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陽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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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spear
提裏安以南的海邊是菲納芬的家堡。如今他已經是提裏安的王，家中幾乎所有的侍從都被帶去了王宮，只留下幾個精靈看守打掃，接待來訪的客人。因為城堡的尖塔形似長矛，辛達稱呼這座城堡為阿諾瑞克（Anórrec），“陽戟城（Sunspear）”，但這當然不是她最初的名字，因為建造她的時候還沒有太陽和月亮，也沒有長矛這種武器。這是一座形似即将起航的帆船的城堡，因此提裏安的居民稱其為圖拉奇爾雅（Turacírya），“大船（Great Ship）”。
城堡的總管熱心地接待了費諾和芬國昐，并給他們收拾出了房間。“還好現在是秋季，天氣也很不錯。”他說，“您們要是夏天來了，這裏恐怕就住不下了。”
菲納芬的确開放了這裏供旅客居住，但住不下？“都有誰來住？”芬國昐問。
“那些辛達可喜歡來這裏了！”
“辛達？我以為他們喜歡的是樹林，而且不怎麽喜歡太烈的陽光。”
“正常來說确實是這樣。”總管說着，指向城堡俯瞰的潔白沙灘，“每到夏天，澳闊隆迪的泰勒瑞就會來這裏日光浴，在沙子上躺成一片，曬得渾身發棕。梵雅也有，被陛下介紹來的。辛達就喜歡這種粗犷的，而且還是遠房同族，就很容易互相熟悉。我聽說還有幾對已經結婚了的。”
芬國昐拍拍費諾的肩膀：“我覺得你可以嘗試一下，聽起來挺适合你。”
“什麽？跟辛達？”費諾眼神驟變。
“不，我是說日光浴。”
陽戟城的外牆是沙色，遠遠望去仿佛一座被小孩子堆起來的巨大沙堡；所有的穹頂和塔尖都是鍍金，在烈日下閃閃發光。走進正門便是那為辛達們津津樂道的主塔，大殿內西側的牆壁上繪有阿門洲的壁畫，有着青蔥的山脈、碧藍的海水和潔白的沙灘、銀白的澳闊隆迪和提裏安、維拉的城市埃爾達瑪與山丘上的聖樹、以及山頂曼威與瓦爾妲的宮殿；東側的牆壁則是舊時中洲的壁畫，有着墨藍的夜空、漫天繁星、茂密的森林和綿延的山脈，以及星光之下的水塘奎維耶能，水邊是剛剛蘇醒望向星辰的埃爾達。中間的地面上則雕琢成托爾埃瑞西亞島的模樣，每個城市港口，森林中的每種植物都還原的細致入微。大廳的盡頭是兩把座椅，一把刻有菲納芬的家徽，另一把則刻有銀白的天鵝。
陽戟城至今都被認為是全維林諾最宜居的城堡，沒有之一。從前這裏沐浴着勞瑞林的光芒，溫暖且金光閃閃，現在亞爾諾讓她變得炎熱，卻又別有一番風情。城堡由內而外分為三層，最外層是菲納芬與埃雅玟居住的主塔，以及芬羅德的居所和他着名的胡美塔科雅（Húmetarcoa），“千城長廊（Corridor of Thousand Cities）”。這一層由白色大理石構成，牆壁上用寶石鑲嵌出花草，天花板是彩色的水晶吊燈，立柱是棕榈樹的形狀，樹幹潔白，樹葉和樹根則是黃金，與走廊的房頂同一顏色。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随處可見的城市模型，每一座都有着獨特的設計，琳琅滿目，全部都是由芬羅德親手制作，包含了他所有的異想天開。
“最靠近他的房間的就是最早做的，離得越遠就越新，”芬國昐解釋道，“你看，這是他做的第一個洞窟城市，我記得那時候他才不到三十歲。”
“看得出來。”費諾點點頭，“他甚至連排水口都沒做。”
“這個就好多了。”芬國昐指向更遠處的一座，“雖然不是洞窟，但是這種層層疊疊的設計已經有一點納國斯隆德的雛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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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諾皺起眉頭，仔細端詳。城市順着斜坡疊加，組成一個大致的橢圓，兩側則是兩條金色河流，用勞瑞林葉片上的露水組成。“看起來好像是一張臉？”
“是阿瑪瑞依。”芬國昐說，“這是他第一次邀請她來家裏做客的時候給她準備的禮物。”
“……哦。”
“很浪漫，也有點傻。年輕人的初戀。”
“我不敢相信他認為這種東西能打動姑娘。”
“他應該只是很緊張。”
中間一層是安格羅德和艾格諾爾的居所。這一層由金紅的石料構成，大部分都是長滿果樹的樹林，林間也只有一些石板小路，大多數時間兩兄弟都喜歡奔跑攀爬，睡在草地或樹杈上。這也是這裏的炎熱沒有吓走辛達們的原因之一，因為熟悉的環境和樹木提供的綠蔭可以供他們暫住在這裏的時候乘涼。費諾和芬國昐穿行其中時，不時能看見一些綠精靈和西爾凡精靈在樹枝之間跳躍玩耍。
最內側就是加拉德瑞爾的住所。這裏鋪滿淡粉色的大理石，瑁珑樹生長在水池和噴泉邊，金色的樹葉與牆壁的粉白交相輝映，十分賞心悅目。從這裏有着一道天橋直接通往最外層，方便她随時去找和她最親的哥哥芬羅德。加拉德瑞爾的圖書館有着全維林諾最多的藏書，就連費諾家裏的都無法相比，這一點始終讓火焰之魂感到十分困惑。“還有什麽書是我沒讀過的？”他常說。
“您沒來過這兒嗎？”
“每次我來，奈爾玟就把這裏鎖起來。”
現在的圖書館是随時開放的了，費諾也終于可以解開他多年的疑惑。芬國昐按照書架上的索引找到最靠窗的那幾排，随手拿起一本。
“《埃爾威歷險記》（The Adventures of Elw?），”芬國昐翻開書，“‘我與我的朋友芬威和英格威走散了。一天我獨自在森林裏游蕩，一群不明生物突然從四面八方鑽了出來。他們的身高只到我腰間，穿着樹葉做成的衣服，手腳分別只有三個趾頭，大大的金色眼睛令人毛骨悚然地盯着我。他們往細長的木筒裏猛地吹了一口氣，一根刺就突然紮進了我的脖子裏，讓我當場昏迷了過去。我隐約記得他們七手八腳地把我擡走，到了他們在樹洞裏的王國。國王對我說，我現在是他們的俘虜了，除非我為他們做二十年苦力，否則他們就不讓我離開。我要幹的活是幫他們爬到樹頂收集露水供他們制作一種特殊的酒，因為他們的手腳不足以支撐他們爬到那麽高的地方。’”
“……這是什麽鬼東西？”
“以前的某個作者寫的小說。他被辛葛失蹤的故事激發了靈感，打算虛構一個他失蹤之後的經歷寫成故事集。畢竟那時候我們還不知道辛葛和美麗安的事情。我猜這不是您感興趣的類型吧？”
“當然，這根本就是無理取鬧。而且文筆也很爛，糊弄小孩子嗎？”
芬國昐笑了笑，拿起另外一本。
“《愛之殇：提裏昂與阿瑞恩》。‘光輝的少女！你的心如此灼熱，你的美麗不可方物。我的思緒長久地跟随着你的身影，可我不願以我無理的目光冒犯你的明亮。可現在你已經發現了我，用那看穿一切的眸揭開了我心上的簾幕。我可以看你一眼嗎？我可以觸碰你嗎？’‘你并未冒犯我，步伐輕快的銀白獵手，你也可以觸碰我，因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但我建議你不要這麽做，因為受到傷害的可能會是你自己。’‘提裏昂不聽她的勸告，伸手觸摸她烈火般的長發，可雙手卻因此被灼傷。于是他知道自己不足以承受阿瑞恩的火焰，整日在羅瑞恩的水池邊哀傷地哭泣。阿瑞恩難過又憐惜，趁他入睡時用泰爾佩瑞恩的露水擦拭他的傷口。’”
費諾的眼神糾結起來：“這是真的嗎？”
“多半不是，畢竟這也是本小說。”芬國昐說。
“我就說，我印象中他們兩個總是在一起是因為歐羅米老是外出很久都不回家，惹得瓦娜很生氣，所以他就讓提裏昂去找阿瑞恩，讓她勸勸她女主人。圖卡芬威告訴我的。”
“我想這類故事你也不太感興趣吧。”
費諾摸了摸下巴：“這篇寫得倒是不錯，但确實，憑想象湊對這種事情對我來說有點太無聊了。”
“你現在明白了嗎，費雅納羅？”芬國昐笑道，“這裏的書更多不是因為阿塔妮絲懂得比你多，而是她的接受面更廣。”
費諾臉上帶着奇特的表情接受了這一事實，像是感覺挺有道理但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那她為什麽不讓我進來這裏？雖然她一直不怎麽喜歡我，但待客的時候還是很客氣的。”
“我覺得她可能是怕你看到這些書之後，笑話她小女孩心性或滿腦子天馬行空。”
費諾哼了一聲：“确實像是我會說的話。”
芬國昐嘆了口氣：“所以阿塔妮絲還是了解你一點的。”
他們毫不客氣地在加拉德瑞爾那整個城堡最漂亮的院子裏住下。因為晚上的涼風十分舒适，他們搬了被褥枕頭睡在瑁珑樹的巨大樹根形成的空間裏，聽着海浪聲墜入夢鄉。早晨他們趁着天氣還涼，光腳到海邊散步，感受細沙在腳趾間沖刷的柔軟，偶爾拾起從沙裏顯現的貝殼。到了中午太陽開始毒辣起來，他們便回到城堡裏，費諾在圖書館裏泡着，芬國昐則在樹林中摘下水果，找總管要來冰，或切成塊或榨成果汁，坐在庭院裏的水池邊當成點心。晚上他們在陽戟城這條大船的甲板上擺好桌椅點上蠟燭，享用新鮮的鲑魚、扇貝和龍蝦，佐以上好的白葡萄酒。他們的悠閑和情調令住在這裏的不少辛達頻頻側目，紛紛選擇效仿他們的日常活動。
某天中午，他們在長廊裏散步閑聊，芬國昐突然聽到了沙灘的方向傳來用不太熟悉的語言的說笑聲。他們往下望去，發現是兩個人影在海灣裏進行劃船比賽。
“我只聽那些霍比特人說過這種語言。”費諾說。
當天晚上他們就得知了這兩個人的身份，因為他們同樣選擇住在加拉德瑞爾庭院裏的瑁珑樹根裏，與費諾和芬國昐隔着水池遙遙相望。其中一人是一個身着綠衣，有着淺金頭發和藍眼睛的年輕精靈，步伐總是輕快，臉上也總是帶着開心的表情。另一個則更加特殊——那是一個矮人，有着壯實的身軀和棕紅色的大胡子，與身旁的精靈說話的語氣很是友好。一切都說明了他們是誰。
這是費諾第一次見到矮人，他感到十分驚奇，但芬國昐勸他等明天早上再去正式認識他們。但對面說笑的聲音還是沒什麽阻礙地傳到了他們耳中，費諾盡管裝作一副在讀書的樣子，芬國昐知道他正在豎着耳朵聽。
“弓手的手臂和鐵匠的手臂，前者勝出。”精靈說，“晶輝洞的水晶質地一定太過柔軟，導致你的肌肉被嬌慣壞了。”
“要不是那一個大浪徑直打到我臉上，弄得我的胡子黏在脖子上讓我癢得不行，我早就超過你了！”矮人反駁道，“可別小看矮人的臂力，也不要覺得我劃船不夠熟練！我們在安都因比賽的次數已經足夠我熟悉了。”
“需不需要我給你做個袋子，明天比賽的時候給你套住胡子？”精靈調笑道。
他們的對話很是溫馨愉快，讓芬國昐不禁勾起嘴角。費諾則還有點掙紮——他還不太熟悉中洲的通用語。這種語言實在是有些雜亂，讓費諾學習的時候常常感到火氣直冒。
“就是這兒了，”精靈說，“加拉德瑞爾夫人的家。”
“和她本人一樣美麗。”矮人感嘆道，“啊，我可以想象出她住在這裏的樣子！她白皙的雙足踏過大理石，裙角被噴泉飛濺的清水浸濕。海風吹拂着她的長發，金與銀在陽光下流動，比瑁珑樹的樹葉更加閃耀。她像一道幻影穿梭在書架之間，纖細的手指翻過書頁，沙沙作響，比海浪拍打細沙的聲音更加悅耳。”
現在費諾也開始忍笑了。他們不是不知道加拉德瑞爾現在跟小時候比起來變了很多，但聽到這樣的想象還是讓他們感到頗為有趣。芬國昐記得尤其清楚，過去的加拉德瑞爾可不會像矮人說的那樣文靜。她會順着書架之間的樓梯竄來竄去，摘來哥哥們樹林裏的橙子吃得滿臉都是果汁，還會從陽戟城的高臺上像條魚兒一樣跳進海裏，把菲納芬吓得臉色蒼白，埃雅玟逗得哈哈大笑。
“你還帶着嗎？”精靈問，“頭發？”
費諾眼神一變。
“從不離身。”矮人回答，緊接着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音，然後發出一聲嘆息，“沒有珠寶比這更加珍貴。但我會把它留在這裏，因為我已經如願以償地再次見到了光輝的女士，不需要借助它來思念那場美好的相遇了。”
費諾“砰”地合上書，用被子蒙住頭。
第二天早上費諾一百個不情願，但還是被芬國昐拉着去認識了他們。作為一個年輕的精靈，萊戈拉斯在兩位比太陽和月亮還老的前任諾多至高王面前表現得不卑不亢，那是一種克服過劫難和恐懼之後的從容自若。費諾一開始因為頭發的事情還對金靂投去有些尴尬的眼神，但矮人在他自我介紹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驅散了他眉間的陰雲。
“是你！我在跟小都林一起回卡紮督姆的時候看見過，埃瑞吉安領主的雕像！你是他的……父親？叔叔？總之是長輩。您和他長得真像……啊不，我是說他和您長得真像！”
“是祖父，金靂閣下。你說的沒錯，泰爾佩長得很像我。”費諾用口音濃重的通用語回答。
金靂一整天都在對費諾講述晶輝洞的種種奇觀，不時穿插一些對洛絲羅瑞恩的贊美，并描述了許多孤山和卡紮督姆的矮人們鍛造金屬寶石的技藝。費諾聽得津津有味，把一些他認為有意思的內容記在筆記本上。芬國昐便擔起了招待萊戈拉斯的責任，跟他一邊喝酒一邊聊了許多中洲的事情。
“住在這裏的同胞告訴我，您們是來這兒度蜜月的。”萊戈拉斯說，“可按理說您們的婚禮會很盛大，我卻沒有聽說您們結婚了。”
“我們沒有。”芬國昐說道，“這裏以前是我們的弟弟，提裏安的王菲納芬的家。我們很久都沒有來過了，所以這次來看看。”
“可我看到您們在沙灘上接吻。我們從對面的山路上過來的時候，我遠遠看見了。”
芬國昐轉動着杯中的酒：“……我還在努力。”
萊戈拉斯有點困惑地點點頭，沒再問下去。
那對好朋友離開的那天，金靂把裝有加拉德瑞爾的三根金發的瓶子埋在他們住過的那棵瑁珑樹下，戀戀不舍地環視着四周。費諾假裝不看他，但還是屢屢投去奇特的目光。直到萊戈拉斯在遠處喊道“該走了，埃萊薩已經升起來了！”金靂才背上包裹。
“埃萊薩？”費諾疑惑道。
“噢，我們喜歡這樣叫那顆星星。”金靂指向天邊冉冉升起的那顆明星，“是那尖耳朵小子先這麽叫的。他說那既是精靈造的一顆寶石，也是阿拉貢的老祖宗。只有我們兩個之間這麽叫。”矮人望着東方，長出一口氣，“他是個好朋友。”
他們站在大門前，看着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沿着山路遠去，一邊打着節拍一邊哼唱着歌曲。“埃萊薩”高懸在他們頭頂，為他們照亮前路。費諾出神地看着這一幕，不知道在想什麽。
芬國昐摸了摸他的頭發，把他從思緒中拉回：“去下一個地方吧？”
“……好。”費諾站在那裏，直到那兩道身影轉了個彎，隐于群山之中。
Chapter End Notes
目标達成：FF的沙灘vacation，遇見了L和G
阿諾瑞克（Anórrec），“陽戟城（Sunspear）”：
anor, Sindarin "sun"
êg, Sindarin "thorn"
圖拉奇爾雅（Turacírya），“大船（Great Ship）”：
tura, Quenya "big, great" adj.
cirya, Quenya "ship"
胡美塔科雅（Húmetarcoa），“千城長廊（Corridor of Thousand Cities）”：
húm?, Quenya "thousand"
taras, Quenya "city"
coa, Quenya "hous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