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冬日午後的陽光照在庭院裏,兩棵老樹在寒風中傲然挺立。幾盆大型的盆栽錯落有致的分布在小院各個角落,是那種四季常青不怕寒冷的植物。

雖是寒冬時節,這院中卻是生機盎然。

擺設簡單的大廳裏,一個人正在慢慢的喝茶。明黃色的長袍,英俊的面孔,只是輕輕掀起茶蓋的一個動作,竟然就透露出幾許指點江山睥睨天下的霸氣。

這人身後站着兩個目不斜視面色嚴肅的青年,另有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老人,他的表情就放松多了,一張富态的臉上沒有半絲胡子,眼中始終充滿讓人覺得舒服親切的笑意。

只不過候在大堂裏伺候着的管家可一點也沒覺得那笑意有多讓人親切,事實上,現在要是能有一條地縫讓他鑽進去,哪怕那裏潛伏着一條毒蛇,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進去與蛇為伴的。

「你們主子,是每日都出去嗎?」許是看到了管家的緊張,唯一坐在座位上的英俊中年人微微一笑,輕輕的啜了一口茶。

「回……回皇上的話,我們公子平時好酒,所以……所以每日都會出去喝酒,不到傍晚是不會回來的,但今天,奴才……奴才已經派人去找他了,想是……不必皇上等到那麽晚……」

管家還很年輕,俊俏的臉上布滿了汗水,誠惶誠恐的語氣。

也是,面對這位冉國被譽為千古一帝的皇帝陛下,他一個小小管家,還能保持着身體基本的站立形态,并且言語還沒到語無倫次的地步,已經是值得嘉獎了。

「聽說你們府裏的人,都喜歡稱呼他公子,這卻是為何?」皇帝陛下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饒有興致的盯着管家詢問。

俊俏的小管家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心想皇上啊,你要不要八卦精神這麽旺盛啊?難道你不知道你一開口說話,我腿肚子就要哆嗦上好一陣子嗎?我現在還能站住,已經很不容易了。

但皇帝的話誰敢怠慢,因此小管家努力的整理了一下思緒,才在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并盡量用平靜的口氣道:「回皇上,我們公子在江南軍中的時候,就只是一個軍師,沒有品級的,所以上上下下都管他叫先生,像我這近身伺候的人,就只叫他公子了。」

「哦,原來如此。」皇帝點點頭,又拿起桌上茶杯:「可是朕怎麽聽說水無攸雖然才高八鬥智計過人,但他并非百無一用的書生,他的武功據說很高啊,當年若非你們孤軍深入為呂将軍所趁,以軍士性命相要脅,只怕他只身也能逃走的。」

小管家的臉上一紅,心想皇帝陛下你揭人瘡疤的時候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一臉的平靜啊,就算我們公子灑脫不羁,這被俘投降也是件丢人的事好吧?你今日來,不管怎麽說,應該也是有求于我家公子的吧?總不能您老興致上來了,特意過來探望一個降臣。

想是這樣想,嘴上卻仍恭恭敬敬道:「回皇上,我家公子聽說是因為從小體弱,所以跟着一個大和尚練練內家功夫,主要是治病養身用的,不過他天資聰明,所以到最後也算是武功不俗,但他輕易不用,平日裏也不在戰場上厮殺,只因他體內先天不足,這武功只能撐一陣子,無法久持。」

「哦,是這樣啊。」皇上點點頭,又喝了一口茶,微微皺了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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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管家是個伶俐的人,連忙躬身道:「陛下,茶涼了,奴才去給您換一杯。」說着就要上前。

卻見皇帝擺擺手道:「不必了,你說話有條有理,難得又這麽年輕就能得到你家公子的賞識重用,你叫什麽名字啊?」他說完,像是要表明真的不用換茶般,又啜了一口涼茶。

「回皇上,奴才跟着公子姓,名叫叮當。」

「噗」的一聲,皇帝陛下一向過人的定力在瞬間土崩瓦解,一口茶全都噴在了面前青磚地上。

他瞪大了眼睛,失聲道:「水……水叮當?素聞水無攸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怎的……怎的給你起了這麽一個好笑的名字?」

叮當一張臉都快扭曲成苦瓜了。聞言咬牙切齒的小聲道:「回皇上,公子……公子是在喝醉的時候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後來等他清醒了,奴才求他另起,說不要叮當這麽難聽的名字,結果他卻說既已起好了,豈有再改之理,讓奴才……讓奴才湊合着用吧,所以……就叫到現在了。」

兩名青年和老太監都同情的看着叮當,心想好可憐啊,瞧這小家夥漂亮的,本該配一個好聽的名字才對,怎的偏偏就攤上了那樣一個主子,若不是皇上在眼前,只怕這小管家就要抱頭痛哭了。

皇上顯然也沒料到竟是這個答案,愣了半晌,忽然展顏笑道:「素日裏許多人在朕面前說起水無攸,褒貶不一,如今朕雖未見到他的人,不知他究竟如何,但有一點已經可以肯定,這人……必定十分有趣。」

叮當心想有趣什麽啊?那家夥就是惡劣,哼哼。

剛想到此處,就聽院門「轟」的一聲被打開。

「刷刷」兩聲,站在皇帝身後的兩名青年立刻抽出腰畔寶刀,卻見叮當擺手道:「不用緊張不用緊張,不是賊人闖進來,這定是我家公子回來了,奇怪,難道家丁沒和他遇上嗎?怎的還是這副做派?」

「這像什麽話啊?自家的大門竟然用腳踢。」老太監也忍不住說話了,心中對水無攸本就沒什麽好感,此時就更加的瞧不起對方。心想着這厮該不會是對皇上不滿,所以刻意糟蹋皇上賜給他的宅子吧?

對于水無攸的踢門行動,皇帝陛下也是好奇的,站起來走到門口,這才明白過來。

只見水無攸兩只手臂各抱着一壇子酒,正搖搖晃晃往屋裏走來,走了幾步,忽然開口高聲唱道:「東門酤酒飲我曹,心輕萬事皆鴻毛,醉卧不知白日暮,有時空望孤雲高……」

叮當額角上的青筋都隐隐爆了出來,心裏恨恨道:「我的公子啊,祖宗啊,你還在這裏心輕萬事皆鴻毛咧,我看你的确是醉的不知白日暮,不過以後你還能不能看見孤雲高,這可就難說了,我讓你每天醉了不醒醒了不醉,這下好了,讓皇上堵住了吧?」

水無攸的聲音十分好聽,這幾句歌唱的也沒跑調跑得不成樣子,總體來說還算是很動聽的。

就見他唱完踉跄了兩步,細長的丹鳳眼努力睜了睜,然後又使勁甩了甩頭,于是那黑亮如瀑的一頭散發就也随着他的動作四散飛舞,配着他勻稱挺拔的纖長身材,一塵不染的如雪白衣,秀美無雙的容貌,倒真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天上谪仙下凡的氣質。

不過谪仙一開口,那份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立刻就蕩然無存了。

「叮當,有……有客人嗎?還是……我已經……已經醉到看你重影的地步了?不對啊,以前看你重影,頂多是長出兩個腦袋,今日怎麽這身子也分了好幾個?」

「公子,這是……」叮當急了,一邊低吼一聲,就要竄出去摁着水無攸下跪磕頭。可還沒等說完,就被皇上一擺手給攔住了。書香門第

皇上邁步跨過門檻,走下臺階,來到水無攸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忽然笑道:「還是當日在朝堂外跪着時那一派寵辱不驚的氣度,只不過今日酒醉後倒多了幾分可愛。」

「誰……誰說我醉了?我覺着自己今日還是控制住了的,不然……不然這兩壇子美酒我能安然抱回來嗎?吳掌櫃的小氣那是全京城都出名的,難得今日讓我摳來兩壇子杏花白……」

水無攸高聲分辯着,細長丹鳳眼一點也不避諱的看着皇帝,皇帝也就饒有趣味的聽着他說。

誰料想不等聽完,就聽「咕咚」一聲,面前的水無攸竟忽然跪下,語氣惶恐道:「臣……臣不知陛下駕到,未曾……未曾遠迎,還望……還望陛下恕罪。」

皇帝哭笑不得,搖搖頭道:「你醒酒倒是醒得快。朕今日只穿了便衣,還想着或許能瞞過你一陣子昵。你怎的不說自己罪該萬死?還未曾遠迎,朕哪敢指望你遠迎,這沒讓朕等到太陽下山,已經是你水公子給朕面子了。你這可是真真的罪該萬死,你卻巧,還敢讓朕恕罪。」

水無攸小心将兩壇子酒放在地下,然後爬起來,笑嘻嘻道:「臣……臣一條條回答皇上問話。首先,皇上要瞞着臣,不該穿明黃色的便衣,這明黃乃是皇家顏色,除了陛下誰敢用啊?何況陛下的氣度也在這裏,所以雖然當日離皇上遠,沒看清面目,但今日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說到這裏,又使勁兒甩了甩頭,似乎是要借助這個動作令自己保持清醒,然後又笑道:「第二,臣當然不能說罪該萬死,萬一臣說了,皇上你正等得不耐煩,氣頭上來一句『那你就去死吧』,臣就這麽稀裏糊塗送了命,多冤啊是不是?」

「還……還有第三。」

水無攸一邊說,一邊伸出兩根修長纖美的手指搖了搖,卻聽皇上沒好氣道:「這是二,你醉到連數都不會數了嗎?」

醉眼朦胧的翩翩公子低頭一看,哦,果然是二,于是連忙又加了一根手指,又在皇帝面前搖了搖,這才接着笑道:「皇上……皇上您今日也真是來着了,臣……臣急着将這兩壇子酒送回家,唯恐被宵小偷走,所以……所以此時方回,不然……便是宿醉不歸這種事,臣也是經常幹的。」

「你還敢說。」皇帝氣的都開始磨牙了。

水無攸卻不知害怕為何物似的。一顆腦袋如同撥浪鼓般前後左右擺着,然後高叫道:「叮當,叮當,你這兔崽子哪裏去了?貴客駕臨你還敢躲懶,出來……」

「別叫了,他比你強得多,伺候半下午了。」皇上一邊說着,也覺奇怪,心想那小管家怎不應聲呢?回頭一看,卻見叮當已經吓昏了,此時一名青年正扶着他,不然只怕就要倒在石階上。

「這……這膽小如鼠的家夥,公子我……我還沒害怕,他……他就吓昏了。」水無攸踉跄着上前,在叮當臉上拍了拍:「快……快醒醒,給……給皇上安排……安排晚飯,沒……沒肉的話,就把後院那只大黃雞宰了,哦,出去買點也行,雖然肉價現在貴,但這是禦膳,過後可以去禦膳房領銀子……」

要不是這一次來找水無攸的确有重大的事情,皇帝陛下非一腳把眼前這沒正形的家夥給踢進護城河裏不可。連那個老太監都看不過去了,搖頭嘆道:「哎喲,這可憐的叮當啊,攤上你這樣的主子,他到底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啊。」

水無攸擡起頭,努力的眯縫着眼睛看那老太監,忽然咧嘴笑道:「是……是陛下面前的紅人陳公公吧?嘿嘿,不用替這小兔崽子擔心,他……他活的比我還滋潤着呢……」

話音未落,叮當悠悠轉醒過來,一看見水無攸就在自己面前,連忙一個高兒跳起來,摁着他的腦袋就往地上碰,一邊還大聲叫道:「公子,陛下駕到,快見駕,山呼萬歲啊。」

水無攸醉後無力,被叮當摁着磕了三個頭,一邊磕頭一邊還咕哝道:「陳公公,你看見了嗎?我就說他活的比我滋潤呢,瞧瞧瞧瞧,我們倆這誰是主子啊?」

一向威嚴的皇帝陛下氣的都笑了,磨了幾下牙齒,哼一聲道:「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叮當,我看你家主子這時候還醉着呢,你好好服侍他喝些醒酒湯,讓他晚上神清氣爽的去南書房見駕,不然就等着砍頭吧。陳岚,我們走。」

陳公公答應一聲,回頭又叮囑了叮當一句,這才和兩個侍衛一起随着皇帝揚長出了大門。

待到人全都走的看不見影子後,地上的水無攸忽然一把撩開叮當的手,哼聲道:「不用摁着了,敢情是趁這機會公報私仇呢?叮當,不是我說你,我平日裏待你也不錯啊。」

叮當沒好氣道:「我的公子,我跟了你這幾年,別的好處那是半點兒沒得着,就是這心髒讓你給鍛煉的強了些,若不是它夠強壯,這會子都不知道被吓死幾回了。」

「怕什麽啊?不是早和你說過了嗎?我就算自己往死路上撲,也絕對會保你周全的。」水無攸呵呵一笑,本就俊秀的面孔便如春花綻放一般,更加美的炫目。

「行了,別用這種話收買小的了,小的對公子,還不夠忠心耿耿的啊,換另一個人,早拐了銀子跑了。好了,公子你先去歇着,我給你端醒酒湯去,等一會兒還要沐浴更衣,入宮面聖呢。我看那個皇帝很厲害,你自己當心一點兒吧。」

「怕什麽?我又沒醉,不過是做給皇上看的,讓我睡一會兒就好了。至于沐浴更衣,你以為這是進宮選秀呢?這一套就很好,反正皇上今日來找我,肯定不是為了看我穿什麽衣服合适的。」

叮當撇撇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笑道:「公子說的也沒錯,以公子之才情容貌,做皇後也綽綽有餘,怎的那皇上就走了眼,把你給漏在了民間呢?」

原來冉國民風開放,男子之間也可嫁娶,以前的宮內更是有許多男妃,甚至若能得到皇上傾心相愛,也可做上男後的位子,不過大富大貴人家始終為了香火考慮,所以大多數的正妻仍是女子。

再看水無攸,面色立刻就成鍋底了,輕輕踢了叮當一腳,恨恨道:「盼着我早點死是吧?放心,我要死了也不能讓你舒服,非給你配個小子不可,還不快去端醒酒湯給我喝呢。」

叮當轉身出去,一邊嘟嘟囔囔道:「明明剛才又說不要的,唉還有比我更倒楣的奴才嗎?人家只是管一樣,我可好,又當管家又當貼身小厮,還時不時的要挨拳打腳踢,老天爺是存心不給我活路啊,不過我要是死了,就我們家這白癡公子,肯定也沒活路了,府裏這點家當,不到三天就得讓他全換了杏花白。」

叮當出了門,這裏水無攸進了卧房,把兩壇子杏花白小心放到床下,左右看了看,又站起來彎腰看了看,自覺十分隐蔽,這才滿意的拍了拍手,然後身子一歪,就倚在了床欄上。

一只手無意識的輕輕撫着額頭,狹長丹鳳眼收去了嬉笑之色,變得深邃起來。另一只手則輕輕敲着床沿,自言自語道:「一年半了吧?這麽長時間對我不聞不問,忽然今天讓我進宮,皇上的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呢?」

正沉思着,叮當已經端了一碗醒酒湯進來了,水無攸驚訝的直起身,叫道:「這麽快?叮當你是用的三昧真火嗎?」

叮當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将醒酒湯放在桌上,撇嘴道:「公子真會說笑,難道不知這醒酒湯在咱們府裏的重要性嗎?飯可以沒有菜可以沒有柴米油鹽都可以沒有,這醒酒湯是萬萬不能沒有的……」

不等說完,就被水無攸笑着打斷,他揮揮手無奈道:「叮當,公子我不就是好酒貪杯了點兒馬?但我輕易不出格的,更不像那些無理取鬧的醉漢一樣,你用得着這麽緊張嗎?」

叮當哼了一聲:「你是輕易不會醉到人事不知,但你知不知道?你一旦人事不知起來有多厲害,上一次你醉了,抱着根木頭愣說是美人,就要拖進房去。上上次你抱着一把鐵鍬,非說是你夢中仙女。最離譜的是上上上次你抱着咱們府裏唯一的一頭好驢放聲大哭,非說那驢是你過世了的奶奶,好險沒讓那驢一蹄子把你蹬飛了。」

叮當說到這裏,看見自家公子一張雪白面孔已經漲成茄子色了,總算他還懂得什麽叫适可而止。于是咳了兩聲道:「好吧好吧,我承認,自從跟着公子,這些年來你也不過就醉過四五次而已,且多是來到冉國之後,不過公子,我就納悶了,為什麽你每次醉後,府裏下人們都争相湧到你面前,期望你能抱着他們叫美人拖進房去,可你就從來都沒有遂過他們的願呢?」

水無攸磨了幾下牙齒,拿起桌上醒酒湯一飲而盡,恨恨道:「不用急,明兒我就去外面喝個酩酊大醉,回來便把你這俊俏的小管家給拖進來,怎麽着也得讓你遂願一回……」

不等說完,叮當已經笑着逃開,一邊叫道:「我可沒有這個豔福,公子還是免了吧。」

「小兔崽子,就會磨牙,等到正經事上就洩氣了。」水無攸恨恨的念了兩句,然後倒頭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之前還在想,皇上到底要自己去幹什麽呢?倒是聽說冉國與邊境的陳國和伊犁國發生了一些戰事,不過都是小規模的,再說了,即便是有大戰,冉國皇帝怎可能放心用自己這個降臣呢?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候,正在夢裏和美人談詩作賦呢,就聽耳邊一陣刺耳的鈴铛聲,接着一聲大吼:「起床了起床了。」

水無攸吓得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茫然四顧,然後就看到拿着鈴铛站在床頭的叮當,只把他給氣的,一邊站起來一邊恨恨道:「虧着你那張臉我還認識,不然還以為黑白無常來索命呢。」

叮當哈哈笑道:「不是這樣,再叫不起你來,每次酒醉後睡覺,都如懶豬一般,若是平日也罷了,今日要進宮的,你看看這都什麽時候了?我從一刻鐘前就開始叫你了。」

水無攸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見已經全黑了,于是伸了個懶腰笑道:「急什麽?皇上說讓我晚上進宮,一晚上六個時辰呢?我們着什麽忙?打水來,我洗臉梳頭更衣後再去見駕。」

一語未完,就聽庭院中有一個尖細的聲音高叫道:「皇上有旨,着水無攸立刻進宮見駕,若再拖延,打斷雙腿擡了去。」

「完了,皇上發火了。」叮當臉色都發白了,推着水無攸就往外走:「還洗什麽臉梳什麽頭啊?你就趕緊去吧。」

「怎麽這般沒耐性啊。」水無攸也知道皇帝是等得不耐煩了。不敢再耽擱,只是邊往外走,嘴裏卻嘀嘀咕咕。

傳旨太監不屑的看了這不修邊幅的降臣一眼,陰陽怪氣道:「水大人,您這譜兒可有點太大了吧?從未有人敢讓皇上這樣等着的,您還是頭一份,咱家只以為來了就要把你腿打斷的,誰知真是皇恩浩蕩,還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水無攸摸摸光滑的下巴,苦笑道:「公公心裏是盼着把我這不知好歹的東西一雙腿打斷了吧?沒事兒,不用着急,就快了,你看我這剛睡醒的模樣,去見了皇上,怎麽着還不得治我一個駕前失儀之罪呢,到時候這顆腦袋能否保住都是兩說。」

那太監便不說話了,将水無攸讓到馬上,一徑來到金水橋,進了宮門之後下馬,又七拐八繞的走了盞茶功夫,忽見從另一條路上,也有幾個人打着燈籠,氣定神閑的走了過來。

人還未等到近前,水無攸身旁的太監已經跪倒,磕頭道:「奴才見過太子殿下。」一語完,見水無攸還傻愣愣的站在那裏,不由得急道:「你還傻站着幹什麽?這是當朝的太子殿下,還不快跪下參拜。」

水無攸就覺着一道如火如箭般的視線射向自己,不禁突突的打了個顫,連忙也跪下參見,心中卻想着自己是不是什麽時候得罪過這位太子,不然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怎的如此不善呢?

正想着,就聽太子沉聲道:「起來吧。」然後一步跨到水無攸面前,擡頭看了看他,冷哼一聲道:「你就是水無攸?」

「回太子殿下,臣正是水無攸。」

水無攸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明白太子的敵意從何而來。月光下雖看不甚清楚,但只覺這太子長身玉立面容英俊,應該不是嫉妒自己的容貌,何況對方又不是女人,那這憎恨的眼神到底是怎麽回事?只因為自己是降臣嗎?但一個降臣的身份,也用不着堂堂太子如此看重吧?

「哼。」水無攸不敢看太子,太子倒是把他從頭到腳從腳到頭打量了個遍,然後一言不發,鐵青着臉色轉身就往前走,不遠處便是南書房。

「我……我沒得罪過太子吧?」水無攸撓撓腦袋,然後三兩步沖到旁邊的一個池子邊,對小太監叫道:「稍等我,容我洗兩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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