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打劫
作者有話要說: 首次在晉江發文,請大家多多關照,多提意見哈!
“公子,前面就是亶爰山了,據說那裏晚上有妖獸出沒,甚是不太平,”一臉稚氣的書僮滿臉都是恐懼。
“诨說,平日裏讓你多讀點正經書,都當耳旁風了,就知道聽些有的沒的,去跟人嚼舌根,就是出來個妖獸,也最好取了你那根愛胡說八道的舌頭。”說話的公子穿着件洗得漿白的藍色長衫,斯斯文文的臉此時含了些威嚴。
那書僮被他家主人平白一頓訓斥,好沒意思,聳拉着腦袋,跟在他家公子後面繼續向前趕路。
前面的大山就是在這在青天白日裏看着也是黑呦呦的,山壁平滑如鏡,飛崖峭壁,不見草木,倒是飛瀑縱橫,從山下傾瀉下來,濺起的水花落到路面上,落得多了,就積成了交錯的小溪,蜿蜒着流到了懸崖之下。
現在正值仲夏,離那山越近,越覺得涼意嗖嗖,陰風陣陣,
晃了個眼兒,原本眼前的一條羊腸小道徒然消失了。
“公子,後面的路也消失了,”
小原驚慌的聲音引得劉纇回了頭,這一看不打緊,剛走的路變成了一道石頭屏障橫在那裏,這可真真是進退不得了。
緊接着,前後左右又從天而降幾道屏障,将他們堵得嚴嚴實實的,只有一小攝天光照下來。一向不信神鬼之說的劉纇心裏也不禁咯噔一下,莫不是真被小原那張烏鴉嘴給說中了,遇到鬼獸了。
“哼,從我的地盤過,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枉你還是讀過聖賢書的人,這點禮數都不懂嗎?”
這串聲音好似飄蕩在風裏的鈴铛,嬌脆動聽。
劉纇定了定神道:姑娘,原是我們失了禮數,這身上的銀兩姑娘盡可拿去,放了我們罷。
小原呃了一聲,原來是個打劫的女賊。
頭頂天光一蔽,一團發着光的白球滾了下來。
觸到地面後,迅速化成一個人形,驚得劉纇和小原連退兩步,小原小孩子一個,哪見過這等異事,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劉纇瞧着眼前的纖弱女子,也是一頭泠汗,以前也讀過些野史奇文,比如《搜神記》《山海經》之類的,知這世上專有些孤類吸了日月精華化成美女模樣納人陽氣的,沒想到自己這般好運氣地給碰上了。
恰好此時,不知從那飄來一朵烏溜溜的雲,遮了圍障中大半光線,就着寥寥光明,劉纇見那女子眉毛一挑,雙手朝頭兩側輕輕一拍,兩只毛茸茸的耳朵立即縮了進去。
然後搖頭晃腦,笑咪咪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
她這話說得甚是熟稔,又兼一臉的賊樣兒。估摸着在這道兒上混得時日也不算淺了。原來是個打劫的妖,圖得就是個錢財,劉纇略略地寬了心,要錢麽,就好說,不由得計上心頭。
他裝出一副為難又無計可施的模樣道:這位妖,姑娘,在下乃此屆考生,因為家貧,現在手裏的銀兩不是很多,只夠買一只叫花雞,不如先将這屏障去了,跟我到了京城,我給姑娘介紹幾個好的主顧。
劉纇注意到,說到叫化雞的時候,那女妖眼中大放異彩,垂涎欲滴,好似多久沒吃過肉一般。
确實,最近二百年來自被那該死的桑洲之神鳳悅一氣之下封了亶爰山後,她就失去了打劫這當營生,只能在山上啃啃樹皮,吃點野草為生。乍然聽到叫化雞,那種記憶裏的鮮美滋味就一股腦迸将出來,饞蟲蠢動,她就只差口水沒流出來了。
現在她又剛被解了禁,怎能放過這個好機會,便嗖一聲竄到劉纇身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嘻嘻笑道:你要是敢說話不算數,本妖就掏了你的心肝當點心。邊說,那雙柔軟的小手邊在劉纇的心口上比劃着。
劉纇露出一個良善無欺的笑容,“一言為定。”
女妖拍手道:公子果然痛快,揚手一揮,前後的屏障便神奇地移走了。
眼前頓時一片豁然開朗。
女妖身子突地半吊在空中,白色的衣裙翩然,她嘴一嘟,說道:本妖是有名字的,叫夭夭,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夭夭。
劉纇驚訝道:這兩句出自人間的書籍典故,想不到夭夭竟也懂,莫不是妖界中妖也要會四書五經麽。
夭夭嘴一撇道:切,誰懂這些勞什子,是我的仇人給我取的名字。
“呃,仇人起的.。”劉纇不是很理解她的話。
夭夭也不多做解釋了,從空中落到劉傫面前,攬過他的胳膊道:你說帶我去吃叫化雞的,還磨磨蹭蹭什麽,快走,快走。
男女授受不親,但她做起這些親呢的動作來,十分地自然,竟讓人覺得可愛極了。
劉纇只得任由她拖着,極是無奈。
彼時,小原悠悠地醒了過來,一睜眼,就看到了一位美麗女子與他家公子緊緊貼在一起,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的眼睛,還是這般情形,心道:莫不是被妖怪迷了心志,那還了得。
遂一骨碌爬起來,叫嚷起來,“妖孽,快快放了我家公子。”
劉纇和夭夭同時回過頭去,劉纇見小原醒了,自是驚喜,忙過來察看他是否安好,誰知,剛碰到小原,小原竟在眼前變了一只瘦骨嶙峋的四不像,狗頭豬身驢耳馬尾,變成如此怪模樣的小原憤怒地沖夭夭汪、汪叫起來。
哈哈哈,夭夭拍着手笑起來,嘴裏還道:看誰更像妖孽。
劉纇只得折身去哄夭夭将小原變回來,最後達成妥協,夭夭跟随劉纇,每天兩只叫化雞。
夭夭這才念了幾句口訣,将小原恢複成人樣。
小原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有些害怕地繞過夭夭,蹭到他家公子跟前低聲道:公子,莫不是真要帶着她上路。
劉纇含笑道:多一個人,豈不熱鬧。
小原哭喪着臉還想再勸勸,夭夭不懷好意的目光就投了過來,他就吓得不敢再多說一句了。
就這樣,三人結伴而行,夭夭跟沒出過閣的閨女似的,每到一處,見到什麽都要驚奇一番,劉纇少不得在旁為她一一講解,雖然她總是懵懂不知,他也說得嘴幹,卻也是其樂無窮,這日,走到陽城時,小原直嚷肚子餓,于是,便找了一家酒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頭一個菜自然是叫化雞、另外劉纇又點了一個清炒蝦仁、一個鴛鴦燴并一蝶拌蕨菜,另要了一壺花雕。
夭夭咬着冰糖葫蘆,期盼地等着她的叫化雞。
片刻後,小二将菜端上來了。
夭夭一眼就瞄向桌子中間荷葉竹盤中的土疙瘩。劉纇暗笑,取出剛剛店小二送來的小木錘,輕擊那個土疙瘩,不一會兒,土疙瘩裂開一條縫隙,雞肉的香味就溢了出來,夭夭一雙大大的眼睛亮閃閃的,掰開土團,扯下一個噴香焦酥的雞腿,自顧自地朵頤起來,劉纇将另一個雞腿給了小原,自個兒去夾那拌蕨菜吃。
夭夭甚是不好意思,将還剩下的半盤雞推到劉纇面前,說:公子你也吃些罷,這些日子你都瘦了。
劉纇笑着道:不必了,我素來不愛吃這些葷腥。邊說邊又重推了回去。
望着夭夭吃得滿嘴油膩的樣子,他心裏閃過一個念頭。
飯畢,夭夭一抹嘴笑盈盈道:這些天的叫化雞就當是你們的買路錢了,我以後都不會再煩你們了。
遂欲起身離去。
劉纇趕緊攔了下來,眼帶愁苦道:其實,在下,還想請夭夭姑娘幫個忙。
夭夭哼了一聲道:不就吃個叫化雞嗎還這麽麻煩。
她心裏是想着得趕快回去,萬一那冤家到了亶愛山,不見她人影,掐指一算,發現他随凡人來到這凡世來玩,還不得拔光她這身好不容易才蓄起來的皮毛。
當即,就要施術走人。
“以後在下每天給姑娘買三只叫化雞如何,”
夭夭猛地頓住了那只要走的貓腳,躊躇了又躊躇.。
一只只噴香的叫化雞在她的頭頂繞來繞去,光是想着每天都有得吃,她就覺得劉纇真是個大好人,比那個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風悅強多了。如若不是懾于他是衆神之首,她哪會老實本分地守着那草木不生,螞蟻都不光顧的亶爰山過活幾百年,想想甚是憋屈。
她退回到椅子上後,兩根手指支着下頤,思量了又思量,估摸着某人這個時候不會那麽巧合就到亶爰山去,就做了決定,留下來,為着那叫化雞,劉纇的忙她是幫定了。
初時,小原因着她是個女妖,又戲弄過他,頗是有幾分忌憚,一遇着她,行色做事就變得拘束唯恐。夭夭妖性使然,愛惡作劇,譬如,小原正要坐下來吃飯之時,那凳子就會無緣無故地騰空而起,小原吓得滿屋子亂跑,凳子也就跟着他跑,每每這時,夭夭往往捂着肚子笑得兩腿亂蹬,興奮過度時,那雙貓耳朵跟尾巴就會蹭地露将出來,直把個小原唬得哭爹叫娘,縱使劉纇極穩沉的性子,也偶爾會不亦樂乎。
一日,夏日屋裏難耐,劉纇披衣而起,站在客棧的院子裏納涼。
他是上京趕考的舉人,當今聖上對科舉十分重視,嚴令禁止徇私舞弊,一旦發現,輕着罷官削爵,重則抄家滅族也是有的,當今也是個學識淵博之人,愛買弄學問,下頭的人為了迎合他,這幾年出的題目都極為生僻艱澀,五年來,能過殿試的不過寥寥數人,想到這兒,他禁不住皺起了眉。
“咦,公子,你在想什麽呢?”夭夭不知何時來到了他面前,單腳浮在空中,月下看來,白衣秀逸,烏發揚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奕奕有神,小嘴紅嘟嘟的,仿若一個落入凡間的精靈,靈動剔透。
夭夭等了好長時間,見他不說話,粉撲撲的臉就湊了上去,“我與你說話呢,你做甚不理我。”
劉纇被迎面而來的草木香氣一觸,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還着實不知道怎麽跟她這個小貓妖講。
“夭夭,你一直就住在這亶爰山上麽,”自己事情不便與外人說,那就反客為主吧。
夭夭睫毛忽閃了幾下,想了會道:其實我原先也不是住那裏的,只因後來流連人間繁華,呃,不過就是替別人花了點錢,拿別人家的東西借了用了,把他們吓住了,就被一位上仙給鎮在了亶爰山上,世世守山。她貓耳朵一聳拉,委屈道:說起來都是那些凡人膽小,本妖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竟讓他們一狀告到了上仙那裏,那山上水倒是多得是,前幾百年,我總是在近山上找點野草樹皮啃來着,後來,見各山上的大妖小妖都開始個個肥得流油了,就去找他們讨教了一番來着,所以,所以……。
她臉一紅,沒好意思說下去。
“所以,就做起了匪賊,借起了路人的錢。”劉纇替她接了下面她沒好意思說出的話。
夭夭眉毛一豎,“你非要說出來麽,若不是看在叫化雞的份上,本妖早就拿走你全部的銀兩,讓你也去吃野草啃樹皮。
劉纇被她調皮又認真的表情逗樂了,、想着以後有這麽一個活寶做伴,倒真真地不會寂莫了。
此時,月色方好,淡淡柔柔地鋪下來,一地銀光碎玉,劉纇就雅雅地念了幾句: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曉寒濛濛,蟾光如洗,風滿院,,還略帶些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