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百萬

嚴憶妊娠反應嚴重,說要請他們吃飯,不如說是備好食材等驚蟄來烹饪,她自己剛切了半個青椒就一陣反胃沖出廚房。彪哥大驚小怪跟進衛生間連聲慰問,二哥靠在門邊面帶嘲笑。嚴憶幹嘔間隙抽空扯着嗓子喊:“十九去給驚蟄幫忙!”

十九乖乖去廚房,驚蟄正低頭切着洋蔥絲,動作有些僵硬機械。十九頓了頓腳下的步子,走過去,驚蟄偏過頭,似乎想躲開他的目光,可十九已經看清楚了。

驚蟄滿眼的淚水。

他憋住驚訝的表情,遞給驚蟄一個盤子,驚蟄把切好的洋蔥放進盤子裏,用袖子揩了揩眼睛,走到一旁,随便抓起把刀,一刀切開西紅柿。

此動作之幹淨利落勇猛果敢讓昨日剛剛與人大戰的十九都凜了凜。

果然,西紅柿還沒切好,某人就沉不住氣,瞪着紅通通的眼睛質問:“臉上的傷怎麽回事?!”

十九摸摸左臉,疼得厲害,并且面癱,沒法做表情。他想了想,說:“跟人打架了。”

這話半真半假,驚蟄壓根沒多想,擡頭冷笑道:“你不是都混成大哥了麽,還用自己親自動手打架?”

十九抿唇,左臉不受控制地抽動幾下,疼得他抽涼氣。驚蟄心疼又生氣,擡手去摸他臉上那一大塊發紫的淤青,可沒摸幾下,就把人疼得腰都弓起來。他越是疼驚蟄越是擔心,越擔心就越是手忙腳亂想幫他揉揉,結果這次,換十九以光速沖向水龍頭。

嫂子吐夠了,被彪哥半扶半抱着回客廳歇會兒,路過廚房向裏一看,笑得打跌。

“怎麽做個飯弄得倆人都哭起來了?”嚴憶指着驚蟄和十九的紅眼圈問。

驚蟄橫她一眼,小聲道:“我這是切洋蔥切得,十九是……我忘了我剛剛切辣椒,用手碰他傷口,把他辣着了……”

四個人坐在一起吃飯。

彪哥膩味地讓人心煩,妻子懷孕了就成了慈禧西太後,稍微遠點的菜都要他親自夾到碗裏,甚至恨不得算算每道菜中的營養成分再給嫂子吃。驚蟄皺着眉頭裝沒看見,十九吃飯的時候向來一心一意也顧不上,惟獨二哥吃一口菜看一眼如膠似漆的兩人,面色鐵青。驚蟄抑制住幸災樂禍的笑容數到十,二哥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

“你們兩個,夠了吧,再這樣公然炫耀,小心我明天就帶小滿去荷蘭結婚!”

“噗——”驚蟄幾時用手擋住噴出口的飯粒,十九淡定地遞過來一張紙巾,“做夢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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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目光中有熊熊火焰:“怎麽做夢了?小滿昨晚跟我說,只要我給他一百萬,從今往後他一心一意跟我在一起。”他轉過頭,看着一臉鄙視的彪哥,“老板,我要求加薪。”

彪哥低頭吃菜,擺明了無視,嫂子卻有了興趣,跟驚蟄八卦:“小滿?小明的男朋友?帥不帥?上面那個還是下面那個?”

驚蟄斜二哥一眼,壓低聲音對嫂子說:“上面那個,帥得掉渣,八塊肌,一米九!”

嫂子一臉痛心疾首:“小明,我就知道你是個受……”

二哥有口難辯,求助地看向彪哥,彪哥手抓着一個雞爪子,一口咬掉半拉。

吃過飯,又在彪哥家坐了一會兒,幾個人坐在一起吃水果聊天,午後的陽光和暖而飽滿,嚴憶靠在彪哥身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驚蟄覺得彪哥似乎有事要跟十九說,但礙于自己在場,只能擱置。途中他接着去衛生間離開了好一會兒,回來的時候,果然看到彪哥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消失了。

驚蟄便提出告辭。

彪哥沒有挽留,一來嚴憶已經睡了,二來他要說的事情已經說完,三來……十九左手捏右手右手捏左手要把自己捏骨折了,他再不放兩個人離開,只怕十九要心煩意亂嚎叫出來。

這就太打擾嚴憶睡午覺了。

驚蟄跟十九順着彪哥門口的小路去坐公車。午後的陽光實在是溫暖和煦,路邊堆積的雪已經開始融化,順着排水管道彙聚到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驚蟄和十九兩個人的影子短短的,只延展到腳下一點,看上去,像是每走一步都要踩到對方的影子。驚蟄抄着口袋,踢飛腳下一個雪球:“那天晚上,我有個朋友住院了,恰巧雷準來找我,就搭他的便車去看朋友,結果出了些事,給耽擱了。我忘記手機關機了,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十九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靜靜地踢着腳走路。

驚蟄偷窺了一眼身邊人發紅的耳朵尖,無視這人僵硬的步子,繼續道:“我以後,再也不見雷準了好不好?随便他找什麽借口,都不見他了。我算過了,我入行到現在賺的錢,足夠我把那間房子的錢付清。然後我就辭了在酒吧的活,開家店,就那種雜貨鋪,過點平靜忙碌的日子。不過,你要借我錢,因為還了雷準,我就是窮光蛋一個啦。”

十九一腳踩在他影子上,兩個短短的影子融為一團黑球,那是小狼忽然牽起他的手,把他拉向自己:“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什麽都行。”他深吸一口氣,仔細編織了一下詞彙,幾乎一句一頓。“我考慮了一下,我心裏頭,大概是吃醋。原來吃醋的滋味這麽難受,我以後再也不想吃醋。”

驚蟄捂着肚子大笑,拽着他的領子把他頭拉下來,“吧唧”親在小狼唇下剛剛冒出的青胡茬上。十九摸着自己的下巴傻笑,把人抱起來,沒頭沒腦亂親一氣。驚蟄冰涼的臉被他熱乎乎的嘴唇碰一下,整個人就顫抖一下,他“咯咯”笑着,把十九摟緊。

再也不讓你吃醋了,驚蟄暗自發誓。

晚上早早就去了酒吧,慕辰破天荒在吧臺。調酒師新調了一杯酒,他接過來一飲而盡,被調酒師責怪暴殄天物。看他笑得頹廢,驚蟄因為童連而起的一點點埋怨也全變作擔心。他走過去,狠狠拍了一下慕辰的肩膀,光靠力道,慕辰就猜出是誰。

轉過頭,目光兇狠:“謀殺?”

“看你沒精打采,被溫林甩了?”驚蟄故意笑他。

慕辰搖搖頭:“他最近春風得意,一篇論文被歐洲醫學會看中,滿世界地作報告。研究所的工作辭了,眼看着,就比我還有錢了。”

“你嫉妒?”驚蟄一臉“你說出來我也不信”。

“不嫉妒,這是他應得的。”慕辰示意調酒師給自己一杯酒,“你去看過童連了?他怎麽樣?”

不說童連還好,一說驚蟄就有氣:“他怎麽樣關你什麽事?”

“你怎麽忽然幫他說話了,你不是看不慣他麽?”慕辰斜他一眼,嘆道,“好歹一個床上滾過好幾次了,他對我的心思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我們不可能。他沉迷下去,對自己并沒有好處,更何況,他對溫林已經起了歹意,我不能姑息。”

“那你就這麽絕情?”驚蟄也示意調酒師給他一杯酒,可調酒師沒理他,“他這麽喜歡你。”

“對他絕情一點,是讓他死心最好的方法。”慕辰一口飲盡杯中酒,酒精沖上頭頂,有些沖,“我下午,去醫院看他了。沒敢進病房,只是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護士說他情緒不穩定,但還算配合治療。我在病房外面站了半個小時,病房裏一直很安靜,後來溫林給我電話,我就走了。他的住院費是你交的?我會還給你,不過這件事,希望你不要告訴溫林。”

驚蟄深吸三口氣,冷笑:“慕辰,我發現你還真是個自私僞善的小人。你愛的溫林在你眼裏就是寶,怎麽保護都行,你不愛的童連,你就連他奄奄一息都不肯去看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他多想見你,他要不是自暴自棄,至于變成現在這樣?”

慕辰苦笑:“我都明白,所以他出院之後,無論什麽樣,我都會負責起他的一輩子。”

“怎麽負責?找個不見光的地方一輩子養着?你就不怕你的溫林知道你是這麽個小人之後離開你?”

“驚蟄!”慕辰猛地一拍吧臺,力度之大連杯子都被他震落地下,“你以為自己是什麽人,就可以這麽指責我?!”

“我什麽人也不是,老板,忘了跟你說,我今天來就是跟你辭職的!”驚蟄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他,“我簽了三年,去年到期,所以現在,我可以想辭職就辭職。慕辰老板,我不幹了!”

“呀?你也不幹了?”門口忽然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兩個人一齊轉頭,小滿笑顏如花,一步三扭走過來,“慕辰啊,你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一天碰到兩個炒你鱿魚的。”

“什麽?”慕辰有點理不清頭緒。

“我要辭職啊。”小滿敞開衣領,白金項鏈熠熠生輝光照大地,“剛剛有個人給了我一張一百萬的存折跟我求婚,我收下存折,答應他考慮考慮。慕辰啊,我夢寐以求的環球旅行明天就要開始了,祝我一路順風吧,順便,幫我留意一下最近哪幾支股票會大賺,剩下的錢,我要投資股市。”

“二哥他……他真的給了你一百萬?”驚蟄純粹感嘆。

小滿卻以為他不信,從口袋裏掏出熱乎乎的百萬存折,攤開,指着最上面一行字:“看,寫着我的名字呢,新出爐的百萬富翁。你們說,陳會明會不會販毒啊。”

驚蟄與慕辰對視一眼,深切覺得這孩子瘋了。小滿得意洋洋地把存折從前到後又看了一遍,熨熨帖帖裝進口袋,看着慕辰說:“我做到這個月底,慕辰你趕緊找人補我的缺吧。驚蟄,你做到什麽時候?”

“也是這個月底……”驚蟄晃晃頭,“等,等一下,那你……跟他結婚麽?”

“怎麽可能?”小滿嗤笑一聲,“兩個大男人結婚,笑死人了。”

“可他對你是真心的。”

“驚蟄,你最近聖母得厲害。你怎麽知道他對我真心還是假意了,別以為所有的愛情都像十九對你的那麽純真。他說一百句我愛你,都沒有一百萬實際。”小滿斜了慕辰一眼,翹起嘴角笑,“胡彪一筆軍火買賣進賬就不止一百萬,我拿陳會明這點錢,算多麽?”

慕辰攤手,看着驚蟄:“你要不要義正詞嚴,再來痛斥小滿一番?”

驚蟄掩面,聲音從手指頭縫裏溢出來,說不出的悲痛:“我錯了,聖母是種病,得治!”

小滿摟着他肩,一副“不抛棄不放棄”的表情:“乖,早治早好。”

關于童連的争論,就在小滿的插曲中草草落幕。驚蟄刀子嘴豆腐心,心裏極其不滿慕辰做法,但也不能為童連做更多,偶爾致電醫院主治醫師詢問病情,是他所能做的極限。

就這樣過了平靜的半個月,醫院忽然打來電話,童連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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