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龍原著(十三〕

阿紫只覺得這股內力重傳來時候,溫順平和了許多,絕非自己原本經脈中那些肆虐橫行內力可比。

她正覺得暖洋洋很是受用,突然間見摘星子栽倒,大吃一驚,将他扶起,才發現他臉色灰敗如紙,甚是難看。

阿紫見慣了摘星子美色,卻第一次見他這般樣子,心中震驚,大叫一聲:“鬼呀!”雙手齊齊推出,摘星子悶哼一聲,仰面而倒。

李滄海旁忍不住說:“小姑娘,你要內力不要命。他先前為了救你,用了天魔解體大法,原本已虛弱之極。你又将他體內功力搜羅個七七八八,生命危旦夕。你還這樣對他。他遇到你,實是人生大不幸。”

阿紫煩人這般口吻,然而看着摘星子樣子,總覺得理屈。只見她一雙眼睛圓溜溜地轉了很久,心中不知盤算着什麽。

梅蘭竹菊等人看到摘星子這副慘狀,都心頭默默想尊主待下屬侍婢雖好,仍然對待這位摘星子相公,卻難免太薄情了一些。她們和摘星子相處數日,摘星子容顏既美,嘴巴又甜,慣會讨女人歡心,如何叫她們不傷感?

突然間阿紫嘆了口氣,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似,對着李滄海昂然說道:“誰說他不幸?有我罩着他,他怎會不幸?”一面說,一面将摘星子扶起來。

摘星子醒來時候,只覺得一股歡如溪流內力自己四肢百脈間游走,所到之處,經脈随即爆裂,繼而又緩緩修複。這種滋味,比修煉毒功之時為難熬。摘星子忍不住呻吟一聲,睜開眼睛看時,見阿紫一臉認真表情,正将她內力反輸給自己。

阿紫見摘星子露出痛苦難耐之色,她耳邊悄聲說道:“你傳給我,我再傳給你,是不是覺得,這內力精純了許多?”

摘星子恍然,慘笑道:“原來我尚有利用價值。”

阿紫沉下臉:“這是極大機緣。你且忍住了!”她天賦異禀,經脈寬度非常人可比,不是很能體會摘星子痛苦,只是覺得他有些柔弱。

李滄海睜大了眼睛,她一生從未見過如此匪夷所思之事。一對男女使用逍遙派獨有傳功法門,将共計兩百多年功力傳來傳去。他們頭頂霧氣氤氲,然而內力也随着他們一次又一次互相傳送而漸漸由斑駁變得純粹。

他們這樣持續了七天七夜時間,靈鹫宮諸女旁邊守了七天七夜,而李滄海也一旁觀看了七天七夜,她臉上神情似悲還喜,若有所思。

七天後,兩個人內力傳送開始保持一個微妙平,這表示着他們身體裏內力已然煉化精純,且旗鼓相當,不分高下。

阿紫覺得她自己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她便此時緩緩地撤掌,抽身而出。

摘星子睜開眼睛,大惑不解地望着她。她竟沒把自己榨幹?這實不像她平日作風。

阿紫看着他不解樣子,湊到他耳邊說:“是不是覺得很受寵若驚?我想好了,反正我內力已經是舉世無雙,便有再多內力,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聊勝于無。還不如留你這裏,這樣你就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被別人打死了。再者,”她用手輕佻地摸了摸摘星子英俊臉龐道,“這樣臉就該配這樣氣色。像前幾天那樣死了人一般,讓人看了就倒胃口。”

摘星子目不轉睛地看着她,臉上漸漸露出欣喜若狂表情。連阿紫這般厚臉皮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臉上微紅道:“看什麽看?傻了?”

阿紫輕咳一聲,裝模作樣地問李滄海道:“你說我不知死活,你如今看看,我到底是死是活?”

李滄海面色變幻,終于說到:“是,是我錯了。原來內力紊亂,并非單憑佛法才可化解。我原先說道家不如佛家,那是我沒想到,世間居然會有你們二人。”

阿紫原本已經坐到摘星子腿上,正他裸露胸前畫圈圈。見她說鄭重,便停了手扭頭反問道:“難道你跟那個誰,你也不相信他嗎?”

李滄海苦笑道:“我師姐師兄幾人,皆是人中龍鳳。縱有情意,但爾虞我詐,就連姐姐對無崖子,也是交往經年後才将小無相功傳授。大抵武功越高,修行時間越長,越知道內力寶貴,不肯将自己苦苦奪來東西,交付他人。師尊逍遙子首創逍遙派功法,意得窺修真之境,然而北冥神功雖妙,卻始終無法解決內力紊亂之困。想不到,想不到……”

李滄海終于沒能說下去。她長嘯一聲,荒野間發足狂奔,形如鬼魅,如癡如醉。

她硬着心腸,對無崖子情意置若罔聞,她遠避深山古剎,任無崖子、李秋水、巫行雲三人情愛相争而無動于衷,她潛心修佛,自以為萬法皆空是脫離苦海唯一困境……然而她卻想不到,其實道家功法自有神妙。只要她推開那扇門,她就可以擁有所有。可惜,她始終不相信……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扇美妙大門,名字叫做信任。

——人性本貪,取之有道。情人齊心,可斷金石。

阿紫重獲生,只覺神清氣爽,她摘星子臉上親了一口,說道:“寶貝兒,我帶你回家,怎麽樣?”

摘星子不敢相信他聽到話,他覺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從少室山到小鏡湖這段路,簡直是摘星子有生以來幸福一段旅途。

然後他牽着阿紫手,來到小鏡湖。小鏡湖外青石橋畔,站着兩個女子,一個年紀較長,容貌嬌美可人,梳着婦人發髻,另一個還是十六七歲少女,眼波流轉,眉目靈動。

兩個女子同時以審視眼光望向摘星子,面色不善。

摘星子心思靈透,立時醒悟,尴尬非常,有心不着痕跡掙開阿紫手,卻怕她不依不饒,正猶豫間,阿紫卻突然主動撒開他手,歡地撲向兩個女人:“娘親!阿朱姊姊!我回來了。”

那美婦人,正是阿朱阿紫親生母親阮星竹。她年輕時候和大理鎮南王段正淳有一段情,無奈其妻刀白鳳既妒且悍,只得将前後誕下兩個女兒都送了人,自己小鏡湖隐居。

阿朱原本是不知道自己身世。但是阿紫為了學易容術,曾經去了姑蘇燕子塢,将前塵舊事說與阿朱得知。母女天性,阿朱無時不刻不想尋到自己父母,毫不猶豫拜別了慕容家,徑直往小鏡湖。阮星竹和阿朱母女相認,抱頭痛哭了一場,聽阿朱說阿紫為了練成無上內功,闖蕩江湖,便日日為她擔憂。

三女相認,自然有說不完話。那天晚上,摘星子被邀至竹舍之中休息,然而旁邊屋裏阮星竹母女對話卻清清楚楚傳來:

“阿紫,摘星子是星宿派掌門,江湖傳聞他弑師自立,心狠手辣,你……你怎麽和他走一路?”

“母親不必驚慌。星宿老怪丁春秋無惡不作,人人得而誅之。只是……只是女兒外面聽人說,這位晉邪派掌門,頗為風流好色,放蕩不羁,曾以強權逼迫他同門師妹委身于他,兩人未行婚嫁之禮,公然交頸而卧,實太……”

“你們都亂說些什麽啦?”緊接着便傳來阿紫聲音,“摘星子武功不錯,貌美體健,床上功夫也是經過我親身驗證,實是可口可心。他便是我正室夫君候選人,我從他還是雛兒時候便定下了。今日帶他回來,便是讓你們看看未來女婿、妹婿。你們誰有意見?有意見也沒有用!”

阿紫甩袖離開,阮星竹和阿朱便開始相對而視,抹着眼淚抽泣:“你妹妹從小被人劫走。想是星宿海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弄成這麽一個癡癡傻傻模樣。那個摘星子一看便是心智過人之輩,我們家阿紫雖然長相尚可,卻是個二愣子,怎麽會被他看上。恐怕只被他當做玩物罷了!受人蠱惑戲弄而不自知,嗚嗚嗚……”

“你父親風流多情,我一生孤苦,倒也罷了。可阿紫這小孩子,自幼便多災多難,現是瘋瘋癫癫,不懂得自保。男人三妻四妾,純屬尋常。況且那個年輕人,一看便知是招惹女人喜歡主兒。就算他對我們家阿紫有幾分真心,他正室老婆又豈能容了那傻丫頭去?嗚嗚嗚……“

“娘親!無論如何,我們都要去大理找父親,求他為我們做主。星宿派雖然不好惹,但是料想也不敢輕易欺辱大理國郡主。妹妹固然心智略有不足,但卻意外知道許多隐秘掌故,我一一驗證,無有不應。先前妹妹曾教會我兩句話,喚作‘天龍寺外,菩提樹下,叫花邋遢,觀音長發’,說是鎮南王夫人刀白鳳對鎮南王不忠。憑了這話,我們就可以去找刀白鳳算賬,若她還不同意母親進門,便把他鎮南王府鬧個天翻地覆!”

阮星竹和阿朱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摘星子此時內力少說有一百多年,耳聰目明,一切動靜都被他聽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被人誤會,有心辯白,但是又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要他對阿紫娘親和姐姐說,風流花心那個人,從來都是阿紫,受人蠱惑戲弄而沉淪無法解脫那個人,才是自己?正彷徨無奈間,便看到阿紫輕悄悄地從窗口躍入,沖着他做了一個鬼臉。

昔日星宿海時候,阿紫也曾經有過這樣調皮時候。摘星子熟知她行徑,這個時候她想些什麽,他心中自然明白,可是——

他緊緊握住她那雙不安分手,嘆息似說:“這裏不行。真不行。你母親和姐姐就隔壁。你叫我以後如何面對她們?”

阿紫不解地望着他:“可是,這種場合,難道不該是令人血脈贲張,情欲大盛才對嗎?明知道有可能被發現,因此應該加熱情似火,欲罷不能才對。”

阿紫用疑惑眼光上下打量着摘星子,言語尖銳而鋒利:“老娘這麽信任你,把一百多年內力都交給你保管。你看你這張臉,都俊俏得天怒人怨了。這可全是老娘我功勞。你現居然跟我說,你這裏不行,那裏不行。你是不是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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