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看守所…

驚蟄下了飛機,行李還沒放下,先奔赴看守所。十九的案子還沒正式提交法院判決,所以暫時關押在看守所裏。可好端端,十九怎麽會被抓,慕辰對其中關節一知半解,跟驚蟄解釋不清楚。驚蟄也不難為他,到看守所門口,下了車,卻看到小滿等在門口。

驚蟄腳步放慢了些,小滿迎上來,二哥站在他身後,一臉晦澀。

“十九這案子大,除了律師之外,不允許探視。”小滿沒有寒暄,言簡意赅,“他知道你在國外,他讓律師帶話,說叫你不要擔心。”

驚蟄不聽,越過他要往裏進:“不擔心才怪!我一定要進去見他,小滿你別攔我。”

小滿一把把他拉回來:“你傻啊,不是我爛你,是人家不讓進!”

驚蟄回過頭:“為什麽不讓進?”

二哥指指不遠處的車,看了陪同而來的溫林慕辰一眼,說:“上車,我慢慢跟你說。”

十九從很久之前,就把槍口對準了雷準。

雷準在本市經營多年,但畢竟不像許多官家子弟,基礎穩固。雖然這些年白道上呼風喚雨,畢竟底子都是靠黑道打下的,創業之初極其艱苦,導致現在想漂白卻無能為力。十九就是看準這點,暗中不斷對雷準施壓,生意場上與他作對也就罷了,雷準小疼小癢只當陪他玩,後來十九連着搶了雷準三筆軍火生意,才算是徹底激怒了雷準。

雷準發怒是什麽樣,大概誰都沒見過,包括驚蟄。不過驚蟄猜得出來,那個人一定笑得更加漂亮性感,下手的時候也更加狠辣,整死了你不夠,還要把你八輩祖宗都從墳地裏拖出來個個鞭屍。

那天晚上十九得知雷準跟中東的恐怖組織交易,一批貨要運到雷準手下的港口中轉。十九事先通知了警方,本打算只要貨到就夠雷準吃不了兜着走的,卻沒想到正中圈套,反而把自己牽扯進去。警方乘着全國上下打黑的東風,正是逮着一個帶黑字的人就不放過的時候,彪哥顧全大局,不得不委屈十九,卻也在十九入獄當天就指天誓日發誓,一定盡快救他出來。

不過驚蟄心裏有數,這事只怕沒那麽容易了結。他對雷準的了解還是有的,新仇舊恨,只怕十九現在在看守所裏就不安生。他越想心裏越着急,恨不得立刻就叫二哥調轉車頭,死活闖進去看看十九。

二哥知道他心裏想什麽,沖小滿使了個眼色,小滿頂了一下驚蟄的肩膀說:“你鎮定點,好歹還有我們呢。嫂子可是給你做了一桌子好菜,咱們坐下慢慢商量,總會讓你們見面的。”

驚蟄愁眉不展,還管誰做了好菜?下了車,見嫂子在門口等,幾經周折露出半個笑,嫂子也不難為他,反而自己微微紅了眼眶,過來輕輕拍他肩膀:“嫂子知道你難受,放心,人會沒事的。”

“都是我不好。”驚蟄聲音有些哽咽。

的确,要不是他跟雷準牽牽扯扯總搞不清楚,十九不會賭氣去跟雷準鬥。這裏的人都知道,可誰忍心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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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肚子微微隆起,再過三個月就是預産期,身體情況倒還好,停了工作,專心在家待産。聽說驚蟄回來了,一定要他先來自己這裏,自己給他做好吃的。彪哥快到晚飯的時候才回家,見到驚蟄,兩個人都有些尴尬。再也不是當初在酒吧裏那副坦然了,他們的關系已經生疏,并且再也熱絡不起來。

坐下吃飯,不可避免說到十九的事。彪哥又仔細給驚蟄分析了一遍狀況,并且再次保證絕對把人救出來。驚蟄沒出聲,低着頭用筷子擠壓一顆米粒,嫂子看得難受,對彪哥使了個眼色,彪哥會意,說:“不過苦中作樂,我還有個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

“什麽?”驚蟄擡起頭。

“這案子,警方證據還不足,所以還沒有正式起訴,這段時間,只有律師可以進看守所探視。”彪哥看了驚蟄一眼,“明天就是探視日,咱們的律師辦事效率都很高,偶爾錯過一次,也沒關系。”

驚蟄不明白彪哥是什麽意思,疑惑地看了看嫂子。嫂子微微笑笑,說:“你趕快去看看電視裏的律師都是什麽樣的,省得明天裝得不像。”

驚蟄一愣,忽然起身,大聲問:“我明天能進去看十九?”

二哥指指樓上:“衣服都在樓上客房裏,今晚就住彪哥家吧,明兒要走也方便。”

驚蟄響亮地答應。

一夜失眠,第二天頂着黑眼圈起床,格外狼狽。洗過臉看看手機,七點過五分,這是今年以來起得最早的一個早晨。驚蟄從櫃子裏取出那套西裝,束手束腳地穿上,在房間裏走了幾步,自認有了些律師的樣子,拉開門,恰好見到正要敲門叫他的彪哥,便問:“像麽?”

彪哥打量一通,說:“足夠唬人了。”

驚蟄就這麽束手束腳下樓吃飯,嫂子煎了雞蛋,聽見他下樓的聲音,仰起頭剛想打招呼,卻愣在原地,半晌,顫抖着嘴唇說:“你這個樣子去見十九,他心裏要難受了。”

的确,驚蟄的樣子算不上好,昨天回來的時候因為不了解內情,看上去急迫了些,卻氣色如常。可這一夜之間,竟然憔悴下去,眼底的黑眼圈就不提了,連嘴唇都發白。驚蟄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嚴憶輕嘆一聲坐下,遞給他一個勺子,聲音裏也不是嚴厲也不是失望,卻聽着讓人內疚。

“你要是願意這麽個樣子,我也不管你,不過你好歹為十九想想,他在裏頭過得再好也不舒坦,咱們把他救出來了,你身體卻垮了,那他在裏頭熬得有什麽意思。”她也不看驚蟄,徑自說,“更何況你今天要去看他,還搞成這樣,你信不信十九見了你這樣,能沉不住氣從看守所翻牆逃出來?”

驚蟄低着頭,讷讷:“嫂子,我錯了。”

嚴憶嘆了口氣,說:“一會兒吃過飯,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別叫十九心裏難受。”

吃過飯,彪哥叫司機接來了律師。律師是一定要陪同驚蟄一起進去的,免得出了纰漏。律師交待了驚蟄幾句,又對彪哥保證絕對不會出差錯,便坐上了車。彪哥并不一起去,目送他們走了,轉過頭,問嚴憶:“這件事之後,咱們還能留得住人麽?”

嚴憶深吸一口氣,說:“要聽實話?”

彪哥點點頭。

“事情鬧得太大,十九是在警方那邊備案的,再來幫咱們做事,只怕樹大招風。況且,十九出來之後,驚蟄只怕是絕對不會再讓十九跟着咱們幹了。”嚴憶輕輕靠在彪哥身上,“随他們吧,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覺得你現在這樣也很好了,收收手,咱們過幾天太平日子。”

彪哥在嚴憶額頭吻了一下,說:“這件事之後,是一定要老實一陣子的。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跟孩子有事的。”

陪同的律師是個好人,看出驚蟄緊張,便安慰他不用怕。探望的一應手續也都是他去辦理,似乎跟看守人員極為熟識,一路綠燈。驚蟄心裏惴惴不安,手心裏全是汗,聽見律師對旁人說自己是他的助手,擡起頭看了一眼那人,那人笑着詢問了自己哪個大學畢業的,他随便回答了一個,也不知道回答的對不對。

坐在探望室裏渾身發抖,只覺得竟然這麽冷,明明一月下旬了,竟然還是這樣,寒入骨随。

探望室的門有些老舊,開啓時吱呀作響。驚蟄像觸電一般,随着聲音擡頭,十九穿着灰黑的囚服,原本有些不服帖的碎發全被剃平,看起來竟然像極了高中被學校勒令剪發的學生。他仰着頭,坐在桌子一邊,努力看着十九,剛想笑一笑,眼前卻忽然模糊一片。

十九站在門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驚蟄猛地低下頭,他才幾步跨到桌前,戴着手铐的手想碰觸驚蟄,卻被喝止。

“驚蟄,你別哭。”他說。

驚蟄還是低着頭,肩膀聳了一會兒,漸漸放下來,長長地出一口氣,擡起頭對十九微笑。看守人員這時也明白了,這位助理不是什麽律師助理,根本就是犯人家屬。不過既然混進來了,也沒必要那麽嚴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們說說話,也算安撫犯人情緒了。

律師恰到好處地退到一邊,與站在一邊的看守交換了一個眼神,兀自低頭翻看案件資料。

探望室很大,卻只擺了一張長桌子,驚蟄和十九一個在桌子這邊一個在桌子那邊,卻覺得已經夠滿足。兩個人心裏都有一肚子話,見了面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驚蟄眼睛紅紅的,倒蓋住了黑眼圈,揉揉眼睛,遲疑半晌,道:“他們沒有打你吧。”

十九搖搖頭:“就是東西不好吃。”

“別挑食,忍幾天,等你出來了我給你做好吃的,天天炖牛肉。”驚蟄看着十九明顯瘦下去的臉,心裏又是一陣難受,“都是我的錯。”

“不關你事。”十九傻乎乎地笑,“是我自己沒本事。”

“十九,我很想你。”驚蟄說着說着,眼前又湧上水汽,“我該早點回來的,我錯了,你別生我的氣,我錯了。”

“我本來就沒生你的氣,是我不好,我把你氣走了。”十九微微探出手,伸出食指,趁看守不注意,碰了碰驚蟄的手背,見看守沒反應,索性整個抓緊手裏。

驚蟄搖搖頭:“十九,你別擔心,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出來,你出來了,咱們好好在一起。我哪裏也不去了,你趕我我也不走,我陪着你,過一輩子。”

十九微微有些高興:“雷準帶你走,你也不去了?”

驚蟄眼淚止不住,搖頭說:“讓雷準去死!”

十九嘿嘿笑:“他把我弄進來,其實純屬自衛。如果今天在這裏的不是我,就肯定是他了。”

“你別瞎試探我,我這次說一不二了。”驚蟄拉過十九的袖子擦眼淚,“十九,你敢不敢再信我一次?”

十九點頭,仔細給人擦眼淚:“我敢。我愛你,驚蟄。”

驚蟄把他的手貼在臉上,哭紅了的腫眼泡望進十九眼裏:“我算是明白了,你果然沒安好心。這事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你都在逼我二選一,雷準還是你,我偏要選一個出來。”

十九彎着眼睛笑。

“你說,我要是不選你,你怎麽辦?你就這麽篤定我會選你麽?”驚蟄眼淚流速變慢,開始控訴,“你竟然還沉得住氣,明明知道我在澳洲還不去找我。人家慕辰都大老遠的去了,就你不去!你要是去了,我不就立馬跟你回來了麽?要不是慕辰跟我說你被逮起來了,你是不是還打算一直瞞着我?你說,我要是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不選你,你不就虧了麽?”

“所以啊,選我吧。”十九說。

“好,選你。”驚蟄點點頭,“要告白麽?”

“不用。”十九得意萬分,這時候想起低調,“咱們回家再說。”

探視足足超過規定時間五分鐘,看守一再放水,最後也不得不按照規矩帶十九回去。驚蟄站在桌子這邊一直目送十九消失在門那邊,頹然地坐下,身體裏所有的力氣都像被抽空了。痛哭加強顏歡笑,耗費了他太多力氣,也不知道這樣坐了多久,律師對他說:“我們走吧。”

“律師先生。”驚蟄問,“十九他……他還要在裏面關多久?”

“目前所有的證據對于咱們,都不是很有力,但警方之所以拖着不辦,卻還有另一層原因。”律師推推眼鏡,“這個案子,缺少有效證據,證明九哥是有罪,或者無罪。”

“什麽意思?”

“就是說,現在的證據,能說明的東西太少,不夠直接。我們需要拿出更直接有力的證據,證明九哥無罪。”律師說。

“我們怎麽拿?”

律師遲疑了一下,說:“當然,這只是我個人想法。我聽說,驚蟄先生跟雷準以前很熟識,雷準既然走私不是一天兩天,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也許您仔細想想,恰好能回憶一二。”

驚蟄愣了一下,說:“你是說,讓我找證據?”

“這只是我個人想法,我是說,也許您能想到雷準以前的一些纰漏。但是實在不行,也不勉強,畢竟這件事,您完全不需要摻和進來。”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找的。”驚蟄站起身,律師示意他往外走。

兩個人走出幾步,律師忽然道:“驚蟄,我今天失言了,也實在是案情棘手,迫在眉睫。雷準那邊,正在羅織罪證,想讓九哥下半輩子在牢裏過,九哥年華大好,誰也不會忍心看他判刑。找證據的事情,也只希望您能盡力,但是切記,不要對外人透露。”

驚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抓緊時間,不會告訴別人的。”

律師按照驚蟄的意思,一直把他送回家,眼見着他上樓,撥通彪哥電話。

“彪哥,是我……他已經答應了配合找證據……嗯,有他配合,一定事半功倍……我知道,不會露馬腳的……是,我知道了。”

電話被挂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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