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齊康卻是連飯也吃不下去,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事情不至于這樣糟糕,好容易逼着自己吃完一頓飯,原本喜歡的菜也覺索然無味,他就和水無攸這樣沉默着回到了城中住處。然後和叮當小闵子說了要搬去城外軍中,那兩個人就忙着收拾起來。
水無攸帶齊康來到後院,繞過花園,便是下人們的住處。再往後走,是一大塊菜地,此時正值初春,那菜地裏都是剛剛發的芽,一眼望去,除了幾十米外的城牆和房子,沒有其他可遮掩的物體,算是一個空曠的所在。
不等齊康發問,水無攸就開口了:「從上一次我們過襲,我就确定是有內奸了,否則怎會有人知道太子的身份,還派那十個頂級殺手來執行任務呢?說明他對殿下,對我,對楊青都十分的了解。只是他沒想到這次行動會失敗而已。」
「這個我也同意,但若因此就說張力是內奸,也不太可能吧,我的身份還有別人知道的。」齊康盡量的平穩着自己的呼吸,他不想在水無攸面前露出慌亂摸樣。
「我也沒有懷疑張力,雖然他總是不讓我參與到任何關于戰鬥的會議中去,但這是因為我的身份,他小心謹慎沒什麽不對的。不過我後來添了一絲疑惑,為何在太子遇襲的時候,張力派來的那些高手竟然都沒有出現呢?」
這件事還是兩人第一天在百裏亭的時候,水無攸随口說過。此時提及,齊康也想起來了,沉默了一會兒,他有些無力的辯解道:「也許……張将軍已經相信你了,畢竟跟了這麽多天,也沒看到你要害我,誰還有那個耐心啊?」
水無攸慢慢搖頭道:「不對,他對我完全信任的那一天,就該是我入住軍中參與要務的那一天。既然不完全信任,自然就該有人跟着。如果是信任了我還不讓我參與到軍中事務,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你知道是什麽吧?」
齊康的面色有些蒼白,沉聲道:「是怕你看穿他們的意圖嗎?」
水無攸點了點頭,然後道:「我問過楊青,那天是他和殿下合力殺了三個蝙蝠,自始至終沒人現身幫你們,如果說我的死活他不放在心上,然而殿下和楊青獨自逃走之後,那些高手們總不應該還龜縮不出了吧?不過那時我只是有些不解,真正讓我懷疑的,是這一次的事情。」
「怎麽說?」齊康臉上的神情越發鄭重起來。
「他們一直不讓我參與所有的軍事,為何在這一次重大戰役之前,卻突然借由這次慘敗改變态度呢?不僅如此,他們還讓我和殿下一起住到軍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之後每一次的會議我都可以參與了。但是,這應該不是什麽信任,因為沒有理由突然就開始相信我。那麽,這應該就是一個陷阱。」
「他們為什麽要這樣處心積慮的對付你?難道……是為了殺我?」齊康皺緊眉頭:「殺我的話,再多派一些刺客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不是殺我們。那次殺手行動失敗之後,再沒有任何的刺殺行動,這與常理不符,聯想到這次突然叫我們過去,又擺出如此大方的姿态。那麽,如果張力是內奸的話,他這樣做就只有一個目的。他要我做替罪羊,他要在這次戰役後,還能完美的繼續留在朝中,繼續給我們受創過深的冉國最後一擊,到那時,即便是改朝換代,又有什麽不可能的?」
「先生……」齊康顫抖着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改朝換代這個字眼太震撼了,而如果真如水無攸所說,那麽張力的計畫也實在太歹毒了,他根本不敢相信。
水無攸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笑道:「這只是我的推論,一切都沒有證據來幫我證明。之所以現在就告訴你,并且把後果說的這樣嚴重,是想讓你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你已經十五歲了,我就讓你從軍中學會争鬥的第一步。太子殿下,從今天開始,你要學會喜怒不形于色,越是害怕憤怒的時候,越要笑的如沐春風。你要把所有的想法都壓在心裏,一旦行動就是雷霆萬鈞,不給任何人還手的機會……」
水無攸從做了齊康的先生以來,這一次是他教給齊康最多知識的一次。這些知識都不是書本上的,也有違于大儒們傳授的那些孔孟之道。然而齊康卻覺得這些話比那些大道理要有用的多,也要實際得多。
Advertisement
「先生,你也不會坐以待斃吧?如果你已經洞悉了他們的心思的話。」最後,齊康終于問出了心中的問題,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水無攸就是他的依靠。
「當然,我要是這麽容易就讓他們得逞,我還有臉自稱南朝軍中第一狐貍嗎?」水無攸解下腰間葫蘆,洋洋自得的喝了一口:「好了,不要想太多了,太子殿下,明天我們就去軍中,我倒要看看,張将軍他到底是人還是鬼,他們到底又有什麽花樣可以對付我。」
◇
「太子殿下,臣有一句話,到了今日,必須要和你明說了。」
寬敞的大帳中,只有張力和王子健與齊康三個人。水無攸一早就出去了,說是要查訪軍中情形,而齊康則按照他的吩咐過來探查張力的口風和虛實,卻沒想到剛坐下,閑談還不到幾句,面前兩位大将就是面色一整,說出一句讓齊康心中「咯磴」一跳的話來。
「兩位将軍,有什麽話但請直言。」齊康微笑,拿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不知為什麽,心裏有些慌。
「請殿下務必小心水無攸,這個人從跟着殿下的那天起,至今所做的一些事,無不是有他的企圖在裏面,甚至,就連上次的刺殺事件,臣等也懷疑就是他的主使。其目的就在于獲得殿下的信任,以期可以得到更多的好處。」
「啊……」
齊康大叫一聲,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震驚,昨天水無攸才和自己說,張力有可能是內奸。今日這兩人便反将了他一軍,到底誰的話更可信?還是他們都各懷鬼胎?
他想到這裏,只覺得後背上有一道汗水蜿蜒流下,然而面上卻不動聲色,仍假裝有些詫異的道:「兩位将軍是不是弄錯了?先生待我很好,也教授了我許多知識,他怎麽可能是奸細呢?更何況,上一次他為救我,受傷頗重,險些便丢掉了性命,苦肉計也不必使用到這個地步吧?」請尊重他人勞動成果,勿随意傳播,如喜歡本書請購買原版。
王子健正色道:「太子殿下,萬萬不可被此人迷惑。您請細思,世上哪有這諸般巧合的事情。殿下身份走露,有內奸是可以肯定的。然而既然要殺太子,怎可能就派那十個廢物。而水無攸的武功高強我們都知道,但是他身體虛弱,不能久持我們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将兩個人負在背上,還能與剩下七人周旋到楊青趕去,豈不怪哉?」
「可是……可是……他是拼命支撐的啊……」齊康吶吶解釋着,他不能否認,這番話動搖了水無攸在他心中的地位,這令他更加的害怕。
「就是因為如此,殿下,我們事後去探望過他,見他多處受傷,只是怎麽就這樣巧,那麽多傷,竟無一處致人死命的。而且那十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卑鄙無恥之徒,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消在兵器上塗一點毒藥,只怕水無攸也難逃毒手,如此簡單的方法道理,怎麽他們卻沒用呢?難道說他們忘記了嗎?」
「也許……也許……」齊康皺起眉頭,連說了個兩個也許,卻無法再說下去,只覺得細細推敲一下,這其中的疑點的确頗多。書香門第
張力又繼續道:「殿下,我們都是習武之人,那水無攸既知那些人的身份,自然對對方和自己的實力該有所掌握。他若能以一敵七,留下太子和楊青豈不是更大助力?為何卻要将太子和楊青先抛出圈外,表面上看來,這是多麽令人感動的舍生忘死,可他最後沒死,只是受傷,若我是太子,我也必定感激涕零,從此後将他視作心腹了,然越是如此,越是不由得讓人不起疑心,這樣做戲,未免有些太過。」
「也許他只是一時情急……」齊康的眉頭皺的更緊,他知道自己已經開始漸漸相信張力的話,畢竟張力的父親是兩朝元老,而他從軍以來,在對南朝的戰鬥中可說是軍功赫赫,與水無攸這個降臣相比,在身份上,還是張力更有優勢。
但是齊康不想讓自己就這樣相信張力所說的話,他拼命回想着相處以來水無攸對自己的教導,沒錯,他是貪點小酒,又小氣貪財,偶爾還願意扮個風流才子,然而他的眼睛那樣清澈,他整個人都是那樣淳樸,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內奸,怎麽可能要害自己呢?
「殿下,昨天我們将他叫過來,就是為了試一下他的态度,那峽谷神秘無比,若非內奸,斷斷不會有如此巧合之事發生。然而他卻一口否認了內奸的存在,如今看來,他已是與軍中這個內奸同氣連枝了,殿下,這兩個,或者說是更多的內奸,便如毒蛇在身畔,是必須除去的……」
張力剛說到這裏,就見齊康「騰」的一下站起來,冷聲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卿等猜測,在沒有實際證據之前,我是不會同意你們傷害先生的,不必多言。」
王子健和張力對視了一眼,王子健沉聲道:「殿下要證據,我們便給殿下看。殿下可知麗春院這個所在嗎?」
他們一說出麗春院,齊康心中就又是一翻個兒。那是水無攸當日去嫖妓的所在,自己也曾經跟蹤過。這件事情除了他們幾個人,再沒有人知曉,他不明白張力和王子健怎會突然說出這個地方。
就見王子健躬身道:「那麗春院中的老鸨,便是伊犁國的奸細,臣等早已查明了,只是因為要釣大魚上鈎,所以一直沒有動她而已。此前,水無攸一直頻繁往來麗春院,自從受傷後,他才消停了這些日子。殿下,明日臣等會召開軍事會議,請衆位将領參加,說出下一步對戰伊犁的一個大陷阱,我們只看水無攸的态度如何,便知分曉。只是殿下定要随着水無攸的态度而行,以免他對你起疑心,稍後我們自當讓殿下明白他是忠是奸。」
「好,就依你說的辦。」齊康一咬牙,轉身離了帥帳,站在空地上茫然四望了一會兒,忽然低頭嘆息道:「先生……你……不會是真的內奸,我……還是相信你的,你……你可千萬不要辜負學生的期望啊。」
雖然心還是傾向在水無攸這邊,雖然那麽強烈的希望水無攸能用事實證明他的清白。然而齊康畢竟是冉國的太子,他知道自己背負着的是冉國的國運和江山,半點馬虎不得,更不能為個人感情所左右。
也因此,齊康将那點惶恐和心事生生埋在心裏,面上一點沒露出來,就連最知道他心事的小闵子都絲毫不察覺。如果水無攸知道自己的學生如此學以致用,立刻就把自己教的「喜怒不形于色」給用在了這裏,不知道他是不是會感到萬分欣慰。
水無攸直到晚上才回來。一夜無話,第二日辰時左右,有副将過來請齊康和水無攸齊聚帥帳開會。
待衆人到齊,王子健将牆上布幔拉開,只見上面是一幅大地圖。接着張力簡單說了一下最近一段時間的戰況,分析了雙方軍隊的實力和優劣,便來到地圖旁,指着一處地方道:「鑒于敵我兩軍膠着不下,且前些日子我軍慘敗,所以現在必須要用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
水無攸看着地圖上的那處地方,忽然皺了下眉頭,開口道:「元帥,莫非是要将敵軍誘入這個窪地嗎?」
「正是。」張力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水無攸,然後豎起大拇指稱贊道:「果然是智計過人的水大人。我和王将軍商量過了,此處窪地兩面臨着高山,東面臨着蕭河,只有西面是出口,待他們進入窪地後,就派大軍堵死其退路,接着便可甕中捉鼈。」
水無攸點頭道:「聽起來倒是一條妙計,但是問題有三。」
王子健連忙道:「願聞其詳,水大人請說。」
水無攸看了他一眼,悠悠笑道:「其一,此處窪地甚為廣闊,山嶺險峻,若我們掌握先機,倒是個決一死戰,大傷對方元氣的好地方,然而你們用何計才能誘敵前來呢?此處如此兇險,敵軍是不會輕易上當的。」
張力微笑道:「這個本帥自有妙計,水大人且請放寬心。請大人說第二條。」
水無攸注目看了張力一會兒,點點頭道:「第二,請問元帥,蕭河地勢是否要高于窪地?」
張力回頭看了一眼地圖,點頭道:「哦,沒錯。」
水無攸道:「這就是了,我想請問元帥,一旦敵軍進入之後,迅速占領高地,引放蕭河之水迅速倒流向窪地,其另一部分軍隊堵住出口,那麽被捉住的鼈,恐怕就變成我們了吧?」
張力和王子健面上變色,衆将也都是悚然而驚,紛紛交頭接耳。齊康則穩穩坐在座位當中,不動聲色觀察着水無攸和張力王子健的表情。
「水大人說的固然沒錯。然而這卻是不可能之事。」張力指着地圖道:「一則是蕭河雖在窪地東方,且地勢較高,然而其流向卻是南北,除非挖上引水的管道,不然蕭河只能起阻擋作用,怎麽可能會倒流呢?除非對方提早知道我們的作戰計畫,精心準備。」
水無攸笑道:「張元帥一語中的,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三。元帥今日召集了衆多将領,怎敢保其中不會有人洩密?恕我放肆,這樣的機密作戰內容,元帥是不該如此大張旗鼓的宣之于口的。」
齊康心裏一跳,心道是了,元帥他們設定這個作戰計畫,是為了要證明先生的內奸身份,因此也沒避嫌,先生卻不知道這一點。他聰明絕頂,若真是內奸,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從這個漏洞中窺破天機,真是的,張力他們也太不小心了。
齊康這樣想着的時候,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潛意識中已經選擇了相信張力王子健,而把懷疑的目光對準了水無攸。
不過其實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換成誰,處身這樣的情況下,一面是世代忠良,一面卻是南朝降将,不要說只有十五歲的齊康,就算是他精明如狐的老子,也一定會和他一樣,選擇懷疑水無攸的。
卻見張力呵呵一笑,不慌不忙道:「水大人無須擔心,這些将領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不需要避嫌。更何況,我們今日制定的作戰計畫,後日便可按此計畫決戰,此時就算有人通知,那伊犁軍隊除非插上翅膀飛過去,再花個七八天時間挖水渠,不然您擔憂的那種情況萬萬不會出現。」
水無攸笑着道:「這也沒錯。」然後再不言語,于是這個計畫就在衆将領的摩拳擦掌中塵埃落定。
出了帥帳,齊康故作興奮的看着水無攸,躍躍欲試問道:「先生,你覺得這個計畫是不是很完美?不如我們也一起上戰場如何?」
水無攸看着齊康,忽然道:「你覺得這個計畫很好,是嗎?那我說的第二種情況,你有沒有考慮過呢?一旦發生了,我們會全軍覆沒的。」
齊康撓了撓頭說:「可是張元帥也說了,就算現在伊犁軍隊已經知道了,挖水渠也來不及了呀。」
水無攸定睛看着他,然後嘆了口氣,垂下眼簾道:「有些話,我知道我不該說,然而眼下是生死存亡之際,我又不能不說。殿下,雖然我不知道張力和王子健對你說了什麽,但是,你已經開始懷疑我了是嗎?」
一句話,石破天驚,齊康就覺得一顆心幾乎都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不過他沒有強行抑制自己的驚吓情緒,而是看向水無攸,驚叫道:「先生,你……你怎會這樣說?」這種時候,越是表現的慌張,反而就會越逼真。
「因為你已經完全站在他們的角度看問題了。這說明你心裏不再将他們當做奸細來防範。不然你就該想到,這個作戰計畫是他們制定的,雖是今日才說出來,然而制定卻可以在更早的時間。若是如此,由他們提前告訴了伊犁國的軍隊,那我軍進入那個窪地,便是有去無回了。」
齊康就覺身上又布滿了冷汗。他的确沒有考慮到這個可能性,原來他在心裏已經選擇相信了張力和王子健。一時間,他只覺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水無攸看着齊康的眼睛,在那裏,他已經找到了答案。
輕輕嘆口氣,他摸摸齊康的腦袋,微笑道:「殿下,這并不怪你,一個是世代忠良,一個是別國降臣,這個利害得失,感情平衡,換誰都會和你是一樣的選擇。就算是我,也會如你這麽做的。」
「先……先生……」齊康困惑的擡頭看水無攸,眼裏有一種急切:「先生,你不會是內奸,對嗎?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嗎?」
水無攸微笑道:「殿下,你是聖君之才,在這件事情上,你能不為我和你的感情所左右,一味的盲目相信我,這令我很高興。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這件事,關系到冉國生死,萬萬不可兒戲,你一定要讓自己目光如炬,你可以懷疑我,但也不要全信張元帥,你最應該信任的,是你自己,明白我的話嗎?」
齊康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道:「那……那我懷疑你,你不會生氣嗎?」
「當然不會。」水無攸哈哈一笑,然後摸了摸鼻子,「雖然吧,這個結果讓我這個降臣心裏有點不舒服,但是作為你的先生,我很高興看到你這個進步。殿下,人人都說做皇帝好,然而大家只看到做皇帝的好處,卻不知,皇帝是這個天下最孤獨的人。因為他們不能相信任何人,他們的一生中,不僅僅是身為王者的快意霸氣,更多的,是充滿猜忌懷疑的寂寥。」
「喂,先生,讓你這麽一說,我都不想做皇帝了。」齊康瞪了水無攸一眼:「父皇是讓你教我該怎麽做一個更好的皇帝,而不是讓你教我該怎樣在皇位來臨之前臨陣脫逃的啊。」
「哈哈哈……」水無攸忍不住放聲大笑,點頭道:「好,很好,殿下,剛才是臣失言了。殿下處于如此大事之中,仍不失幽默,說明心裏已經漸漸鎮定,恭喜殿下,你離正确的君王之道又近了一步。」
齊康也跟着笑,笑完了,目光注視着水無攸,又嘆了口氣道:「先生,不管如何,我希望你……別令我失望。」
「如果我不令你失望,那就要是張力令你失望了。權衡利害得失,你該更希望他別令你失望才對。」
水無攸一邊說,又朝前走去,想了想又搖頭嘆道:「可惜啊可惜,我自己的心,天地日月可鑒,最後要讓殿下失望的,必然要是張力了。」
齊康就覺心裏堵得慌,如果張力真的是內奸,那不但冉國險如危卵,自己更是猶如網中之魚了。
一路走着,越想越覺煩悶,忽覺水無攸竟帶他來到了城東,他詫異道:「先生,為什麽會帶我來這裏?」
水無攸四處望了望,點頭道:「張力到底是不是內奸,我們一看便知,走,到那個窪地去看看。」說到這裏,忽然想到某處,不由摸了摸鼻子,微笑道:「哦,對了,殿下萬金之體,豈能只身前往空曠之地,不如你先回去吧,或者我們叫了楊青再過來。」
齊康心中一跳,随即淡淡道:「先生不必多慮,就算你是內奸,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機殺我,否則豈不是因小失大,我便和你去看一看那窪地又如何。」
水無攸豎起大拇指,長笑道:「君臨天下氣吞山河,君王本該有如此膽魄和頭腦,好,我們走。」說完當先舉步向地圖上标示的那塊窪地而去。
四面查看了窪地環境,連齊康都被震住了,自言自語道:「天啊,若在此處伏擊,怕不是能全殲敵軍五六萬呢?」
水無攸點頭道:「沒錯,沒料到此處地形如此開闊,若張力不是內奸,此計奏效,那這場戰争結局已定,伊犁國必定元氣大傷。」
「可如果他是內奸,大傷元氣甚至覆國的就是我們,對嗎?」齊康白了水無攸一眼,「先生,你不用時時刻刻提醒我的,我還沒昏聩到這個地步,因為一時的巨利就忘了眼前危險。」
「哎呀,我此生能教到這樣一個聰明的學生,看着他一步步登上帝王寶座,便再也不用有什麽遺憾了。」水無攸哈哈一笑,向齊康眨了眨眼睛,他很少有這般可愛的模樣,一時間,齊康不由看得呆了。
卻見水無攸又向東走去,齊康跟在他身後,過了一會兒,聽到河水咆哮聲,方知是來到了蕭河邊。
「莫非我們竟然猜錯了嗎?」
水無攸細細查看了一番,然後直起身看着遠處翻滾咆哮着的蕭河,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暗道如果張力等人真是內奸,要借此戰役叛國,這裏不該沒有河渠啊,最起碼也該有點跡象才對,可是這河岸上就是平整土地,連塊草皮都沒掀起過。
再四處走了一圍,也沒發現任何跡象。他眉頭緊皺,忽然對齊康道:「殿下,難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周圍的确沒有任何陷阱。」
齊康心道:肯定沒有吧,因為這場戰役也許根本不會發生,一切都是張力和王子健設了套子要抓你把柄的。但是先生,我……我很相信你,所以……所以你也千萬不要令我失望。
回到軍中,水無攸眉頭緊鎖,始終不曾舒展開。至中午吃完飯,便獨自來到營前空地的大石上獨自默默思索。齊康勸了他幾次,他都不肯離開,最後也只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