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抓捕

他微微笑着,樹影在他的臉上微微晃動着,眼裏湛若寒水,卻又恍若望不見底一般,伸出夾着白棋的兩指,緩緩的投放到棋局中,一頓,然後悠然的将被圍住的黑棋一顆一顆收入手心。

黒木般的發絲随着他動作微微晃動,動作優雅而坦然,那氣度完全看不出,他只是個少年。

收完後,将黑子順着修長白皙的指尖慢慢的滑入紫砂圍棋盒,随着最後一粒黑棋入盒,他捋了捋寬大的袖袂,站起身,目光平視,淺淺一笑:“而我,便要做我該做的事。”

我走到他面前道:“難道你還想要……”

難道他還沒放棄刺殺秦始皇?

張良擡起頭似笑非笑道:“想要什麽?刺殺秦始皇?我現在連保命還來不及”。

“張良”我輕聲道,他擡起頭,漆黑的瞳孔靜靜的望着我,我擡頭望進他的眼裏,“你的傷好了嗎?”

這是我一直想問而沒有問出口的,一道光亮從他眼中沉沉閃過,他緩緩跨前一步,笑道:“阿若是在關心我嗎?”

我默然,剛想邁步離開。突然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頓住腳,轉身旋了回來道:“你答應我的竹簡呢?”

張良轉頭,随手将棋盤中的棋打散,悠然笑道:“既然答應,自然會送你,只要你完成你該完成的事,別壞了我的事”。

“說話要算數!”。

張良幾乎是沒有猶豫,笑笑道:“自然”

得到他的允許,我轉身,突聽到身後他輕喚:“阿若!”

我回頭,只見他轉身從身後的石凳上拿起一條鬥篷,慢慢的朝我走來。一片天地皆蒼茫,唯有他的漆黑的雙眸噙着笑意,這樣的情景,這樣的表情竟讓我一時移不開雙眼。

走到我面前,抖開鬥篷,往空中一揚,然後慢慢的攏在我的身上,拉上鬥篷的帽子。我一呆,擡頭望着他。他微微一笑:“披上罷,外面冷!”

話音剛落,身後的一個角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回頭,只見那老者站在門邊對着張良道:“公子,秦兵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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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蒼老沉重。

張良點了點頭,退後一步,微笑着睨着我,我被他的笑容看的心慌,隴上鬥篷,只覺得臉上心上具是熱熱的,轉過身道:“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張良似乎一怔,笑意微溫道:“去吧”,然後看向老者:“福伯,麻煩了”。

老者欠了欠身,深深的看着院中的少年,才轉身拖着衰老的身軀往前走去。

見老者離開,我快跑幾步,到了角門邊,又停了下來,側轉身往後看,只見張良正仰着頭,不知在看什麽,那張平凡蒼白的臉看不出絲毫的喜怒哀樂。

轉回頭,低下,往前慢慢走了幾步,手扶上木門,輕輕一推,木門緩緩的關上,那抹青色和着身後的蒼茫一片随着木門的關閉,漸漸的從眼前消失了。

待角門上的木門一關上,我暗吸了口氣,抓住包帶,朝着那個叫福伯的老人方向跑去。

這是一條夾在兩面高牆間的一條夾道,好似一開始就用來準備逃命似的,七彎八彎,路上只有一行被福伯踩出來的一行雪印,走了大約一刻鐘,終于看到前面的那道小門。

出了門,外面是一大片的山林,明顯這是個莊園的後面,而福伯就在外面等着,但是外面并沒有馬車。

我從裏面出來,福伯擦身走到那出口處,将草木又重新掩上,我一回頭,剛剛出來的地方變成了山壁,看不出絲毫的痕跡。

見福伯只是蹲在那山壁前發呆,我問:“福伯,我們要怎麽出去,要等他嗎?”我指了指莊園的方向。福伯搖頭,不發一言的起身,但并沒有往下山的小路走去,而是直直的往前面沒有路的山林走去。

我看了眼身後的莊園,也跟着老者往山下走去,山路難走,到處坑坑窪窪的,再加上積雪寒凍,福伯又是盡挑那些無路的路走,更是增加了路的難走程度,期間我還摔倒了好幾次。

走到一半,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仿佛訓練有素的士兵,我驚訝,福伯比我反應更快,一拉我的袖子,将我拉扯着藏到了灌木下。

我窺了眼身邊的老人,看起來這老人有點古怪,似乎反應很是靈敏。也許他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文弱。

蹲在地上,透過枝枝丫丫和亂七八糟生長的大樹,一列內着紅深衣,外罩黑銅色的铠甲的秦兵,好似密密麻麻的螞蟻一般往山上趕去,在這被雪覆蓋的終南山中異常的醒目。

往左看,一支支陰冷的箭頭從樹杈間伸了出來,再仔細看是一些埋伏着的弓箭手。既然左側有,那右側必然也是埋伏了些什麽人,往右側看,果然,一隊手提戈戟,随時準備外沖的士兵埋伏在那裏,只把這通往山間別署的唯一小山道圍了個水洩不通。

再往深了想,也許秦兵将這片山區都給圍了起來,看來秦王是鐵了心要将張良抓獲,這天羅地網,量張良是神仙在世也很難逃出去。

想到這裏,我暗自思量了會,指了指不遠處閃過的黑色錦旗,用唇語道:“福伯,秦兵,很多很多”。

福伯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依舊回過頭看着那秦兵的一舉一動,手卻慢慢朝着袖間探去。

我一個心驚,心裏頓時怦怦亂跳,這個福伯不會想就這樣沖上去吧,雖然我也不想看着張良就這樣被抓住,但是前提是我能保得住自己的小命啊!

但是看眼前的情形,別說張良了,就是神仙下凡也難以讓他脫身,除非他會飛,否則抓住他則是必然的。

這個歷史難道記錯了,張良難道被抓過?

我咽了咽口水,戳了戳福伯的手臂,指了指身前那站在一起密謀的秦将摸樣的人,張手比劃道:“趕緊走,趁秦兵還沒發現”。

福伯伸手,示意我稍安勿躁,然後慢慢的往前蹲行了幾步,卻是向着秦将的方向而去,這架勢似乎要去聽那秦将的計劃。

不是吧,我暗暗心驚,這要是被發現,這漫山遍野的秦兵一撲過來還能再逃出升天嗎?這真是要瘋了!

我扒着樹藤,使勁的想召回那不要命的老人家,心裏急的好似熱鍋上的螞蟻。

福伯回頭,比了個噤聲的動作,衰老的面容上頓時神情一凜,轉過頭,便手抓雪泥,手腳并用緩慢的往前爬去。

我伏低頭暗忖:福伯啊福伯,你真是害死我了,要麽好好待者,要麽就趕緊溜走,幹嘛要走不走的,這樣被抓住絕對是死路一條,別說是救你家公子了,一個不小心絕對連自己的命都要搭進去了。

正想間,突然不遠處的樹枝動了動,我頓時全身僵硬。

轉頭,餘光間,一個秦國士兵模樣的強壯男子手握着戈戟慢慢的朝着這邊的方向走近。

腳踩着落葉粗雪的咯吱聲讓我的汗毛一根根立起來了,铠甲和踏雪的聲音在此刻仿佛催命符一般,他手中的戈在這一刻也仿佛幻化成了死神的鐮刀,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我甚至都能清晰的看到他下巴上短粗的胡須。

眼因驚恐而睜大,前有福伯的搏命探聽,後又步步逼近的秦國士兵,我的心髒因着這兩件差點停擺。

士兵一步一步的逼近,腳邊,落葉上的殘雪滾落了些塵泥,黏在他的履邊顯得有些暗灰肮髒。

就在我心髒就要宣告停止之時,那士兵在一株一人合抱的樹前停了下來。

那棵樹我僅僅只有半米左右,幸好這四周藤蔓衆多,雜草更是遮天蔽日,再加上四周樹木林立,積雪浮積,光線昏暗,我才能僥幸的沒被發現。

士兵将手中的戈戟靠放在身前的那棵大樹上,掀開身前的短裝铠甲,露出裏面的短擺深衣,然後他掀開深衣下擺,就……

我的放松瞬間因着這士兵的動作石化,這個士兵難道是在……我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個士兵在小解,雖然隔着一棵樹的距離。

一道水流聲響起,臉上瞬間變的異常的怪異,緊接着一道濃重的尿臭味傳來,我暗咒一聲,捂住鼻子,屏住呼吸,蹲爬着,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水流聲漸漸消失,身後的士兵呼了口氣,渾身哆嗦了一下,似乎很冷,又似乎很享受,那由青銅片拼接而成的铠甲因着他的動作而霍霍直響。

我不斷的祈禱他快點離開這一片區域,這是一個往下斜陡坡,不過不是為了小解,基本上不會有士兵會下到這一片區域,他們的目标只是山裏的那一處小莊院。

窸窸窣窣的弄了一陣,那士兵似乎解決完了,手握着那管長戈,提起,轉腳開始往來的方向走去。

我輕輕的呼了口氣,突然那士兵定住腳,一臉警惕的轉回身。

不會吧,我下意識的收住呼吸,瞪大眼看着那雙不斷接近的黑色的方口履屦雙手不由自主的探向身後的包袱。

手慌亂的在包袱口袋裏摸索,突然臉上一凝,不敢置信的再去摸,空的,怎麽可能,我的匕首和防狼噴霧劑呢?

眼見那人越走越近,心跳聲好似擂鼓一般,我探手撿起腿側的枝幹,慢慢的抓着放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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