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意外

到了竹意軒後,雲怿就奔着清成的房間而去。

心裏十分擔憂,此時的清成緊閉着雙眼躺在床上,白皙透明的肌膚仿佛一戳就破,平日裏總是如櫻桃般水潤嬌豔的唇瓣血色褪盡,淺淡得幾乎與臉色幾無二致。

聽到跟着他一起前來的禦醫說:“華昭儀并無大礙”後。

他才稍稍地松了口氣,幾乎就要下令讓清成重搬回傾雲宮去住。

但理智讓他動了動嘴,始終也沒說出來,畢竟他是一國之主,有些事,由不得他。

嘆了口氣,他指着那個剛才叫清成昭儀的人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禦醫車誠惶道:鄙臣周桐。

“以後華昭儀就由你來看顧了,不得有差池,聽清楚了嗎"

雲怿語氣裏的威懾使得周桐連忙跪下應承了。

他是很想留下來的,可是如今朝中的局勢使他不能不離開。

看着寶憐将一碗藥喂下去,清成的臉色漸漸有些紅潤後,他才起身離開了竹意軒。

而後,派了比平常更多的侍衛駐守在這裏,以保證不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到了晚上,清成還需再喝一盎藥。

寶憐将皎皎遣走後,端着一碗藥來到床前,征征地望着清成,遲遲不去喂藥。

她眼裏有愧疚,有自責,還有痛苦。

幾種情緒糾纏交織在一起,既矛盾又煎熬。

她似乎是又想到了什麽,臉上生出溫馨的,甜蜜的笑容。

之前的所有情緒便都一掃而空,她拿起精致的玉勺子,舀起一勺藥,喂給清成,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直到清成把碗裏黑褐色的汁液全部喝完。

等到燈被吹熄,黑暗中關門的聲音響起。

清成猛地睜開了一直緊緊閉着的雙眼,心裏想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臨湖的荷花開得秀雅高潔,一葉晚舟,一杆撐蒿。

一身如雪白衣的劉纇仰躺在舟內,惬意地嗅着晚風裏清隽的荷香,一片輕柔淡白的月光灑下來,灑在他如雪的白衣上,使他看起來像是溶化在月光裏的一塊濕潤的玉,像是江南陽光裏溫暖的清綠,像是一曲空靈悠揚的廣陵散。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空寂的夜空,腦中快速盤算着下一步,或者下下一步,或者整個棋局該是什麽樣的。

如果不如他所料,以雲怿對清成的眷戀,恐怕不會就此罷休的。

他再稍微地使下勁,那麽,擁有兵權的林尚書會不會也不肯束手就擒而铤而走險呢。

那麽,只要林尚書先動。

那麽,雲怿就有理由了。

那麽,就沒有了這第一個威脅。

但是,一想到清成,他的思緒仿佛就會有那麽一瞬間的被束縛感。

這是多麽可怕的事情,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泠靜理智地分析這件事,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他會……。

剛想到這兒,一條黑影掠了過來。

直直跳上這條小舟,小舟盛不下兩個人的重量,晃晃蕩蕩向湖中傾去。

劉纇反應奇快,擡腳便立在一片離他最近的荷葉上,跟着一連踏過十幾片荷葉,來到了岸上,整了整略顯淩亂的衣衫,靜靜地立在那裏,等待着那個黑影。

過了好半天,才聽見離岸處兩三米的湖水裏發出幾聲咕嘟咕嘟的聲響,緊接着探出一個頭來,然後是全身。

那人從水中緩緩走向岸邊,月光下,一身緋色的衣衫,看起來格外的妖豔,此人正是南淩王雲忻。

上了岸後,他活動了下筋骨,抖了抖身上的水,拂開黏在臉上的幾縷墨絲,頭一揚爽朗地笑道:哈哈,洗了個泠水澡,真是舒服極了。

劉纇眼睛彎成一條線,笑道:很舒服麽,那要不要再下去洗一次。

邊說邊舉起了右手。

雲忻忙道:別,別,一次就夠了。

說着,将上身的濕衣服随手脫了,身子一倒,赤膊就躺在了地上。

劉纇順勢也坐了下去。

“呵呵,小子,幾年不見,功夫進益不少啊,剛剛那招蜻蜓點水什麽時候也教教我呗。”他一臉誠心受教地望着劉纇。

劉纇并沒有回應他,深幽的目光一直注視着面前的湖水,以乎是在思索着什麽。

雲忻見他這般,一收剛才的嬉笑,認真道:王上變了。

劉纇側頭看他,眼中盡是迷惑。

雲忻一骨碌坐起來,嘴角似笑非笑道:要是以往,憑着這個由頭,他至少能折辱我幾個月,那種陰損下做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可是,今日我見到他時,明顯感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雖然容顏相似,但那個人絕對不是以往我所認識的雲怿。

他一貫散漫不羁的的眼神變得犀利而透澈。

劉纇帶着探尋的口氣問道:那現在的他是如何呢?

雲忻垂下眼睑,仔細想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

劉纇不由得一凜,因為他跟雲忻的感覺是一樣的。

“子怊,竹意館住着什麽人嗎?雲忻像是突然想了什麽,好奇地問道。

“華昭儀顧清成,故太師顧回良之女。”劉纇淡淡道.

“哦,不想王兄竟對她如此上心,改日有機會倒要瞧瞧這華昭儀是何等人物。”雲忻眼中多了絲道不清看不明的東西。

劉纇察覺到他話裏的另一番意味,提醒道:王爺好像忘了此行的目的、

雲怿一愣,随即一拍腦門懊惱道:哎喲,差點忘了正事。

劉纇的眸光轉到到黑夜中,那雙深遂望不到底的眼睛裏隐隐有微光閃動。

他擡頭看了看天色,算算時辰也差不多了。

她,到了那裏呢。

“你們是誰,想幹什麽。”蘭舟驚恐地看着将她圍在樹林裏的幾個蒙面黑衣人,忍不住瑟瑟發抖。

其中一個黑衣人嘿嘿笑道:姑娘,莫要怪我們,我們是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死亡的距離與她是那麽地迫近。

她芳華正茂,她不想死。

她将肩下的那藍花包袱取下來,試圖做最後的努力。“這裏面有很多的珠寶首飾,我都給你們,你們放了我吧。”

那個說話的黑衣人走了過來,将包袱拿在手中,掂了掂。

又看了看蘭舟,目露兇光道:殺了她。

蘭舟情知已經躲不過了,反而鎮定了下來,絕望道:是不是林尚書讓你們來殺我的。

幾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看來是他無疑了,蘭舟知其必死,也無所懼怕了,咬着牙聲嘶力竭道:林望遠,我詛咒你林氏一門無論男女老少,活不地百日,必遭屠殺,再無半個活可活在這個世上,我詛咒你……

她話說到半道,就被人一刀砍下了左臂。

血如流水似地噴湧而出。

劇痛之下,惡毒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只用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黑衣人,似要用眼睛在那些人身上剜出幾個窟窿來。

黑衣人顯然被她的眼神激怒了,提着手上的家夥一齊向她砍刺過來。

蘭舟圓睜着雙眼,即使死,她也要看清自己是怎麽死的。

就在這時,夜幕中響起了悠揚的笛聲。

那笛聲仿佛是春天的第一場雨,溫柔地化開了這凝重的夜色,輕輕撫順着每個人的的情緒,讓人只想沉醉在這笛聲中,安靜地睡去。

慢慢地,這笛聲越來越輕曼,溫柔。

慢慢地,黑衣人一個一個地倒下了。

慢慢地,這黑夜又恢複了它原本的寂靜安寧。

“那個逃走的宮女又回來了,還吐出了許多東西來,你說該怎麽辦呢?雲怿手扣在大理寺呈來的卷宗上,笑着看向李保。

李保一頭霧水,似懂非懂道:逃走了幹嘛又回來了呢。

雲怿頗為不屑道:這些凡人就會故弄玄虛。

李保不解道:凡人。

雲怿淡靜道:朕說得是那些煩人的家夥。

李保哦了一聲,這回他是懂了。

雲怿從龍榻上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下禦階,走過黑色雲母大理石地面。又走到殿外。

此時,夕陽無限好。

金紫金紅绛紫的雲占據了西方廣垠的天空,琉璃碧瓦,畫角卷檐被各種霞光籠罩,呈現出瑰麗壯闊的氣象。

江山,天下。

雲怿,又或者風悅在心裏細細掂量着這四個字。

曾幾何時,他已完全忘卻了自己還是個神。

融入到這萬丈紅塵之中,不可自拔。

他現在只是一個帝王,那麽,為了這天下,有些人縱然無辜,也必須要死。

“告訴趙崇光,那個宮女,污蔑朝廷重臣,罪無可恕,賜白绫,那些卷宗留底密封。”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一條生命就此殒送。

寸步不離雲怿的的李保仿佛是看慣了這宮裏頭的生死,不以為然的領命去了。

雲怿負手而立,俯視着這九重宮闱。

俊逸的臉上露出幾分嘲笑與狂傲,他們想風起雲湧,可是卻忘了誰才能覆手為雨。

消息一個接一個傳到驸馬府的泌綠小築中。

蘭舟被賜白绫。

寰夫人死後谥為端賢皇後。

林望遠擢升為太師并兼太傅。

馮文卿調往平陽郡任太守。

去兵部尚書一職。

還是那方榻,還是那盤棋。

劉纇先落白子,再落黑子。

他已經請了一個月的病假了,這會清閑得很。

“他娘的,我們都被雲怿那小子給算計了。”人還未進門,雲忻就罵罵咧咧開來。

進門後,見劉纇還如往常般氣定神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暴躁的他上前就要去揪那棋盤,手還觸到邊緣,劉纇袖子随意一揮,雲忻就往後踉跄了兩大步。

站定後,瞪了一眼劉纇道:老子以為你坐化了呢。

劉纇淡掃了他一眼道:王爺,若是如此沉不住氣,不如就老老實實地去南淩呆着,以後都不要再踏進夢澤半步。

雲忻不假思索道:本王才不要呢。

“既是如此,王爺就該承認王上确實計高一籌,我們目前要做的就是從長計議,以不變應萬變,有足夠的耐心去發現敵人的弱點,知已知彼,方能百勝。”劉纇笑如霁色,晴空萬裏,仿佛面前的事情只是幾片小小的烏雲,風一吹,就沒了。

雲忻急道: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劉纇剛想回答他。

門就被人推開了,一個面目驕縱,衣着華麗的女子走了進來,正是長晴公主雲絮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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