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凱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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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terly Rock

他們順着海岸向北航行,來到卡爾奇爾雅隘口東側正對着提裏安的山腳下。那裏的一條山脈形似面向大海坐卧着擡頭了望的獅子,山下是一個巨大的海中岩洞,船只駛入便能到達一個港口,供客船與商船停泊。靠近山脈便能隐約看見山體上層層疊疊的窗戶,以及位于山頂的宮殿與堡壘。

這裏既是費諾與芬國昐最初的友誼的見證。這是一條盛産各種金屬的山脈,彼時商業剛在埃爾達中發展起來,費諾與芬國昐同時看到了機會,便合力建造了這座城市。山體中鑿空的部分是由費諾運作的礦坑、工坊與工匠們學習交流的廳堂,山頂的宮殿是由芬國昐運作的展廳、商業街、拍賣場與鑄幣廠,賺取的財富由他們二人平分。渡海而來的辛達第一眼看見這座城市,因為她所在的山脈相對獨立于其他的山峰,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于是便稱其為貝烈剛(Belegond),“巨岩(Great Rock)”。舊時的諾多則稱呼此處為庭科塔拉斯(Tincotáras),“金屬之城(City of Metal)”。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裏已經差不多跟從前最繁榮的時候一樣熱鬧了。流亡的諾多們開始回到這裏進行金屬的冶煉,不管是西渡而來的還是重生的;泰勒瑞也開始重新在這裏打造銀飾,摒棄了過往的仇恨;一些同樣對此感興趣的辛達和其他族群也聚集在這裏,與親族們進行友好的交流。

他們登上升降梯時遇到了吉爾多·英格羅瑞安,芬國昐認出他屬于芬羅德家族。他說自己是近些年才跟着埃爾隆德回到阿門洲,并在來到岩城之後就一直住在這裏。“我真是想念洞窟,”他嘆道,“但恐怕陛下的興趣已經轉到別處了。我在這兒給那些工匠們當跑腿的,傳紙條搬材料什麽的我都有做。”

岩城山體的部分總共有七層,昔日的費諾毫不害羞地用自己七個兒子的母名給這七層大廳命名。可當他從升降梯望向那一層層大廳,懷着自豪的語氣用這些舊名字稱呼他們時,吉爾多說:“現在都改名了。”

費諾的表情瞬間僵硬:“什麽?為什麽?改成什麽了?”

“銅之廳,錫之廳,鉛之廳,鐵之廳,銀之廳,金之廳,以及提卡爾之廳。據說是為了慶祝魔茍斯被驅逐改的,這幾種金屬就是用來打造禁锢他的鎖鏈和鐐铐的。而且——恕我冒犯,陛下——有些辛達對您兒子的名字有點不太能接受。”

“不管怎樣,沒人能阻止我用原來的名字。”費諾悻悻地說。

除了鉛之廳與提卡爾之廳外,其餘的廳堂所負責的金屬都與名稱對應。這些大廳也都是由對應的金屬裝飾。銅之廳有着十足的工業氣息,各種銅合金都被用來制作與實用價值對應的零件和機械裝置,齒輪轉動的轟響與電流傳導的嗡鳴不絕于耳。在更深處是打造工藝品的區域,瑪赫坦仍然會時常來這裏工作,用他最愛的紅銅創造無數精美的作品。費諾走到他的工坊門前,老精靈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銅制頭環閃閃發亮,汗水順着手臂流下,棕紅的胡須遮住了一點他的神情。費諾勉強對他扯出一個笑,他沒有回以笑容,卻也沒有任何埋怨的神情。他拿起一條已經完成的紅銅飾帶,交給了費諾。

“把這個交給邁提莫。跟他說外祖父捎來問候。”

“好。”

費諾仔細端詳着那條飾帶,明明是金屬卻因做工精細而無比柔軟,若是斜挂在胸前,随着步伐閃閃發光,一定會無比奪人眼球。“這很适合Nelyo,”費諾低聲說,“他在金屬上的技術已經超越我太多了。這幾個紀元來他難道就只在做這一件事嗎?”

“我聽說他是直到第三紀元中期,凱勒布林博閣下從曼督斯回來之後才重新開始收學徒的。”吉爾多告訴他們,“在那之前他拒絕了所有的請求,一直在單幹。”

在錫之廳他們看到了更多的女性,全神貫注地雕琢着銀灰色的精致錫器。整個大廳都布滿镂空花紋的設計,纖細而精美。鉛之廳由白色花崗岩構成,牆壁上鍍滿了黑亮的金屬,也有着許多裝飾性的工藝品。這一層的首領是唯一懂得鍛造這種金屬的邁格林,聚集的大都是辛達精靈以及過去在剛多林追随他的下屬。芬國昐詢問了其中一人,得知邁格林此時正在山頂的市場。鐵之廳是陳列着舊時铠甲的暗紅廳堂,武器匠人們在這裏分享他們的設計。銀之廳是海水般的碧藍,泰勒瑞在這裏打造連諾多都為之驚嘆的白銀飾品。金之廳則是真正的諾多的領域,鍍金的漆黑牆壁格外奢華,在這裏他們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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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卡爾之廳或許是最特別的。“提卡爾”是奧力用來制作禁锢魔茍斯的鎖鏈安蓋諾爾的金屬,但這裏鍛造,或者說存儲着的,并不是這種材料。據打理倉庫的精靈所說,這一層現在是凱勒布林博在管理,埃爾隆德也有參與。這裏的建築風格比其他幾層更加肅穆,是凱勒布林博仿照卡紮督姆的廳堂改造的。在這裏存放着的,是在阿門洲無法被複制的珍寶。

“這就是秘銀,費雅納羅。你還記得金靂和你說過的吧?”芬國昐拿起一條項鏈,讓費諾看清它在蒼白燈光下的反光,“埃瑞吉安的幸存者從卡紮督姆帶來了這些,還有以前努門諾爾人回贈我們的禮物時送來了許多。在這裏的基本上就是維林諾全部的秘銀了,阿門洲的土地是不出産這種金屬的。我聽我姐姐說,雅梵娜害怕我們太過喜愛這種金屬,大量地挖掘開采破壞土地,所以一直不允許奧力讓秘銀在阿門洲紮根。”

“她好輕。但也很堅固。”費諾拿着項鏈細細觀察掂量,他的眼睛在銀白金屬的反光下格外明亮專注,“比白銀更光滑,應該也更耐磨。除了做首飾,想必也能做铠甲。”

“持戒人弗羅多就有一件秘銀鎖子甲。據他所說,薩茹曼——就是庫路耐爾,一個邁雅,記住這點——用小刀刺向他,卻沒能刺破鎖子甲。”

“嗯……”費諾思考着,“我得想辦法看看這種金屬能不能合成。如果真是這樣,末日終戰的時候應該會很有用。”

說着,他把那條項鏈裝進了口袋裏。芬國昐糾結地皺起眉頭:“你不能……”

“我能。這裏本來就是我們的地盤,這裏的東西自然也都是我們的。”

“你忘了嗎?父親早就收回了我們的所有權。”

當初他們開始發生沖突之後,岩城便從他們的共同成果變成了争奪的對象。費諾認為芬國昐在這裏的工作不值一提,希望将收益從平分改成一九分成,而芬國昐想要獨占鑄幣權來提高自己的地位,并希望把所有工匠們的設計無視品質地批量生産來壓榨更多的價值。貪婪和傲慢驅使着他們一次次發生分歧,最終他們在提裏安的法庭上出現了太多次,以至于芬威忍無可忍,收回了他們兩人對岩城的所有權。

“我沒忘。”費諾回答,緩慢地放回那條項鏈,“但應該會有個申請流程吧?”

“我覺得找泰爾佩說一聲就不會有大問題了。”

“你這是在搞特權。我們已經不是至高王了。”

“你剛才不也想搞特權?我只是在節省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一路乘着升降梯到達山頂,并排走進主展廳的大門,周圍的空間豁然開朗。他們的身影出現之後,整個展廳逐漸安靜了下來。一些年輕的精靈不明所以,試圖詢問身旁的同伴,但有經驗的老精靈還沉浸在震驚之中,讓他們閉嘴。

從展臺附近走來一個諾多。雖然是諾多,但卻有着金黃的頭發,下巴上有着一點胡渣。費諾和芬國昐都認識他——他正是芬威在收回所有權後指派的管理人,也是曾經輔佐他們的總管。他曾無數次促成兩兄弟的暫時休戰,最終卻沒能讓他們達成和解。他的父母是在昆第來到阿門洲之前就結合的一對諾多和梵雅,而他自己則一輩子都在維林諾輔佐諾多的王室。

“歡迎,我的小殿下們。”他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距離您們上次一同走進那扇大門已經有三個紀元了。”

他們一時間呆住了——他們也同樣有三個紀元沒被叫做“小殿下”了。這種突然從長輩到晚輩的身份轉換讓他們有點不習慣。但總的來說他們還是非常高興的,跟總管聊起過去的事情時開懷大笑,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挽起了對方的手。年輕的精靈們看起來更加感興趣了,而老精靈們則更加努力地試圖讓他們少說兩句。

在其中一個展廳裏他們找到了邁格林,他正站在講臺上介紹自己最新設計的主題珠寶,身後站着一排黑衣筆挺的保镖,防止有人沖上講臺尋仇。“給新來的朋友們簡單介紹一下。這種金屬名為加爾沃恩,是我父親的發明。”邁格林拿着一塊那種他們在鉛之廳看見的黑亮金屬說道,“原本的用途主要是打造铠甲,但經我改進後也可以用以制作工藝品。接下來我正式為您呈現,‘美麗安環帶’。”

那一系列的珠寶以動植物和其他自然景觀扭曲變形後的模樣為主題,以加爾沃恩為底鑲嵌各種顏色的寶石或其他亮色的金屬,據他自己介紹,這個主題是以身處美麗安環帶時會出現的荒誕幻象為靈感的。“他看起來自信了很多,”芬國昐愉快地說道,“不能說像他母親……至少開始跟圖茹卡諾有點像了。”

費諾走到其中一個展櫃前,觀察了片刻:“我認得這種寶石裝飾技法。搗碎再重新拼成圖案,Curvo最喜歡用的就是這個。羅米恩一定至少跟他有過交流了。”

諾多最偉大的工匠來到這裏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岩城,一時間訪客絡繹不絕。最為熱情的便是那些曾屬于埃瑞吉安的工匠,他們總有着無盡的好奇心且膽量,對費諾問這問那。

“熙利瑪(Silima),”其中一個年輕精靈這麽說,“您還能制作嗎?”

費諾僵住了一瞬。

“我當然不是說複制茜瑪麗爾!”對方補充道,“但我記得您在打造寶鑽之前很久就已經創造出這種材料了。只是材料的話貌似可以重現?加拉德瑞爾夫人也可以将光溶入水中。”

費諾沒有給予明确的答複,但仿佛是被喚醒了一般,開始整日整夜地待在金之廳的工坊裏,投入進鍛造之中。芬國昐知道在這種時候打擾他并不明智,于是便獨自逛完城市剩餘的部分,并開始與加拉茲民學習怎麽使用希斯萊恩編織衣物。這是一種柔軟金屬與樹木纖維混合而成的材質,流動着灰色的光澤,摸起來如絲綢一般,是芬國昐頗為中意的材料。他着手編織起一件鬥篷,在費諾不知道的情況下偷偷向凱勒布林博要來了使用一點伊希爾丁的許可,将那摻雜秘銀的液狀金屬塗在面料上,畫出幾何形狀的飾邊,以及在正中間一幅速寫,是他們兩人當初在岩城宣布正式開市的時候,在山頂碎銀琉璃造就的廣場上一同敲響大鐘的場景。

他的兄長近乎不眠不休地工作了幾個月,出來的時候手中拿着一根黃金飾鏈。飾鏈的形狀看起來就像是一根用無數股柔軟的草葉編織而成的繩子,但每股卻都是纖細的黃金制成,垂下一條同樣材質的流蘇。黃金亦不是普通的黃金,它的表面像是在流動,仿佛是某種液體,讓人聯想到纏繞在攪拌棒上的蜂蜜。他捧着飾鏈走過大廳時激起一片海浪般的驚嘆贊美,紛紛猜測費諾到底是混合了什麽金屬才打到了這樣的效果。但費諾誰也沒有理會,只是徑直爬上最高的一座塔樓頂端,面朝正午的烈日站定。芬國昐緊随其後,站在不遠處注視着他寬闊的背影。

費諾深吸一口氣,将飾鏈在手中圍成環形,向太陽高舉,仿佛是要将那火焰圓盤包含在圓圈之中。緊接着,他開始用維拉語吟唱,聲音洪亮而強硬;芬國昐認出了幾個短語,‘勞瑞林的果實’,‘我親愛的老朋友’,‘我曾将你鎖入形體’,‘來與我較量’。他身周的空氣開始流動起熾熱靈動的火焰,直到照向他的陽光變得像是無數根火柱。這時他的語氣變得柔和起來,像是激怒獵物讓其踏出巢穴後的柔聲引誘,向那光芒述說黃金的美麗與冰涼,歡迎它們住進新的居所。那些火焰随着他的聲音聚集到他雙手周圍,先是猶豫地徘徊了一會兒,然後才鑽進黃金飾鏈裏去。躍動的火苗在飛舞的過程中灼傷了他的手指和手臂,芬國昐立刻走上前去,用新制成的鬥篷蓋住他,讓火焰無法觸及到他的軀幹和頭部。

最終,那陽光被徹底留存在了絲縷黃金之中。熾紅包裹在金屬之中,仿佛在內側熊熊燃燒。費諾走向芬國昐,雙手因激動有些不太穩當,将飾鏈纏在他額頭上,流蘇繞進他腦後的發辮中。

到了晚上,芬國昐帶着他來到同樣的地方,讓鬥篷上的伊希爾丁在星月之下閃爍銀光。芬國昐頭上的飾鏈在黑夜中仍然明亮,他的皮膚和頭發都在那光芒的暈染下帶上了金色。

“我沒有複制熙利瑪。”費諾說。

“我知道。”

“但這個……”他的手指撫過那柔軟的黃金,“也是我無法再複制的。熙利瑪是無法被複制的,諾洛芬威。光是有生命的,他們不喜歡待在沒有生機的容器中,因此不會兩次住進同樣的材料裏。就連瓦爾妲都無法做到——在有聖樹之前祂們原本創造的是巨燈,而那是絕對無法再出現的。你也從沒聽過祂們希望重鑄巨燈,不是嗎?永遠都是複活聖樹。”

“所以這個是無法被複制的?”芬國昐摸了摸腦後的流蘇,“那放在我頭上未免不妥。”

“我曾經也将寶鑽戴在頭上。奈爾玟的那瓶光至今還待在半身人手裏。沒什麽不妥。隐藏美麗是受了魔茍斯的誤導才會做出的愚蠢行徑。”說着,費諾拉過身上的鬥篷,“再說了,照秘銀在阿門洲的數量,這個恐怕也是無法複制的。”

“你不是說要想辦法合成?”

“是。但你不可能再做一模一樣的,對嗎?”費諾臉色一變,“這麽說來,這聽起來确實像是你會做的事。壓榨最大價值什麽的。”

芬國昐笑了笑:“你要是不讓,我就不做,費雅納羅。這是只給你一個的。”

他摟過費諾的脖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個長久的吻。永不可能同時出現的陽光與月光此刻萦繞在他們身周,成為這繁華的金屬之城中唯一一道寧靜的美景。

Chapter End Notes

冰火小典故:原着中凱岩城的主人是蘭尼斯特家族,他們以富有和金發聞名。傳說中他們的祖先“機靈的”蘭恩偷取陽光将頭發染成金色。

貝烈剛(Belegond),“巨岩(Great Rock)”:

beleg, Sindarin "great, mighty, large"

gond, Sindarin "stone, rock"

庭科塔拉斯(Tincotáras),“金屬之城(City of Metal)”:

tinco, Quenya "metal"

taras, Quenya "c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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