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們……等着。」水無攸用手指點了點齊康:「是不是忘了你們現在的五髒廟能否得點好處都掌握在我的手裏呢?」他一邊說,就拎起一條魚的尾巴輕輕搖了搖。
說到吃的,齊康又興奮起來,湊到水無攸的身邊興奮問道:「這魚要這麽吃?不如熬湯吧?這麽新鮮的魚,熬湯是最鮮的。」雖是錦衣玉食山珍海味慣了,但這可是自己親手抓上來的魚,總覺得滋味會更加鮮美。
「熬什麽湯?你拿鐵鍋了嗎?」水無攸将魚丢到草地中間,拍了拍手。
齊康眨了眨眼睛,不解問道:「鍋?鍋是什麽東西?我在宮裏的魚湯都是用小銀碗裝的,那個就是鍋嗎?」
水無攸還不待答話,一串清脆的笑聲就傳了過來。回頭一看,就看見叮當背着一捆柴禾,手裏提着一個大籃子走了過來。
「真是個天潢貴胄,說出的話惹人發笑。」叮當将背上和手裏的東西放下來,卻聽水無攸正色道:「叮當,不許無禮,公子是什麽身份?你也敢取笑。」
「無妨無妨,既已經出來了,又要隐瞞身份,也不必那麽拘束了。」齊康擺擺手,好奇的看着叮當把柴禾架成柴堆,又把水無攸獵來的那些野雞野兔和十幾條魚都收集到籃子裏,拿去溪邊洗剝,他從未見過這些作為,只覺新奇有趣,和小闵子楊青亦步亦趨的跟在叮當身後。
叮當撇撇嘴,心想我家公子這蠱惑人心的本事就是厲害,這小太子之前多穩重老成的一個人,跟他出來了半天不到,一般的也變成這模樣了。
正想着,水無攸已在那邊喊了,叮當連忙把東西收拾着往那邊運,齊康小闵子和楊青也興致勃勃的幫忙。
水無攸悠閑的從懷中拿出一個袋子,打開來一看,原來裏面裝的都是各種調料,他将雞魚兔子都抹上調料,又把叮當手中柳條籃子裏的野雞蛋全塞進野雞的肚子裏,然後用樹枝将這些穿起,架在火上不住翻烤。
「殿下,其實這便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了,自然之課。」水無攸指着那些雞和魚:「你別以為我是貪吃才學這本事,一個人的一生中,充滿了太多不可預料的事情,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能高屋廣廈,錦衣玉食一輩子,一旦落難,這些本領就可以用上了。」
反正四野無人,水無攸也就恢複了對齊康的敬稱。
「喂喂,你不要烏鴉嘴好不好?我這輩子要是落了難,那就離死不遠了。」齊康橫了水無攸一眼:「你就是貪吃,搬出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幹什麽?」
水無攸一笑,悠悠道:「也不能這麽說,歷史上在外落難,後來卻又登上皇位的皇帝還少嗎?當然當然,太子殿下文韬武略,微臣是相信殿下絕不會有這種機會的。」
齊康哼了一聲,看見野雞野兔身上已經滴下油脂,于是擺擺手道:「算了,看在這些雞魚美味的份兒上,本宮不和你計較。我說先生,這雞兔什麽時候能烤熟啊,本宮這肚子都餓了。」
水無攸笑道:「這才烤了多長時間,怎麽着還要等一陣子。」他心想真是孺子可教,剛剛那番話,雖然這小太子表面上沒往心裏去,但只看他眼神中布滿的沉思之色,便知他是放在心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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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雞兔烤熟,幾個人拿起來大嚼。水無攸拿起葫蘆,吃一口雞喝一小口酒,好不惬意。請尊重他人勞動成果,勿随意傳播,如喜歡本書請購買原版。
他本意是要引誘齊康也喝兩口,趁機勒索日後的美酒。誰料想齊康和小闵子楊青對着飄香美酒,竟然沒一個人在意,只和叮當說笑吃肉吃魚,讓他的心機全都白費了。
野雞和野兔烤魚吃到最後,還剩下很多,齊康也不舍得扔掉,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見叮當從包袱裏拿出油紙,将這些都包起來,嘿嘿笑道:「我早準備好了,現在包起來,留着晚上吃。」]
齊康拍着肚皮,躺在地上望着天上悠悠白雲,滿足的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本宮今日只自在了半日,便知過去那些歲月,竟是白活了。原來這宮外竟有如此多有趣的生活,難怪都說農家樂農家樂,果然如此。」
水無攸笑道:「這種生活偶一為之,自是有趣,然而每日都過農夫的生活,也是勞累的,面朝黃土背朝天,哪有那麽容易,殿下日後若能登基,切記要勤政愛民,帶給他們一個太平盛世,方不負他們供養朝廷之恩啊。」
齊康湊到他面前,笑道:「今日竟頭一次從你嘴裏聽到一句正經的話,但向來只說朝廷之恩,可從不曾聽說過百姓之恩的。」
「所謂民為重君為輕,便是說的這個了。」水無攸坐起身來,感嘆道:「王公貴族穿的绫羅綢緞,吃的山珍海味,哪一樣不是賴百姓之力?朝廷偶爾放松賦稅,百姓們便感恩戴德了。然百姓若不種地捕魚,養蠶織絲,哪裏有你們的富貴生活?」
齊康點點頭,看着無垠曠野,輕聲道:「這些道理我自然是懂的,但以前只是在書本上學來,如今方覺這道理是真的到我心裏了。別說,到底還是父皇目光如炬,雖然我還是瞧不起你這沒個正經的樣子,但我有預感,我會從你身上學到不少東西的。」
「那就好,殿下是否瞧得起微臣,我是一點都不在乎。我只希望能夠完成陛下所托,讓殿下有更多歷練,這就知足了。呵呵,說起來,皇帝陛下可答應過我,教會了你,還要賜我幾壇子美酒的。」
「喝吧喝吧,遲早有一天你要把自己都搭在這個酒上。」齊康板起臉,半大的少年倒正經訓斥起先生了,不過水無攸天性不羁,面對這些,也只是哈哈一笑就帶過去。
在草地上躺了一陣子,齊康坐起來,看看天色,已是夕陽西下,紅彤彤的一輪太陽墜在山間,煞是美麗。
「先生,公子,我們還是走吧。」小闵子也坐起來,看看在草地上悠閑吃草的馬匹:「這些馬兒也吃飽了,再不走,大軍就該追上來了。」
水無攸嘴裏叼着一根草,呵呵笑道:「正是要等他們啊,不然我還不早帶上你們一溜煙跑到邊關呢,何苦在這裏等半天。」
「什麽?等他們?你……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自由的時間也就只有這半天?」齊康大驚失色,跑到水無攸身邊劈頭訓斥道:「你是豬嗎?回到大軍裏再想出來哪有這麽容易,也許現在張将軍就後悔了,你……你真是氣死本宮了,早知如此,就不該讓我知道這獨自策馬天涯的滋味,如今又要把我圈回去。」
水無攸也一點不着惱,悠悠道:「這才半天,心就野了?對先生又開始大呼小叫的,竟然還用豬這種不雅的名詞來形容本先生,哼。」
齊康怔愣了一下,眉眼間逐漸染上怒氣,不過到底沒有發作,還深深一揖道:「先生,剛才是學生沖撞了,只是你還要想個法子,看怎生我們獨自走還好,不然在大軍之中,實在太憋悶了。」
「嗯,這還差不多。」水無攸嘿嘿一笑,面上現出狐貍般的狡猾之色,對齊康道:「這是我和張将軍說好的條件,每日晚間歸營,白日裏放馬而行,這已是他能容許的最大限度了,若想自己縱馬到邊疆,只怕我還不等回京城,這顆腦袋就要先被元帥給砍下來。」
「原來如此。」齊康松了口氣,又狠狠瞪了水無攸一眼:「那你不早說,故意要看我沉不住氣的樣子是不是?哼,怪不得人家都說你狡猾如狐,果真如此。」
「真真是冤枉,殿下你自己着急,不等我解釋就跑過來大吼大叫,最後還怪罪到我頭上來。」水無攸攤手,一臉的無辜模樣。
齊康咬牙看着他,忽然将臉上所有的表情一收,滿面堆笑道:「是是是,學生冤枉了先生,理該賠罪。先生在這草地上躺了半天,想必肩膀有些酸麻了,就讓學生代勞,替你拿捏拿捏如何?」
「不敢勞駕。」水無攸咳嗽一聲,剛要大步逃走,卻聽齊康哼了一聲道:「你敢不聽本宮的話,便是抗旨,給我坐下。」
一邊說着,早把水無攸給按在地上,他雖比水無攸小幾歲,然而從小就錦衣玉食,又不缺乏鍛煉,所以這個子倒反比對方要高幾分。
「喂,殿下,你這是松骨還是謀殺啊?我可告訴你,往後的日子裏你想繼續逍遙,還得靠我呢。」水無攸大聲慘叫,可見太子殿下的服務的确不是好享受的。
「嗯,你說得對,就看在你還有利用價值的份兒上,饒你這一回。」齊康得意一笑,收回雙手,互相握了握拳頭,注目看向水無攸,只見他狼狽的從草地上爬起來,一邊嘟囔着什麽,一邊去整那有些變形了的衣領,頭發也有些散了,這副模樣看上去,竟有幾分旖旎味道,一時間不由得僵了笑容,看呆了眼。
待夕陽完全落下之後,大軍果然浩浩蕩蕩的趕到。張力便命軍隊原地搭帳篷,埋鍋造飯,因這百裏亭四周都是開闊平地,所以每次大軍出征,第一天晚上必在這裏歇息。
軍隊的夥食雖然不如皇宮精致,卻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加上叮當又取出白日裏吃剩下的野雞鮮魚,重新烤了一遍,衆人也吃得開懷。說了一會兒話後,便各自歇了。
齊康本和小闵子楊青是睡一間帳篷的,然而至晚間,水無攸忽然進來,非要和楊青換着睡。他是太子殿下的先生,楊青也不敢違拗,雖不情願,也只得去另一間與叮當同睡了。
「先生是怕有人對我不利嗎?」齊康坐在床上,由小闵子服侍換衣服,一邊問水無收。
「太子殿下認為呢?覺着您此行的确夠保密,所以是萬無一失嗎?」水無攸不答反問,也把外面長衫脫下,只餘裏面的雪白中衣。
「不知道,母後說歷來後宮多兇險。我既然坐在這個位子上,肯定要有許多暗箭明刀。不過既然要為國家之主,這些也是我該擔當的。」
少年的語氣裏有一絲憂傷,然而轉瞬間就豪氣萬千,雙眼閃亮的看着水無攸道:「先生放心,我會小心保護好自己的。」
水無攸看着齊康,看了良久,方點頭笑道:「難怪皇上如此看重你,果然有指點江山的豪氣,好了,你也放心,既然陛下委了我,便是為了那幾壇美酒,我也必然會将你毫發無傷的送回京城,時候不早了,明晨五更便要趕路,快睡吧。」
「咚」的一聲,一本厚重大書呼嘯着朝水無攸飛來,他一躲,書便砸在了小床上,把褥子都砸出一個大坑。聽那邊齊康怒吼道:「你這個混蛋去死吧,竟然是為了那幾壇子破酒,等着,回去後我就讓人抄了你的家,不抄別的,就把酒壇子全部砸碎。」
水無攸哈哈一笑,解開葫蘆又灌了一口。躺倒在床上不再說話,那邊齊康吼了幾聲,也消停了。小闵子吹滅燭火,一時間,帳內安靜下來。
黑暗中,齊康卻翻來覆去睡不着了,仔細想着這水無攸真是自己見過的第一等奇怪人。說他放浪形骸品行不端,但其實又似沒有壞到哪裏去,說他才高八鬥,可是又不恃才傲物,真是怎麽琢磨也弄不明白。
如此這般思來想去,直到天近三更,才堪堪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覺自己不知怎的便來到一個廣闊的天地中,草原無邊無際,遠方天地交接的地方,一騎絕塵而去,白衣烏發飛揚,說不出的豪壯飄逸,說也奇怪,雖看上去是在極遠的地方,那人的眉眼卻都還看得清清楚楚,正是水無攸。
齊康只覺焦急,大聲喊道:「先生你要去哪裏?你要抛下我了嗎?你連禦賜美酒都不要了嗎?」
這樣喊着,水無攸卻只是回頭,并不答言,依然越去越遠,齊康就在後面追着,只覺氣都喘不勻了。
正氣惱間,就聽身邊一陣驚慌大叫聲:「哎呀,糟了糟了,竟然睡到了這個時候。」他心裏一慌,暗道不知是不是過了讀書時辰,壞了,李太傅又要念上好半天了。如此一想,竟猛的睜眼,呆呆看着頭頂的帳篷,許久才緩過神來,原來剛剛是做了個夢。
卻見水無攸已将長袍穿上,對齊康豎了豎大拇指,呵呵笑道:「到底還是公子,我只因昨晚喝了一口酒,竟然就睡到現在。看來以後睡前這酒是堅決喝不得了。只是小闵子,你平日裏不就是負責掌握時刻的嗎?怎的也睡過頭了? 」
小闵子委屈的撇撇嘴,小聲道:「誰是負責掌握時刻的啊,宮裏有專門的人掌握時辰,平日裏都是他們先叫我,我再去叫公子,所以昨晚上睡着後,沒人叫我,我也睡到了現在。」
小太監說到這裏,一臉崇拜的看向自家主子,興奮道:「不過還好,公子你真是太厲害了,竟然自己就掌握了時辰,我聽見你叫水先生,起先還吓了一跳,以為你是做噩夢呢,誰知一看天色,才知道你是在叫我們起床。」
齊康的嘴巴就如同吞下了一個鵝蛋,只是這時再說自己是做夢時說夢話喊得先生,未免太沒有面子,也只好咳了兩聲,含混不清的就算是接受了小闵子的贊美。
水無攸看見他的表情,自然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一笑不語,幾人收拾妥當出了帳篷,只見大軍已将集結完畢,張力等人趕上前來,水無攸對他們道:「幾位将軍,今日我們還是先行一步了。」
張力和其他幾人面面相觑,但看見水無攸身後太子的盼望臉色,又不忍心拂逆,想了一想,只好叮囑了水無攸幾句,讓他好好照顧殿下,仍放他們去了。
如此這般,轉眼間就是半個月過去,眼看再走兩三天,便可到邊關了。齊康一路走來,見識了數不清的新奇事物,只覺心滿意足。原本對水無攸的恨意和不屑也消了大半,只是每每看他進店買酒的時候,仍覺不滿。
愈近邊塞,觸目景色愈是荒涼,大片大片的空地上長滿了雜草和野花。齊康好奇道:「先生,這裏如此多的土地,怎麽沒人耕種啊?難道是因為土地太貧瘠嗎?」
水無攸嘆氣道:「土地并非貧瘠,只是在這裏種了地,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其他國家的軍隊或者強盜劫掠一空,因此大家寧可搬到遠一些的地方,最起碼還安全一點。你看我們這兩天,連村莊都很少看到的。」
齊康的臉沉了下來,握拳恨恨道:「真是可惡,百姓們辛辛苦苦種的糧食,竟要被搶劫一空,邊塞的将士們在做什麽?」
水無攸道:「邊境線過長,守邊将士卻只有那麽多,顧得了這邊顧不了那邊,而且這伊犁國的确可恨,他們民風彪悍,國內人又多是狡詐無賴,貪得無厭之徒。原本皇帝陛下以為他們是游牧民族,糧食稀少,本已制定和平盟約,允許他們每年以牛馬羊和我們交換糧食。誰知他們這邊拿走了糧食,那邊死性不改,後來陛下一查,方知他國內土地肥沃草原衆多,乃是富足之國,遠不如表面上流傳的那樣貧瘠,只是貪婪本性使他們總想不勞而獲,這一次陛下之所以大動肝火,恐也是因為如此。」
齊康點頭道:「正是這樣,原本伊犁國就是個小國,後來是聯合了草原其他部落,遂成一個中等國家,他們十分狡猾,散布出國內貧瘠的謠言,其實根本不是這樣。先生,這一次我們定要将伊犁國滅了,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志向高遠值得嘉獎,但不該好高骛遠,滅一個國家談何容易,何況伊犁國戰力出衆,國內富足,想要滅掉他們就更是天方夜譚了。」水無攸說完,無視齊康瞪視自己的目光,縱馬前行,又過了半日,便來到一條大河旁。
只見河水翻滾不休咆哮東去。齊康等人也趕上來,贊嘆的看着,卻聽水無攸道:「這邊是渭河的源頭了,據說渭河鯉魚是一絕,用來下酒最是美味不過。不如我們捕幾條帶到前面酒樓,收拾了好好吃一頓。」
「你……你瘋了?這種河水,你要下去……下去還不被沖走了?」小闵子大聲叫喊,不敢置信的看向水無攸。
「難道你不知道這世上有一樣東西叫漁網嗎? 」水無攸微笑指着遠處渡頭的幾條船只。
齊康吐出口氣,随即嘲笑道:「我還以為你真厲害到能在這浪裏捕鯉魚呢。」
「我便真有這個本事,也不敢去浪裏,越往這邊,天氣反而寒冷了些,我這身子可禁受不住這冷水。」水無攸毫不諱言,他的話倒讓齊康有些詫異,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一看之下,只覺對方的身子的确是有些單薄,心裏便升起幾絲憐憫,暗道這樣多才俊秀的一個人,偏偏先天體弱,看來果然是人無完人啊,也許他平日裏嗜酒,只是為了暖身子而已。如此想來,倒把平日之氣又去了大半。書香門第
幾人去船上找人借了漁網,自己捕魚,齊康等人都不會,就連叮當也不會,只有水無攸,每網下去必然能捕上十幾條大魚,他們把其他的魚都送給了漁民,只提着幾條一尺長的鯉魚來到了市鎮的一家酒樓裏。
「我跟着先生,算是将這民間各行各業都嘗遍了。」席間,幾人一邊興高采烈的吃着鯉魚,一邊歡笑談論,氣氛十分熱烈。
「就是,這一路而來,農夫也做了,樵夫也做了,漁夫也做了,也沒落了學習書本,真真是漁樵耕讀,全乎了。」小闵子也興高采烈,「別說,倒還真是有趣得緊。」
水無攸但笑不語,每當這種時候,齊康就越發覺得他明豔照人,腦海中情不自禁的就會回想起以前念過的那首詩:「低頭顧影無顏色,尚得君王不自持。」他不敢多看,唯恐自己會對這個男人生了绮念,只好一味的低頭猛吃。
正吃的高興,忽聽鄰桌上起了紛争,幾人偏頭一看,原來是幾個大漢正在拉扯賣唱的小姑娘,那小姑娘都吓得哭了起來,她身後的老漢也一個勁兒的作揖磕頭,求大漢們放過小姑娘。
這種戲碼也算是常見,酒樓裏衆人都是敢怒不敢言。齊康和小闵子叮當看不過眼,便命楊青上前解救。待那賣唱的女孩和老人下樓之後,幾個大漢就靠了過來,盯着水無攸和叮當色眯眯道:「知道大爺們為何放那老柴棒子走嗎?那是因為你們這兩個美人啊。」
齊康和楊青齊齊一怔,接着兩人目中不約而同的露出興奮之色,能不興奮嗎?這一路上什麽新鮮事都見過了,就差惡霸搶男霸女的戲碼了,沒想到天從人願,竟然就讓他們在今天趕上了。
水無攸倒是老神在在的,對那些惡霸看也不看一眼。小闵子眼中露出驚訝崇拜的光芒,小聲對叮當道:「先生真厲害,這就是處變不驚,泰山崩于前不變色的定力吧?」
「屁。」
因為被稱呼為美人,所以叮當的情緒空前憤怒:「你別讓他蒙了,他這麽鎮靜,那是因為他平日裏出去喝酒,幾乎每天都會被當成美人調戲。他早就見怪不怪了。媽的,找他就對了,幹什麽說小爺也是美人?小爺英俊潇灑,哪裏有一點美人樣子,這些混蛋的眼睛是瞎了還是怎的?」
齊康和小闵子楊青目瞪口呆的看着殺氣騰騰的叮當,再聯想到他剛剛說的水無攸幾乎每天都會被人家當成美人調戲的話,然後三個人就爆出大笑聲,一個個東倒西歪,小闵子甚至鑽到了桌子下面。
被無視的大漢們憤怒了,紛紛湊到水無攸身邊,其中一個伸出醬紫色的大手就要去捏他的下巴。
齊康就覺一陣怒氣油然而生,想也不想就大喝道:「楊青,還等什麽?沒看到先生要被輕薄了嗎?」
楊青本來都站起身要上前了,卻被自家主子一句「沒看到先生要被輕薄了嗎?」又給弄的笑趴下了。
說時遲那時快,齊康眼見定力差勁的侍衛是指望不上了,正要親自英雄救美的時候,卻見水無攸手中兩只細長筷子閃電一般插進那大漢的手掌,然後筷子穿過桌面,竟将大漢的手掌活生生釘在桌子上。
這下子誰也笑不出聲來了,楊青和小闵子眼睛瞪得有如銅鈴,不敢相信的看一眼那被穿的手掌,再看一眼仍然優哉優哉喝酒的水無攸,不敢相信這一幕就是面前這位看上去如同弱柳扶風似的先生制造的。
齊康也呆住了,不過好在他的定力總比小闵子和楊青要好一些。咳了一聲,他看着那些在同伴慘叫聲中不住顫抖的大漢,冷哼道,「你們不走,是也想嘗嘗手掌被釘在桌子上的滋味嗎?」
大漢們面面相觑,最後看一眼面不改色的水無攸,再看一眼不怒自威的齊康,齊齊一咬牙一跺腳,拉起同伴就往外拖,好不容易總算把那只手從筷子上拔下來,自然又惹出一連串的慘叫,然後這些家夥就狼狽的夾着尾巴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