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進步

衆人手中的活不敢放松,但這不妨礙她們的視線往門的方向飄,只見一個威武的姑姑帶着幾個年輕力壯的姑姑、幾個太監走了進來。

覓雙認得帶頭的那人,那是整個浣衣局的掌事姑姑,常姑姑,她謀劃如此之久,一切都要如願了嗎?覓雙心中激動,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有些發抖。

強自鎮定之後,覓雙的神色讓人看不出其她的情緒,她的動作讓她泯然與衆,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尚未落定,而生活教會了她,當不能掌控時局時,對自己最好的保護便是泯然與衆人之間。

看到來人,時姑姑臉色不變的上前,“見過常姑姑,常姑姑此來可是有事,您盡管吩咐。”

從時姑姑的态度上,正的看不出什麽,且看兩人之間,明明分屬兩個陣營,一個恨不得滅了對方,但卻笑意盈盈,像是關系很好似的。

覓雙的眼中,若有所悟!

當你悄悄的去觀察周圍人的一舉一動,思考她們這樣做能達成的效果,這樣做總是能學到很多東西,也能看清很多事情。

常姑姑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徑直走到了院子中。

時姑姑上前道,“常姑姑,屋裏喝茶。”

但常姑姑擺了擺手,并不理會時姑姑的邀請,她徑直走到院中,似是在視察工作,眼神從幹活的衆宮人身上一一掃過。

這時,常姑姑突然指着幹活的一宮女說道,“她為何面色如此蒼白,可是活太重?還是說吃不飽飯?”

衆人順着常姑姑的指的人看去,發現被她指的人正是青竹。

肉眼可見,青竹的狀态特別差,面色蒼白,額頭布滿虛汗,其動作和身姿,更是給人搖搖欲墜之感。

當然,衆人也知道為什麽青竹如此,比所有人起的早幹活,當其她人開始幹活後青竹便開始幹最重的活計。

這些還不算什麽,真正折磨人的是青竹受皮肉之苦,以及吃不飽飯,沒有正常的睡眠,在這三樣的遭遇下從事重體力活,這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常姑姑……”時姑姑答話,但她才說了三個字,便給常姑姑叫停了,她指了指青竹,說道,“你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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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竹的神情有些激動,她語氣有些哽咽,吧嗒一聲便跪倒在了常姑姑腳下,哽咽道,“奴婢、奴婢身體痛,吃不飽飯。”

時姑姑的臉色有些黑,她看向青竹,問道,“身體痛?可是前幾日留下的傷?”

青竹有些怕的抖了一下,硬着頭皮說道,“奴婢這幾日日日被姑姑毆打。”

原以為青竹如此說了,時姑姑會慌,不想她倒是頗為鎮定,看向常姑姑解釋道,“是有這麽一回事。”

不但不否認,還承認了,這也太讓人驚訝了!

要知道,毆打宮人,哪怕你是個小管事,也是讨不了好的,除非,你有正當的理由。

難道,時姑姑還能找到正當的理由不成?

只聽時姑姑說道,“這宮女青竹,平日裏最喜歡偷奸耍滑,不好好幹活,奴婢不過說了她幾句,這小宮女是個心大的,竟然懷恨在心,對奴婢動手,這等刁鑽的奴婢,該重重的懲罰,但奴婢心善,只是小懲大誡,沒想到這宮人不但不領情,還懷恨在心膽倒是非,真是可恨!”

淡淡的看了常姑姑一眼,時姑姑才接着說道,“常姑姑可不要聽信她的一面之詞,被人蒙蔽呀!”

似乎是成竹在胸,時姑姑掃了周圍的人一眼,說道,“畢竟,這裏可是有這麽多宮人能當奴婢的證人呢!”

突然,時姑姑手一指,指着多田說道,“你來說,宮女青竹可有對我動手?”

多田被吓的一顫,臉色有些蒼白。

時姑姑意味深長的說道,“你放心說,大膽的說,只要說的是實話,誰也不能将你如何。”

也不知時姑姑的這話是警告還是威脅,亦或者是保證。

多田顫顫巍巍的說道,“是……是的,青竹對時姑姑動了手。”

說完,多田立即低下了頭,更不敢看向常姑姑。這讓覓雙想起了之前,是多田先發現青竹和常姑姑接觸的,且多田也處心積慮的想要将這事告密給時姑姑知道,但因為心中有顧及,怕得罪了常姑姑,多田即使有了青竹的把柄,也不敢将這個把柄捅出去,而是想法設法的讓別人來幹這事。

當然,被多田選中的覓雙也不是傻的,她并沒有如多田所願的去揭發青竹。

在掌握了別人的把柄之後,多田前怕狼後怕虎,不敢前行,而今,時姑姑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讓多田說話,這是在讓多田站隊,要麽選擇順着時姑姑的話說,也就是徹底的絕了投向常姑姑的可能站在時姑姑這一邊。

要麽,多田就選擇反戈一擊,反駁時姑姑的話偏向常姑姑。

而多田的選擇是,違逆常姑姑,徹底的站在時姑姑這一邊。

想一想多田之前的顧及,以及她平日裏受到的時姑姑的磋磨,可真是諷刺呢!

時姑姑似是覺得只有一個多田的證明還不夠,她看向周圍的其她人,尤其是她的心腹青梅等人,問道,“你們可有看見青竹對我動手?”

那怕是時姑姑的心腹,這個時候也有些忐忑氣虛,畢竟,時姑姑是她們的上級,而這常姑姑是時姑姑的上級。

那怕她們是時姑姑的心腹,這個時候也會想着能不得罪常姑姑就不得罪常姑姑。

可是,在時姑姑的逼迫下,她們還能怎麽辦,只能站在時姑姑這邊,不是有一句話嗎,縣官不如現管,現在也是同樣。

“奴婢們看見了。”衆人有些氣虛的聲音說道。

覓雙有些詫異,她還以為當時姑姑這麽問的時,常姑姑會借此打斷衆人的回答呢,既能化解了時姑姑的相逼,也能收買一下人心,不想,常姑姑就這麽看着,也看着衆人說出時姑姑設定好的那個答案。

這個時候,時姑姑老神在在的說道,“至于說吃不飽飯,大廚房的人打飯,奴婢又管不到她們,怎麽知道她們打到的飯如何呢?況且,浣衣局這麽多宮人,只有一個青竹說吃不飽飯,別人為什麽不說,難不成這青竹是個飯桶,別人能吃飽的飯她吃不飽?”

局面看着似是一面倒的傾向時姑姑,但看常姑姑老神在在的樣子,覓雙便知道,這事還得反轉。

果然,見常姑姑不急不慢的說道,“是嗎?使宮人心有不服,可見時姑姑你能力有限,管不好一個小小的院子。”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人有如夢初醒的感覺,也是此刻,覓雙才意識到常姑姑的厲害,或許,從一開始,這常姑姑就給時姑姑挖好了坑。

以宮女青竹為引,時姑姑若是不反駁,那就是她磋磨宮人,德行不足以成為管事姑姑,若是時姑姑反駁,就如現在這樣,那不正正好的說明她才能不足,管不好宮人嗎?

一個問題,讓時姑姑只能向左或是向右,可偏偏向左是坑,向右還是坑!

常姑姑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像是時姑姑那樣長篇大論,更不像時姑姑那般得理不饒人,看似聲勢浩大,可都敵不過常姑姑簡簡單單,心平氣和的一句問話。

這一刻,覓雙突然意識到了常姑姑的可怕!在看似平常的常姑姑面前,張牙舞爪的時姑姑反而顯得太無害了!

而覓雙想到的更多,一個常姑姑,她應該只是後宮中某一個後妃的其中一個手下,她都如此的心思深沉,那她背後的主子呢?是不是動辄一句話就能讓一個人名正言順的死去?

就如她上一輩子,毫無所覺之下便已經走到了那一步,而偏偏,她到陷入絕境都沒有懷疑過罪魁禍首,反而對罪魁禍首心存感恩,若不是那人在她死前為抒發心中的快意說出一切,說不得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一輩子活脫脫是一出悲劇,還是被人安排好了的悲劇,至死也被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覓雙心潮起伏,雙手有些顫抖,從被那人道破一切,知道了結局之後反過來推測往日裏的種種,她才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也因此,現在的她就像是突然開了竅一般,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也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也突然間能看清別人動作後的深意了。

可是,看到現在的常姑姑,覓雙突然就有了危機感,那怕是她突然開了竅有了心計,在常姑姑這等老狐貍面前,似乎也顯得過于稚嫩了些,若是有一天對上,她怕是玩不過常姑姑這種老狐貍,更別說是老狐貍背後的主子了。

覓雙突然就有一種清醒了的感覺,她覺得自己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晰,更明白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要面對的是什麽了。

剛剛清醒的時候,她也混沌過,也迷茫過,對未來的路茫然不知所對,但時間是最好的藥劑,慢慢的,她接受了自己的遭遇,也有了前進的方向。

若是無意外,一個浣衣局的宮女,到死都是浣衣局勞作的宮女,她甘心嗎?不,不甘心,外面還有太多的牽挂讓她放不開,也有太多的恩怨需要她去解決,所以啊,從決定要走出浣衣局的那一刻,她就沒有動搖過,也為之努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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