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谪仙人
那中尉一揮手,帶着剩下的士兵往山上跑去。
我扶着福伯靜靜的靠着樹坐着,兩邊的士兵手拿着戈戟面無表情的站在身後,樹叢中偶爾傳出的聲音讓我知道,那裏埋伏的人還在那裏等着張良現身。
這樣的天羅地網,他怕是跑不出去了吧,前有圍追堵截,後又洶湧烈火,即使會飛,那強弓箭弩也會将他射成一個馬蜂窩。
現在唯一期待的就是那個什麽秦始皇的別宮了,火燒的更猛烈些,那就可以燒到那座別宮,那樣秦兵一慌,全部注意力都移到那座別宮的火勢上,那他們就可以趁亂逃跑。
正想間,前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我擡眸,只見一列的士兵穿着铠甲跑了過來道:“奉中尉的命令,因為別宮的火警已去,特回來守備盜賊,還有……”。
那秦兵意有所指的瞄了我一眼,伏在我身邊的秦兵耳語了幾句。
我心裏一緊,和福伯對視了一眼,心裏燃起的希望一點點的被澆滅,本來僥幸別宮有難,秦兵可以無暇顧及我們,卻不料火警已去,張良他到底為什麽點火,難道只是想燒了那別署嗎?而且觀那士兵的眼神,似乎知道了些什麽?
正在緊張絕望之時,突然彎向林間的小道上傳來一聲悠然的踏歌之聲,那歌聲清越低柔,夾雜着一絲淡淡的虛渺,好似山間的仙人一般。
我探頭看去,只見一個男子,頭帶鬥笠,烏黑的長發綁在身後,外罩青色的帶白絨鬥篷,寬衣廣袖,一道溫潤瑩白的圓形玉佩從腰間寬帶見垂挂下來,随着悠然的腳步微微晃動着。
山風因着火勢越來越大,他的兩袖灌風鼓起,踏着雪泥,慢慢的朝這邊走來,那姿态和着滿目的雪景渾然一體,好似從畫中踏空而來的仙人一般,
我扶着福伯慢慢的站起,而身前那一列士兵全都謹慎的擺開兵器,虎視眈眈的對着那渺渺而來的谪仙人。
“站住,不要再往前走了?你是誰?不知道我們在辦事嗎?怎麽還能在這裏到處閑逛?”其中一個秦兵喝道。
男子站住,手扶鬥笠,低聲一笑道:“這是終南山,任何人都去的,為何我去不得?”
秦兵一愣,似想不到竟然被人反駁,怒聲道:“大膽,你是哪裏的山野村夫,竟然敢這樣和兵爺說話”。
說完,掄起手中的戈将往那男子頭上揮去,男子不着痕跡的往邊上閃了閃,淡然道:“何必動刀動槍,想要命就快點下山吧!”
我一驚,忙看向那鬥笠男子,福伯也是翹起眼,嘴唇微微顫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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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秦兵被他身上散出的森冷之氣弄的一愣,等反應過來想要教訓他時,突然一聲巨大的聲音從山中爆發出來,好似原子彈爆炸時的地震山搖。
男子一擡鬥笠,眼神一凜,一步跨過那一列呆愣的士兵,抓起我和福伯的手,快步朝着林中某一方向飛奔而去,在跨出的擦身而過的一剎那,低垂的鬥笠沿下,那張淡粉的嘴唇輕輕的挪動着:“謝謝,救了福伯!”
我愣了,只是本能的被他拉着到處跑,地崩山裂中,耳邊傳來一聲大喊:“快,快去救別宮,雪淹了那別宮,始皇陛下還在……”
話還未說完,有無數凄厲的聲音響起:“快,快跑啊,雪浪,是雪浪……”
聲音很快就被切斷,唯有雪崩時轟鳴之聲不絕于耳。
我膽顫,這是雪崩,大雪崩,一切都是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弄的嗎?難怪他燒了那庭院,不是想将那火引向別宮,他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往那凍結的雪融化并失去依托。
難怪他會在林間唱歌,聲波震動,那融化的雪才會剝落下來。他的目的還是為了報仇,将雪崩引向秦始皇所在的別宮,順便埋葬所有的秦兵。
我一陣心寒,憑着單人的力量瞬間扭轉了幾乎致命的絕境,這個男人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啊,這樣的心機,這樣的考量,這樣的智慧,絕非常人可以擁有。
回頭,只見一大片鋪天蓋地的白色的雪,好似海上的白色怒濤,又好似出籠的怪獸,翻起幾十丈高,兇猛的往山下翻落下來,瞬間就将我剛剛所坐的地方夷為平地,那幾個埋伏在山邊的秦兵連反抗都沒有就被活活的掩埋在了終南山的雪峰之下了。
我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駭,這就是大自然的威力嗎?人類是多麽的渺小,渺小的好似塵埃一般。
收回視線,紛紛揚揚的雪塵不斷的拍打在我的臉上,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逃,眼前晃動着的只是那飛揚的青色鬥篷。
他腳步快捷,鬥篷的領子因為飛奔而掉落下來,發尾綁着的方巾因着奔跑的速度而飄散開來,發絲在眼前瞬間分散飛揚開來,不斷飛落的雪粒輕輕的粘在他的發間,竟是動人心弦的唯美。
我知道是他,是張良!心在這一刻由恐懼變的柔軟,沒由來的捏緊他的手,跟着他在雪浪之上東奔西走,遠處火依舊在燃燒,冰與火的極端,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好似吐着信子的毒蛇,但是對于我來說這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有人說,遇到極端危險時,和一個人在一起,不管他是誰,當你得救的時候,你很可能會愛上他,我不知道我是否會喜歡上這個對于我來說非常危險的少年,但是此刻,我的心竟是異常的平靜,所有危險,烈火,雪崩在這一刻都仿佛不再存在了。
“……張良”我張了張口,突然在一片翻飛的青色中一道明豔的色彩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定睛一看,一柄匕首,一柄刻着卡通圖案的現代鋼制的匕首,怎麽會在他這裏。難道是……
突然一道精光閃過我的腦海,我感到全身一陣發冷,有什麽似要沖破腦袋鑽出我的腦袋。面前的他變的不再溫暖,不再安全,他好似一個精于謀算的狐貍,在自己的周邊造了一張無形的墳墓,埋葬所有人的墳墓。
他拿走了所有我防身的東西,因為他知道我會現身救老人,同時他也了解福伯,了解他對于他公子的衷心和不顧一切。他讓我們成了他計劃的一部分,只是為了牽制山下的一部分人,難怪他在走的那一刻說不要壞了他的大事。
他是否在到終南山的那一刻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才會對我那麽好,原來是在祭祀前将我喂飽而已!
如果說我那個時候不出來,時機未到他定不會現身來救福伯;如果說我那個時候沒有救了福伯,他定然也會眼睜睜的看着我被雪淹沒。
他終究是個心狠手辣的人,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犧牲掉所有人的性命。
正當我想的出神,突然,手腕間的鏈閃了閃,我一驚,垂眼看着手腕上的鏈條。慢慢的,它開始微微的震動,好似放在手間的手機來電震動時的酥麻,我一頓,這是……要招我回去回去的前奏,我心下一慌,擡眼看向那個一直在身前拉着我一直跑的少年。
手鏈紅色信號燈不斷的閃爍着,離設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真的要走了嗎?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我苦笑,歲月流逝,我竟忘了要在這一天回去,離開時,我突然有些舍不得,希望時間可以再長一些。
可是,我知道我不得不走,擡起頭,我慢慢睜開他的手,張良猝然轉頭,在他愕然的眼神中輕聲喚道:“張良”
“……阿若”
他停下腳步,我垂下頭撫摩着手中不斷發光的鏈條道:“張良,你會成為一個偉大的人,在下邳,那裏會有一個人在等着你!”
張良卻好似沒有聽到我的話一般,一把将福伯推出雪外,反身朝我跑來,伸手往我手臂撈來,邊跑邊道:“阿若,把手給我!”
我笑着搖頭,腳下的大地再一次的震了震,巨大的轟鳴聲震耳欲聾,身後的雪越來越近,我甚至能夠感受到雪帶來的森冷正一點一點的将我吞噬,我擡頭,在少年碰到我的那一刻奮力将他往外一推,而他卻在那一刻緊緊的撲上來将我抱在懷中,溫暖的觸覺如此的強烈,心動的感覺如此的強烈,淡淡的梅花的味道萦繞在我的鼻尖,我一愣,擡起頭,漆黑的發絲,在雪中一絲一縷的漂浮着,圓潤秀氣的喉結在眼前上下的滑動着,我伸出手,想要相應他的擁抱。
突然一陣炫目的光刺來,我只覺得眼前一黑。我的手一空,一切的幻影都已消失,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我苦笑,這樣也好,這樣他就不用再顧及我了,可是這樣在他的眼前消失會吓到他吧!
我也想到了那埋在雪下的黑色背包;從別墅中帶出的一些,張良說給我的古玩,還有我還藏在床底下各種集市上買來的生活物品,以及張良答應給我的竹簡,全部沒帶,在懊惱和不甘中,我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