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逃出升天
我擡頭,驀然發現張良不知去了何處,餘光瞥着身旁的老者,想要退出。
“怎麽,擔心?”
還未起身,涼涼的話語拂過耳畔。
我低下頭冷淡道:“亞父大人,我不該是你的目标,你的目标——”擡起頭,目光似有似無的掃向劉邦,“是他,不是嗎?”
“當然”範增咧嘴一笑,繼續喝着手中的酒。
我不再開口,範增也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許久才見張良慢悠悠從帳門外走進,坐回案前,捏着酒杯把玩,視線若有若無的在範增,項羽以及這大帳之中掃過,偶爾看向範增方向的眼神露出淺淡的笑意。
我知道他不該在這裏丢掉性命,可是我又害怕歷史不會按着記載進行,我害怕卻又期待着,突然軍門口傳來一陣喧鬧聲,我擡眼。
場中的項伯和項莊全都停了動作,轉身看向帳門,帳中喝的正高的項羽也擡起眼,皺眉:“怎麽回事?”
話還沒落音,突然一聲巨大的鈍聲傳來,守衛的衛士雙雙被一股蠻力頂進帳內。在他們的腳邊,一個壯碩的男子掀開帷帳,一腳邁了進來,身上的沉重铠甲因着走動而發出低沉的金屬撞擊聲,粗重的喘息聲随着腳步接近,仿佛野獸匍匐時的姿态,讓人心顫。
帳內的氣氛很是靜默,衆人的目光都直直的望向進來的人。我循着大家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男子立在帳中,握劍,持盾牌,滿面黑粗的胡子,雜亂的眉毛,讓人生畏。
他是誰?項羽的人還是劉邦的人?
他朝西站着,也不說話,只是瞪着項王,一副兇狠的模樣。
帳內甚是安靜,唯有遠處校場上,操練的聲音震天動地的傳來,一聲一聲撞進人的心底,竟是充滿了冬日的冰冷。
項王心裏一動,握着劍挺起身問:“客人,你……是?”
聞到項羽的聲音,項莊這才反應過來,橫劍大喝:“大膽,你是什麽人?”
張良淡道:“将軍,他是沛公的參乘樊哙。”項莊還要再說,項羽制止,轉而點頭,笑道:“參乘真是個壯士!籍甚是喜歡,來人,賞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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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捧出卮酒,樊哙拜謝後,起身,将劍輕輕往地上一插,噌的一聲,竟是入地三寸,嗡嗡作響。
“壯士,能飲酒嗎?”項羽以目評估着他。
樊哙略一抱拳,單手接酒,一仰頭喝了個精光,将卮杯還了,大手一抹,依舊目視着項羽,目光炯炯。
帳外,風打着帳篷,發出一陣陣巨大的響聲。遠處的士兵震天動地的喊聲也似乎被削弱了!帳內衆人的目光都在項羽和樊哙身上打轉!
項羽率先回神,大笑道:“好,爽快,籍就是欣賞像你這樣的男人,有魄力,來人,賞一條豬腿。”
左右擡來一條未煮熟的豬前腿給他。樊哙微微掃了一眼,眼看着項羽,道了聲謝,抓過豬腿,只聽到金屬的刺啦刺啦的聲音,帳內的衆人都伸着腦袋看。
樊哙俯身将盾牌扣在地上,把豬腿放上,拔劍,一把剁開,劍尖挑肉,吃了!衆人的臉上都有了些敬畏。
“将軍”項伯單膝跪地道。項羽回神,“何事?”
項莊面對樊哙冷笑:“将軍,他不過是沛公的小小參乘,竟然對将軍如此無禮,難道這不是——”轉頭看向劉邦“沛公授意想要折辱将軍!”
“……将軍”劉邦慌忙起身叫屈。
“……将軍,請将軍定奪”項莊抱拳低頭,語氣堅決,
項羽沒有開口,低頭捏着酒器,衆人也都沉默了。帳內本已緩和的氣氛再一次凝重,我餘光瞄向項羽,只見他面色鐵青,想來他是真的動怒了!
我剛想起身,範增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緩緩轉過臉,目光炯炯,我緊盯着他的眼,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麽一般,緩緩的坐了回去,範增緩了臉色,亦收回手。
帳內的氣氛止不住的凝重,突然——
“項小将軍此言差矣”張良一頓,微微直起身,淡雅道,“就像你對将軍這樣,樊參乘不過是擔心沛公安危罷了!他絕非有意……”
項莊啞口,項羽的表情緩了緩,示意他不要再說了,看着樊哙道:“壯士!還能喝酒嗎?”
樊哙仿佛絲毫沒有受到剛才的影響,粗豪道:“我樊哙死都不怕,一杯酒有什麽可推辭的?秦王有虎狼之心,對天下的百姓就怕不能殺盡,不能用盡酷刑,所以天下人都背叛他。懷王曾和諸将約定:‘先打敗秦軍進入鹹陽的人封為關中王。’現在沛公先打敗秦軍進了鹹陽,卻什麽也不要,封了宮室,退回到霸上,靜候大王到來。之所以派遣将領把守函谷關,無非為了防備其他盜賊的以及一些意外的變故。這樣勞苦功高,沒有得到賞賜,反而因為區區小人讒言,就要被殺。大王,樊哙鬥膽,您的作法難道不是和暴秦一樣嗎?為了天下百姓的期望,我以為大王不該這樣。”
項王沒有話回答,緊皺着眉,許久才低低的道了一句:“坐!”
樊哙走過去,挨着張良坐下。
項羽低頭思索了半天,才轉頭對着劉邦道:“參乘不但英勇還能言善辯,果真不愧是勇士,籍甚是仰慕,想要結交為朋友!”
樊哙起身:“哙不敢,大王乃萬金之軀,民之所望……”
“哎”項羽笑,“參乘謙虛了!”
期間賓主交酌,相與盡歡,坐了一會兒,劉邦起身上廁所,趁機把樊哙也叫了出來。
“大王,趁着亞父他們不設防,我們趕快離開吧!”
劉邦焦灼道:“現在出來,還沒有向項王告辭,這,這……”
“大王,此一時彼一時,那叫亞夫的人明顯就是要除掉你,你還告辭幹什麽,逃命要緊!”
劉邦斟酌着,此時正看到張良走出大帳,忙上去道:“子房,你看……”
張良瞥了眼大帳,輕聲道:“大王此地兇險,請速速離去!”
“可是,我不放心……”
張良笑:“大王且心安,只管離去,良自有脫身的方法!”
“要不,讓樊哙留下來幫你”
“不”張良馬上道,“大王的安全為重,那個亞父不得不防,小心他路上設伏,大王是不相信我嗎?”
劉邦驀然不應,只聽張良道:“大王良讓您備的東西呢?”
“……這兒”
劉邦接過樊哙的那些玉石遞給張良道:“一對玉璧,一雙玉鬥,全都按你說的備上”
張良點頭,接過,轉頭吩咐樊哙:“項王的軍隊所在的鴻門離我軍駐紮的霸上不過四十裏,你們留下車輛和随從人馬以遮人耳目,獨自騎馬。”
“那申徒大人……”
“參乘”張良制止他,瞥眼不遠處的大帳,語氣加快,“你們切不可再從原路返回。你,夏侯嬰、靳強、紀信四人拿着劍和盾牌徒步保護沛公,從郦山腳下,取道芷陽,抄小路連夜回營地。”
“申徒大人,你呢?”
張良淡笑:“良只有辦法回去!走吧!”樊哙點頭,趕緊通知遠處的随從。
“你自己小心!”劉邦低聲。
張良笑說:“好,大王務必平安回去”。
“大王,快走吧,我們都準備好了”樊哙貓着身跑過來道。
“走了”劉邦轉身,擦身而過之際道:“如果軍中的謀士都有子房一半,我又何愁大事不成……”
張良擡頭淡笑:“參乘,保護好大王!”轉身,青色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大帳之間。
楚軍帳中——
“來人”項羽喚道。
“是,将軍”,聲音異常的低沉清爽,我擡頭看,一個一直站在帳內低着頭的男子跑了過來,單膝跪地。三十歲上下,穿着戎裝,異常的高大,擡起頭,真正的面如冠玉。
“陳平,你去看看,把沛公叫進來!”
“是”男子垂目抱揖轉身出門。我的目光因着項羽這一聲陳平而凝住了,陳平,他是陳平,那個謀略無敵的男人。
陳平很快就回來了,和他一起回來只是張良。項羽皺眉道:“怎麽只有你……”
張良躬身道:“沛公禁受不起酒力,不能當面告辭。特讓我奉上白璧一雙,敬獻給大王;玉鬥一雙,敬獻給亞父。”
項王道:“那現在沛公在哪裏?”
張良道:“聽說大王要責備他,沛公害怕,先獨自離開,現在已經回到軍營了。”
項羽無奈,叫人接了玉璧,把它放在座位上。張良轉身将玉鬥獻給亞父,目光異常誠摯,那秀雅的容貌好似上好的美玉,在帳中搖曳的燭火中異常的溫潤。
亞父冷笑的接過玉鬥,放在地上,拔出劍來,一把擊碎了,長嘆道:“不值得共謀大事!奪項王天下的人一定是劉季。到時候,我們都将成為他的俘虜啊!”
張良淺笑,目光若有若無的投到範增身後,漆黑的雙眸定定的,唇角醉人,黑眸含笑。
張良離去了,範增用了各種法最終也沒有留住他。
目送着張良的馬車正大光明的從眼前,緩緩離去,範增有些惱怒,這個男人,終究是太過強大,太過莫測,愣是他也無法撼動他半分。範增撫着胡子,目光微閃之後又緩緩笑開,也許他還沒有完全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