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個問

驚蟄仰頭望馬路對面那座高樓上看看,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要走進去。十九一夜未歸,打誰的電話都打不通,他就只能自己尋來。

進了門,問服務臺彪哥他們在哪一樓層。十九從來不告訴他自己在做的事情,他也不問,到這個時候才後悔,起碼該把基本信息問一問啊。服務臺穿着工作裝的問詢小姐倒是很有耐心,無奈他窘在那裏,怎麽也說不明白自己要找的是哪家公司。

急得差點冒冷汗,擡起頭,看到救星。驚蟄對款款而來的人揮手:“嫂子!”

嚴憶已經懷孕兩個月多,行動一切正常,再健康不過一個孕婦。問詢小姐顯然是認得她的,見她走來,站起來打了個招呼。嚴憶同她們寒暄了幾句,笑着問驚蟄:“你怎麽在這兒啊?”

“我來找十九,他昨晚一宿沒回家。”驚蟄說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該先問候嫂子的身體。

嚴憶不跟他計較那麽多,故意笑話他道:“夜不歸宿,是不是在外面有小三了啊?”

驚蟄苦笑:“嫂子,你別取笑我了,我都急死了。家裏做了排骨,到現在還溫着等他回去吃呢。”

“別說排骨,我這反應正大着呢,聽見吃的就想吐。”嚴憶笑着責怪了他一句,接着道,“十九不在上面啊,我剛下來,沒見他在。不僅他不在,小明還有阿彪都不在。他們幾個大男人不會一起出去尋歡作樂了吧。”

驚蟄實在佩服嚴憶,他自己就不敢開這方面的玩笑。嚴憶見他苦着一張臉,走過來拍了他頭一下,笑道:“再擔心也沒用,總不會出什麽大事。走吧,正好遇見你,陪我去超市買點東西。”

驚蟄只能乖乖跟着去了。

嚴憶買東西像所有女人那樣貨比三家,平日果斷的一個人到這時候格外優柔寡斷。算計着用會員卡買省的多還是買促銷商品省的多,驚蟄跟在後面推車,奇怪她為什麽這時候反而沒有孕期反應了。

腹诽之際,嚴憶回頭,問驚蟄:“你有什麽想要的不?都往車裏放,今兒個嫂子請客。”

驚蟄不跟她客氣,往車裏扔了一桶巧克力,嚴憶探手過來,又扔進去一桶,訓他:“光你吃,十九不吃?”

驚蟄委屈滿腹:“那一桶就是給十九吃的!”

嚴憶彎着眼睛笑起來:“那我拿的這個算是獎勵你的。”她站到驚蟄身邊,跟他一同推着車子,“今天中午到我那裏吃飯吧,我也給你做排骨。”

“還是不了,我怕十九回來,家裏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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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一起來。”嚴憶非常好客,“我挺喜歡你們來吃飯的,十九那孩子每次都吃好幾碗飯,大概全世界就他這麽捧我的場。你們彪哥啊,每次吃飯都挑剔。”

驚蟄失笑,目光黯淡了些道:“他把手機摔壞了,我沒法給他打電話。”

“怎麽摔壞了?”

“我前天晚上有點事情,是以前的一個客人送我回來的,被十九看到。他一生氣,就摔壞了。”

“這孩子,好的不學,倒學會拿東西出氣了。”嚴憶扁扁嘴,看着驚蟄道,“那個人,是雷準?”

驚蟄愣了一下,脫口道:“你怎麽知道的?”

嚴憶搖搖頭,沒有回答:“你現在對雷準,到底是個什麽感情呢?我如果是十九,也不喜歡你總是這麽暧昧不明的啊。”

驚蟄低下頭,看着自己扶着車的手嗫嚅:“我也不知道。我下了很多次決心,要跟他一刀兩斷,可是他出現在我面前,我就萎縮了。我不是不喜歡十九,可是我……”

“什麽?”

“我不知道,我有多麽喜歡他,這份喜歡,夠不夠維持我們兩個人過一輩子。”驚蟄擡起頭,“而且,嫂子,你不覺得很兒戲麽?我是最初對他好的那個人,所以他喜歡我。但以後總會有對他好的人,甚至比我好,那個時候,他也許就會醒悟,自己是犯了一個錯誤。”

“那為什麽,你不會是那個他一輩子裏,對他最好的人呢?”嚴憶皺起眉,“驚蟄,你缺乏安全感,我理解。因為十九口口聲聲說愛你,讓你覺得這感情得來的太容易。可是,你不能因此就惶惶,就以可能會發生的事為借口,拒絕正視他和自己的感情。”

驚蟄愣了一下,說:“我總要為最壞的結果打算。”

“你要知道什麽是最壞的結果,然後盡己所能,避免它。”嚴憶厲聲道,“好歹,別叫十九失望吧。”

見驚蟄不說話,嚴憶嘆口氣,說:“你們彪哥啊,年輕的時候那是萬人迷。他追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有什麽目的呢,根本不敢見他。後來交往了,還覺得不真實,跟在他後面跑的一片,他怎麽就偏偏看上我了呢?我一沒錢二沒貌,剛工作,更別提什麽能力出衆了。他跟我求婚的時候,我足足想了一個星期,後來我媽問了我三個問題,我仔細想了幾分鐘就堅定信念,要嫁他。”

“哪三個問題?”

“他對你是不是比對他自己還好,他有沒有讓你覺得此生無憾,還有,”嚴憶想到那時的自己,心裏有些甜,笑容也蘊着暖意,“還有,你願不願意為了他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驚蟄聽得呆了,好半晌裏,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良久,驚蟄毫不留情地打斷嚴憶對過去的美好追思:“女人是女人,男人是男人,少來迷惑我。”

嚴憶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腦殼:“不可愛的孩子。”

從超市出來,兩個人便打車回嚴憶家。彪哥有意孩子出生後換個大點的房子,畢竟他現在的地位今非昔比,嚴憶說着這些的時候,還不知道昨晚十九的一場擂臺又幫自己丈夫賺來無可匹敵的聲望。兩人在路口下車,嚴憶不喜歡人把她當高危物品看待,也更喜歡走一走散散步。驚蟄提着袋子,與她一路有說有笑,上一個話題還在談論某女星忽然爆出的結婚八卦,下一個話題已經開始探讨糖醋排骨的幾種做法。對于十九的擔心似乎在這談話裏淡去,驚蟄擡起頭,心裏還滿是輕松歡喜,腳上卻邁不出下一步。

十九站在彪哥的別墅門口,表情竟然有些猝不及防。彪哥和二哥站在他身後,不知道說些什麽。嫂子叫了彪哥一聲,彪哥轉頭,大驚小怪地奔過來攙扶她進了屋。二哥看了他們一眼,壞笑了一下,走過去接過驚蟄手裏的大包小包,也跟着進去了。

驚蟄手裏沒東西抓着,更顯得窘迫起來,暗自思索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出。十九站在那不遠的地方,背着光,只能看到一個輪廓。可這輪廓也顯得美好,柔和而朦胧,卻真實。驚蟄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是了,這是昨夜夢裏不停出現卻抓不住的小狼,這是讓他能毫不猶豫地回答出那三個問題的人。

他往前邁了一步,張嘴喚出一個單字,十九卻轉頭,兀自走進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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