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的聲音不小,而太子也并沒有走遠,聽見聲音,回身一看,就見水無攸如同一只白色的大貓般,蹲在池邊鞠起水在臉上胡亂抹了幾下,然後站起身用衣袖把臉上水跡蹭幹,手指将不聽話的發絲向腦後撥了一撥,才小跑着回到那個太監的身邊,黑發随着白衣的袖子衣襟輕輕飛舞。
太子的心裏沒來由的一蕩,随即面上就又布滿了怒氣,恨恨自語道:「這人滿身的酒氣,儀容散亂氣質慵懶,除了長的的确美貌之外,渾身上下哪有半點可取之處,父皇怎會如此糊塗,竟讓他來做我的太傅,他哪裏夠資格了?」
太子身旁跟着的小太監小闵子是一個極伶俐聰明的人,看見太子不喜歡水無攸,就也跟着幫腔道:「可不是呢,皇上只說這人有才,深不可測,叫奴才看,若想收他,倒不如賜給哪個王孫公子做了妻妾,俗話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還怕他一輩子不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男人嗎?」
太子忍不住「撲哧」一笑,然後瞪了小太監一眼,搖頭道:「就你的嘴巧,罵人還帶拐彎兒的,行了,我們就去見父皇,我倒要看看他這個德性,父皇等一下如何開口讓我拜他做太傅。」
「太子殿下怎麽稱呼?」水無攸等人跟在太子的身後,他倒沒聽見太子的話,只以為是不是自己的名字犯了對方的忌諱?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別的緣由。
那太監大概是猜出了他的心思,撇撇嘴道:「水大人不必擔心,您的名字可和太子半點關系都沒有,他惱恨你,乃是另一個原因,左右過一會兒就知道了。」
想一想,又壓低聲音道:「論理我們奴才不該直言主子名諱,不過大人遲早也要知道,不如今兒我就告訴了你,太子名康。」
他這樣一說,水無攸就明白了,冉國的皇帝姓齊,叫齊攬,那麽太子自然是叫齊康了。
一頭霧水的來到太和殿,只見皇帝齊攬坐在龍座上,太子齊康坐在左下手第一個位子,猶自不服氣的瞪着自己。他偷眼瞄了瞄那空着的右下手第一個位子,暗道乖乖,這是給誰留的?總不會是皇後娘娘也要見我吧?
「水愛卿,你這架子可夠大的,朕讓你晚上過來,你就給朕等到這時候,晚膳都用過了還不見影子,非得朕派人去宣,并且以打斷腿威脅,這才肯來。朕知道你們文人向來講究什麽恃才傲物,不過你這可傲的有些過頭了吧?」
皇上坐在龍座上,語氣平靜。不過這話敲在水無攸心頭,卻字字都重如千鈞。而且太子齊康也在旁邊不住冷哼,讓他不由得苦笑,心想你們還真不愧是父子,用得着這麽同仇敵忾嗎?
但水無攸要是被這幾句話就震住了,他也不是水無攸了。當下跪着恭敬道:「回皇上,臣從未親近天顏,實在不知這其中規矩。陛下在臣府中臨走時說,讓臣晚上來,臣琢磨着,總不能耽誤了陛下吃飯啊,陛下您看,臣只替您着想,自己都不敢吃飯呢,唯恐對陛下不敬……」
「一派胡言,你怕是睡的正香時接到旨意,來不及吃飯便往這裏趕來吧?」齊康冷哼一聲,語氣裏充滿了不屑之意。
水無攸愣了一下,暗想這小太子不簡單啊,看他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然而行動舉止說話竟一點也不沖動,非但如此,他還能把這件事猜出來,如同親眼所見一般,雖然這并非難事,但以他的年紀來說,這份心思智慧,實在是很不錯了。
他在這裏沉思着,龍座上的皇帝已經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他一揮手道:「平身吧,去那裏坐下。如何?太子剛才說的可對嗎?」
水無攸心裏「咯磴」一聲,再次望望那個空着的座位,他站起身,卻不肯去那裏坐下,而是躬身嬉笑道:「臣不敢欺瞞皇上,太子說的一字不差,真真是心思機敏智慧超群,教這樣優秀的學生,太傅們只怕有些為難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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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水無攸的身份,要說讓他坐在比太子還要高一階的位子上,除了是皇上想讓他做太傅教太子之外,不會是其他任何原因。
果然,他此話一出,齊康就愣了一下,皇上卻沒有絲毫意外之色,呵呵笑道:「別人都說你雖然看似終日長醉,然而卻是個比狐貍還精明的人物,如今看來,果然不假。朕讓你去坐着你就坐着,既然今晚召你過來了,難道還有放你全身而退的道理嗎?」
水無攸嘆了口氣,心想到底還是來了。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個道理,我很早就懂得的,只可恨那些亂傳謠言的人,我都每日裏喝成那樣了,還是不肯放過我,你們在皇帝面前說我喝酒胸無大志也就罷了,提什麽驚才絕豔啊?我除了這張臉,還有什麽能讓你們驚豔的?
但是拒絕的話卻不能出口了。一步三挪的來到椅子上坐下,一擡眼,便看到對面的齊康正恨恨盯着自己。
水無攸挑了挑眉,那意思是:你別瞪我啊,瞪我也沒用,這是你老子安排的。我還不想教你呢,教你我得擔着多大風險吶?別的太傅好歹還有你太子殿下護着,我可是連你都沒有,一旦有點什麽暗箭射過來,我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齊康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哼了一聲,扭過頭不看他,而是噘着嘴巴看皇帝。
「都說你才華出衆詭計百出,武藝又超群,朕有心讓你做太子的老師,教導他一些東西,不知你意下如何?」
齊攬終于開口了,雖是詢問的句式,然而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也是,當皇帝要沒有這點氣勢,也當不成好皇帝。
「皇上,您今日去臣的府裏也看到了,以臣的德行,做太子的老師只怕會招致群臣的譏笑。更何況太子殿下有好幾位太傅教導着,無一不是當世大儒,臣覺得,皇上實在不應因為一些不着邊際的謬贊,就把這種大任交給微臣。」
水無攸站起身,平靜的語氣,語句卻是據理力争。
齊康也站起來道:「父皇,水大人說的有道理,兒臣一直刻苦學習治國經世之道,幾位太傅也都竭盡所能,實在不需再多一位太傅。」
他一邊說,一邊又不屑的看了水無攸一眼,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含着金湯匙出生,所受的教育都是家國天下千古聖君。所以他是從心裏瞧不起水無攸這種降臣的。
更何況今日見了面,更覺此人無德無行放浪不羁,就算有才,但沒有氣節,沒有德行,這樣的人如何能勝任太子太傅?
齊康越想就越覺得自己考慮的有道理,越覺得這次的事情是一向穩重精明的父親太兒戲了。他知道水無攸位卑權小,那就只有依靠自己誓死抵抗了。
他這邊忙着拒絕,倒樂壞了水無攸,心裏直幫着使勁,就盼齊康能夠力挽危瀾,不過結果令他很失望。皇帝冷哼一聲,一甩袖子走下龍座,冷着臉道:「這件事情已經定了,不必多言。」
走過水無攸的時候,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忽然又回過頭來,冷冷道:「暫時嘛,你也的确沒資格做太子的太傅,充其量就先給他做一回先生吧,具體要你教他什麽,朕明日再告訴你,你明天五更同其他臣子一起上朝,便自然明白了。」
言罷,皇帝拂袖而去。這裏齊康厭惡的瞪了水無攸一眼,恨恨道:「你最好能想辦法自己辭了這份差事,不然本宮整死你。」說完,也哼了一聲,甩開袖子揚長而去。
「整死我?」水無攸慢悠悠出了書房,盯着太子遠去的背影嘿嘿一笑,自語道:「想整死我的人還真不少,不過到現在還真就沒有一個成功,太子殿下,我還真的是蠻期待你都有什麽手段啊。」
對于突然前來上朝的水無攸,群臣們都有些好奇。
這位才子的大名,他們是早就如雷貫耳,傳說他在江南軍中雖不是将軍,然而地位卻比将軍還要崇高幾分,只因凡是有他擔任軍師的戰鬥,幾乎從未落敗過。
當日水無攸因為孤軍深入,天降大雪而至他們這一支軍隊身處絕地,加之運氣不好,這才導致他失敗被擒。
據說此人才高八鬥智計百出,容貌秀美不俗,只是有一個缺點,就是貪好杯中之物,為人放浪形骸,因此雖然對他的贊美多如繁星,然而對他的惡評也絕對不少。
不過冉國在軍隊中向來是重武輕文,所以齊攬當日并沒有因為擒住水無攸而欣喜若狂,甚至他和那些士兵歸降後,他都沒有在正殿接見這位才子,只是讓他在殿外跪着,封了一個虛銜而已。
事實也證明,水無攸即便聰明,卻也不足以扭轉乾坤,冉國和江南國的實力仍是旗鼓相當,誰也無法跨越對方雷池一步,邊境上的戰鬥仍持膠着狀态。反正幾十年來,同樣強大的兩個國家向來如此,所以齊攬已經不太放在心上了。
這一次之所以忽然找上水無攸,一是在臣子們的口中聽多了此人事跡,所以頗多好奇。二來微服私訪時偶見對方題在酒樓上的詩句,的确令他贊嘆。
而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其實是連太子都不知道的。他只知父皇要讓水無攸做自己的太傅。卻不知更深一層的緣故。書香門第
冉國毫無疑問是一個強國,然而為了擴張版圖,歷代君主都想要吞并江南國,導致兩國常年處于戰争狀态,這就讓其他周邊的小國蠢蠢欲動。其中伊犁國就是動的最厲害的那個。
伊犁國也算是一個中等國家了,雖然版圖遠不如江南,然而其國內的資源卻是令人垂涎,無論是大片肥沃的平原土地,抑或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還有高山河流,豐富的礦藏,給這個國家帶去了無數的財富。
欲壑總是難填的,過度的繁華讓伊犁國的君主也開始向往萬國來朝的壯觀景象,趁着冉國與江南國互相牽制,他竟然異想天開的想一步步蠶食掉冉國。
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和江南國那邊的戰争也就是那樣了。因此冉國皇帝齊攬果斷做了決定,只待新年一過,立刻調撥大軍前往邊境,和伊犁國正式開戰,能把對方滅了自然最好,那一片江山誰不垂涎?就算不能滅了對方,也要占領幾座城池,狠狠殺一殺伊犁國的威風。
齊攬最鐘愛的就是太子齊康,這個兒子天資聰穎,又是皇後所出,雖然年紀不大,然而文武雙全,刻苦認真。他唯一有些擔憂的,就是這孩子太正直了,或許是受太傅和他母親的影響,本該天真爛漫的年紀,卻透着一股子老成之氣,說難聽點就是古板。
做皇帝的人,必須要心狠手辣,智慧無雙。齊攬共有八個兒子,即使現在看來兒子們都很聽話,但誰也不敢保證此後不會出現勾心鬥角篡奪皇位的行為,若果真如此,就算齊康聰明過人,但受性格所限,只怕最終也難逃被傾軋的命運。
因此齊攬居安思危,有意要讓齊康好好歷練一下,去戰場上親自見識一下戰争的殘酷。他心裏很清楚,兒子的性格應該是偏向自己的,他的骨子裏流着冷酷的帝王之血,只是因為跟的人都是古板穩重溫柔的人,所以還沒激發出他的本性。
更何況,到了戰場上,就可以積攢軍功,即便是不用他親自領軍作戰,但只要他坐鎮軍中,日後回朝,最大的那一份軍功就是他的,這足以令他在兄弟們之中占絕對優勢。還可以趁此機會拉攏軍方各大将領,只要掌握了軍方的忠心,将來的奪嫡之戰,就更是穩居不敗之地了。
為了齊康,齊攬這個父親真是把什麽樣的後果與艱險都料到了,他給兒子鋪了一條康莊大道,然而這條大道卻不是沒有危險的。到底要派誰和齊康一起去戰場上,既能保證他的安全,又能教會他一些知識,那些走路顫巍巍的太傅肯定是不行了,就在這種情況下,他想到了水無攸。
而去水無攸的府裏見過他後,齊攬已經确定,這個人就是最合适的人選。
他幼年登基,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這雙眼睛看人,甚至都不需要第二眼。水無攸是他見過的最特別,也最精明的一個人,他相信齊康經過對方的教導後,一定可以給自己帶來驚喜。
不過他是驚喜了,從禦書房出來的水無攸腦袋可就大了。他怎麽也沒想到,皇帝老子竟然交給自己這麽一件天大的棘手任務。
原本還以為齊康的誓死反對能有一點效果。誰知道那個小子在聽到他父皇讓他上戰場之後,竟立刻就答應了這件事情。甚至馬上就沖到他面前,跪下磕了三個頭,叫了一聲「先生」。其态度轉變之快,差點兒讓水無攸一頭撞上柱子。
當然了,撞柱子水無攸是不敢的,所以也只好不情不願的接下了這個任務。齊攬說了:以他的德行,不足以為太傅,所以讓齊康暫時只如民間叫法,稱他為先生。不過俸祿卻是和太傅一樣的。
對于這種說法,水無攸自然很不滿。不過在他聽說太傅的俸祿是一個月二十兩白銀之後,眼睛立刻就瞪大了。二十兩白銀啊,一年的俸祿都夠他把杏花居的美酒給包下來了,這種誘惑或許有人可以抵擋,但絕不是他水無攸。
于是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當然,齊康還是瞧不起這個先生的,只看他那貪錢好酒的樣子,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但是,能夠上戰場,能夠親眼見證冉國軍隊的每一場勝利,甚至能親自将冉國的軍旗插在伊犁國的皇城上,這讓他熱血沸騰,因此也就不願去計較其他的了。
時光匆匆而過,轉眼間,北風就悄悄的失去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沾衣欲濕的杏花雨,吹面不寒的楊柳風。桃杏樹都打上了花苞,人們脫下了笨重的冬裝,換上輕薄春衫,麗水邊也多了許多踏青的人,天氣終于和暖起來。
相比于北風呼號的冬天,人們自然都是喜歡這生機盎然的春天。只不過,有一個人例外。
這個人就是水無攸,他此刻就坐在窗前,看着院中那些發了花苞的桃杏樹,喃喃自語道:「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唉……如果我是青帝,我就讓桃花和菊花一起開。你們現在開了,公子我就得去當差了,苦哇……」
一旁正收拾着行李的叮當聞言,不禁撇了撇嘴,沒好氣道:「苦也沒辦法,原本這差事也不是不能推脫的,但誰讓你管不住自己,想想從過年前幾日,到現在你喝了多少壇禦酒了?只怕皇帝的酒窖都讓你喝幹了,現在再說不去,皇帝一句話,讓你把喝下的那些酒給吐出來,你吐得出來嗎?趁早兒收拾起這些妄想,乖乖聽話吧。」
水無攸大怒道:「叮當,你這是什麽話?我才是你的主子吧?哼,我上戰場了,你以為你就能在家裏稱大王?做夢,你要和我一起去知不知道?」
叮當哼了一聲,點頭道:「我早就知道了公子,你什麽時候還能給我一點好處?都是有壞事兒的時候第一個想到我。算了算了,上戰場就上戰場,又不是沒上過,以前在江南,還不是都和你在一起待着,不然也到不了這個地方啊。」
水無攸被叮當堵的沒有話說,撓了撓頭讪讪道:「那又怎麽樣,我又沒缺過你吃喝。唉,叮當,我現在心裏難受着呢,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話安慰安慰我?」
一句話倒把叮當說的笑了起來,然後搖頭道:「公子,我是沒這個本事了,不過你那壇中好友倒頗有手腕,你不如去找它幫忙啊。」
水無攸扭頭道:「還來嘔我,明知道我明日就要出征了,怎敢喝酒誤事。」
叮當将包袱打好最後一個結,也湊了過來,小聲道:「公子,你若真不想上戰場,就去求太子啊,只要他不要你做先生,你不就去不成了嗎?或者你也可以好好吓唬吓唬他……」
不等說完,水無攸便搖頭道:「沒用的,太子雖然年少,心裏卻有數。唉,皇上只因愛他,反而看不清他,據我看來,這少年耿直一些沒什麽不好,若真把他個性中狠厲狡猾的一面引發出來,只怕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這些話齊攬自然不會和水無攸明說,但聰明如他,又怎會看不出來。所以現在他也有些矛盾。
皇帝是當局者迷,在他看來,齊康有皇上皇後支持,他又聰穎好學,即便正直刻板一些,也不會令兄弟們有什麽竄謀皇位的可乘之機。而他一旦變的狠厲狡猾,那才真正是讓冉國皇宮禍起蕭牆的根源。
狠辣了,就會失去人心,就容易變成暴君,最終連民意都失去。狡猾了,便容易猜疑,即使是沒有二心的兄弟,最後也難保不被他逼上那條道路。齊攬只因擔心愛子,一世的英明竟看不透這個。
然而他看透了又能如何?水無攸低低嘆了口氣,他沒忘記自己是因何被俘的。那一年離開時,老皇帝到他府中秘密見他,言辭懇切中透着勢在必得的冷酷,要的就是他在未來完成大計。
水無攸是江南國人,即便放浪形骸,這點寧死不屈的氣節還是有的。若非為了忍辱負重完成任務,他又怎可能會投降冉國。而接近太子做他的先生,如齊攬所願的讓齊康改變,正是他完成大計的第一步。
水無攸想到那個少年憤怒的眼神,就覺得心裏一痛。只怕那雙孩童般清澈明淨的眸子,在自己的教導下會慢慢變的深邃無比,古井不波吧。自己的罪孽何等深重?這種行為又豈是自己所願,然而家國天下四個字當前,便是連他,也掙脫不出的。
「公子,把雞湯喝了吧,這是我吩咐廚房給你炖了好幾個時辰才得的這一盅,不管如何,你身子還是弱,喝了補補,去戰場上好歹能抵禦一點春寒。」
叮當的話将水無攸神智拉回,轉身去看,卻見這跟随了自己好幾年的小厮不知何時已經端了一盅雞湯過來。
他心裏一暖,注目看了叮當半晌,那眼神把叮當看的都發毛了,忍不住道:「公子,你別這麽看我成不?怪吓人的。」
水無攸一笑,搖頭道:「沒出息,被這樣看兩眼就害怕,将來如果要擔當大任,可怎麽辦?」一邊接過雞湯聞了聞,呵呵笑道:「好香,要是把雞腿放在這裏就更好了。」
叮當翻翻白眼:「這湯就夠濃了,要雞腿幹什麽?現在那雞腿就如同熬過藥後的藥渣子,吃不得了,你就別想着什麽下酒之類的念頭,安心把這碗湯喝了就是。」
水無攸的嘴角耷拉了下來,恨恨道:「真後悔我當日将你教的這麽伶俐做什麽?如今什麽心思都逃不過你的眼睛,也沒什麽好。」
喝完雞湯,等天色黑下來,水無攸趁着叮當不在房中,就到櫥櫃中拿出一個大葫蘆,他抽了拍葫蘆,不無感慨的道:「老兄啊老兄,我只道你要消閑幾年,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要陪我去出生入死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嘿嘿,過年時皇上賜的那兩小壇極品女兒紅,我可還給你留着吶。」
他一邊說着,就拉開門四處看了看,發現周圍沒人,便快速溜進了書房中,把書架最下面的書全都搬出來,果然,在那些書的背後,赫然藏着兩個精致無比的小壇子。便是過年時齊攬賜給他的極品女兒紅了。
別看水無攸喜歡喝酒,但在把壇子裏的酒倒進葫蘆的過程中,那雙手卻是一點兒都不打顫,琥珀色閃爍着柔和光澤的美酒如同一條細線般被倒進葫蘆裏,竟是半點都沒濺出來。
剛把葫蘆的蓋子塞上,忽聽叮當在前院裏叫道:「公子公子,有客人來了。」聲音尖厲,如被扯斷了脖子的大公雞一樣。
水無攸吓了一跳,轉念一想,便明白過來,連忙将葫蘆藏在桌堂裏,他這邊迎出院子,未等那人近前,便跪下笑道:「參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微臣不知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