏岚眼神微妙一瞬。

往後夫子怎會寫信給她,慕聽璃很快将此事暫時抛卻,“那、那夫子取走字條做甚?”

“我知道這字條是誰寫的。好了,快回去吧,你的好友和丫鬟過來了。”

公儀疏岚擡手,慕聽筠以為他又要敲自個兒,哪知眉心觸覺溫暖,稍縱即逝。

慕聽筠眼睜睜看着夫子負手離去,水眸不住輕眨。

喬涴琤帶着墨蕪匆匆而至,墨蕪行完禮,擡眼一看愣住,“姑娘,您的蓮花花钿?”

“嗯?”慕聽筠一摸眉心,果然沒了那花钿。

她瞬時傻眼了,夫子剛剛,是偷了她的花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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