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

維拉在上……哦不,諾多的先輩在上,諾洛芬威今天美極了。

費艾諾給身旁的學徒使了個眼色,對方便心領神會地收拾東西躲得遠遠的,遠到聽不見這邊的人說話的程度。他們原本在花園裏讨論些有關鑽石切割的經驗,因此石凳上散落着一堆圖紙,那位學徒一股腦地抱着它們跑開,還時不時得把掉在地上的紙張艱難地撿起來。費艾諾看着自己一手的墨水,四處張望了一下,随手扯下一片寬大的樹葉(去他的雅梵娜,諾洛芬威是第一要務)把手擦幹淨,趁着芬國昐還沒看到他,趕緊把自己從石凳挪到噴泉旁,翹着腳捧着紙筆,裝作是在享受自然汲取創作詩歌的靈感的模樣。

芬國昐大步走進花園裏,在他身前站定。費艾諾緩緩轉過頭望向他,但眼神實際上已經在瘋狂觀察,恨不得連一根頭發絲兒都不放過。芬國昐穿着一身輕薄休閑的煙灰藍色棉質衣袍,腰間随意系了根赭紅的綢帶,身上沒戴任何首飾,頭發也在腦後披散着,反而整個人看起來幹淨得像羅瑞恩的湖泊。

“我來邀請您今夜與我共進晚餐,”芬國昐說着,語氣漫不經心得有些微妙,“雖然這并非我自身的意願,但既然是芬德卡諾的建議,那麽我也沒有理由不考慮再三。”

共進晚餐?今夜?費艾諾表面上維持着潇灑和冷靜,腦內實際上已經被那不能再明顯的暗示而沸騰了起來。他裝作優雅地微微一笑,長腿在站起來的時候很有戲劇性地一甩,對芬國昐鞠了一躬。“我的榮幸,親愛的諾洛芬威。”

昨天他用“親愛的”這個前綴的時候,芬國昐的臉肉眼可見地抽搐了一下,那本能的厭惡和難以置信極大地打擊了費艾諾的自信心。他剛剛本來還想着要不要收斂、矜持一些,不要因沖動而搞砸了所有事——如果芬國昐再來一次相同的反應,他實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繼續支撐自己這份沖勁兒。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聽到他那聲“親愛的”,芬國昐雙眼微垂,深深地注視着他,那清澈眸子裏的藍深邃地仿佛要将他溺死。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黑發中隐約露出的耳尖似乎泛着粉紅。

費艾諾直接愣了半晌,芬國昐那句“那麽,今晚我在宅邸恭候您的到來”只聽到了“今晚”兩個字。回過神來了時候,芬國昐已經鞠了一躬轉身離去了,他連挽留的話都來不及說,只能勉強深吸一口對方的衣擺飄動時蕩起的淡淡清香。

等芬國昐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了,費艾諾一個小跳站了起來,立刻往家的方向走去,為今天的晚餐做些準備,試試衣服首飾什麽的,順便自己做幾道菜帶着去,完全忘了現在還是大早上。至于身後欲言又止的學徒,也已經被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今晚或許就是一切的終結,也是一切的開端了。在明白芬國昐的心意之後,費艾諾就一直等着一個合适的契機,讓他能夠好好地跟他的半兄弟談一談,解開心結和誤會,坦白欲望和愛意。現在這個契機來了,他終于可以與芬國昐獨處,而費艾諾相信以自己的語言水平,事情一定會進行得順利。雖然有點緊張,但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費艾諾就不會在成功之前停止他的追求。

他穿過提裏安的街道,路過一家小餐廳,裏面熱鬧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似乎是有一群年輕的西爾凡和辛達在裏面慶祝某位成員的生日,圍坐在一張大圓桌周圍唱歌宴飲。費艾諾只是随意掃了一眼,原本只是無心之舉,但在一水兒的綠衣服精靈當中混雜着一個藍色的身影,顯得格外顯眼,讓費艾諾忍不住多看了幾秒。

然後他就僵在了原地。

在那群宴飲的精靈旁邊,角落裏一張單獨的半開放包廂裏,芬國昐正和一個年輕的精靈坐在柔軟的沙發上。他身上還穿着剛才來見費艾諾時那身煙灰藍色的衣袍,而那個年輕精靈正被他親昵地摟在懷裏。對方是一個有着銀金色長發的美少年,肌膚是十分誘人的淺棕色,費艾諾看不清他眼睛的顏色,但可以想象那必然是相當夢幻的。美少年穿着一身海綠色的絲綢衣服,凸顯出美感十足的線條,而芬國昐那白皙的手指正仔細勾勒着它們,并帶着微笑在少年的唇上落下一個吻。

費艾諾的腦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裏站了多久,包廂裏的那對精靈始終沒有發現他,沉浸在調情和親吻當中,時不時還用嘴給對方喂去美酒。過了一會兒,費艾諾幾乎是無意識地離開了那個地方,仿佛是他的身體知道他已經到了極限,在他的大腦崩潰之前趕緊進行了轉移。他一路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家裏,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為什麽。

怎麽可能。

芬德卡諾說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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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他不會說這樣的謊。

可能是他弄錯了吧。

所以一切都只是他一廂情願。芬國昐的嘲諷就是嘲諷,根本沒有什麽對愛意的掩飾。他這些天來的殷勤一定給他出盡了糗,芬國昐現在一定把他當成徹徹底底的蠢貨。

這個所謂的晚餐多半也是什麽圈套,芬國昐一定會抓住什麽把柄狠狠地嘲諷他。該死的,說不定這整件事就是他一手策劃,用來玩弄他的!可是邁提莫和芬達拉托怎麽會答應這種事呢?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那個美少年是誰?他從來沒見過或是聽說過這號人物,完全搞不清對方是誰。

費艾諾在床上翻了個身,雙眼無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管真相如何,包廂裏的那個精靈毫無疑問是芬國昐。他盯着看了那麽久,确信自己沒有看錯。他不可能看錯,畢竟對方容貌的每一個細節都早已被他烙印在心裏了。但芬國昐對他是如此不屑一顧,甚至完全沒有發現他的窺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緊緊攥住了被子,直到那柔軟的布料在他的力道下撕裂。費艾諾連忙松開了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現是幹燥的。他的心此時空洞到連淚水都沒有,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和失落。

即便如此,他已經答應了要去共進晚餐。即使他一寸也不想挪動,即使他現在見到芬國昐只會讓他更加難過,他還是得去。或許事情沒有他想得那麽糟糕?費艾諾想。在對彼此的感情這件事上,他可能确實會錯了意,可或許芬國昐也沒有嘲弄他的意思,只是想要跟他和解,停止他們一直以來的鬧劇,從今往後和平共處。沒錯,或許是這樣,那麽費艾諾可以接受。如果對方對他真的沒有愛的話,那他也無可奈何。

疲憊而悲傷地,費艾諾從床上撐起身體,整理好衣服和頭發,走出家門。

* * *

芬國肦仔細修剪好鮮花,将花瓶在桌上擺正,然後又洗了一次手,盡管他的手上只是沾了點清水而已。一切整理好之後,他站在鏡前最後一次端詳自己,确保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缺。他挑選了一件純白的禮服,沒有任何多餘的花紋,只靠完美的剪裁襯托出他自身的魅力。他不想讓任何其他的事物吸引費雅納羅的注意。

時針指向七點,門鈴也如同準點報時響起。芬國昐深吸一口氣,飛快地前去開門。費艾諾站在那裏,身上還穿着芬國昐今天早上來找他的時候穿的衣服,還能隐約看到一些褶皺。芬國昐有點疑惑——費艾諾看起來精神不太好。雖然他的臉上依舊帶着光輝,但往常的他是燃燒着的,不是像這樣平靜而死寂。

“晚上好,費雅納羅。”他後退一步,“請進吧,我在等你。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晚上好,諾洛芬威。”費艾諾回應道,踏進他的家門。這下芬國昐确定他狀态不好了,剛才那句問候稱得上是有氣無力。芬國肦感到困惑,早上他去見費艾諾的時候,對方明明還很有精神。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們在餐桌旁就坐,沉默地吃着眼前的食物。費艾諾全然沒有以往的健談,甚至大多數時間都沒有擡頭看着芬國肦。雖然有些不知所措,但芬國肦也不能讓這種尴尬持續下去:“我知道我的邀請顯得有些突兀,費雅納羅,但我向你保證,我是完全出于善意才安排了這次晚餐。我知道近來我們的關系算不上和睦,如果你心存疑慮,我也能夠理解,因此你能答應讓我感到很高興。”

“嗯。”費艾諾點點頭。芬國肦一時間有些呆滞;倒不是說他不會主導話題,但若是談話的對象是他的兄長,他通常是根本搶不到這個機會的。他習慣了對費艾諾的出擊作出回應,而不是等待費艾諾的回應。

“多餘的話,我想說了也沒什麽用處,”他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我邀請你前來與我共進晚餐,是為了向你坦白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我明白,”費艾諾說,“我洗耳恭聽。”

他的話裏沒有嘲諷的意味,這讓芬國肦鼓起了勇氣:“首先,我想我要為我近來的言行表示歉意。雖然聽起來有點像狡辯,或許也是狡辯,那些話語大都是源于我徒勞的固執和猜忌,不願放下自尊與你和解。但我現在冷靜了許多,也看清了許多,也清楚地認識到了我過往行為的幼稚。我向你道歉,費雅納羅。”

“我原諒你,”費艾諾似乎有些急切的說,“我的情況和你差不了多少。我也厭倦了這些無意義的争執,諾洛芬威,你能提出和解我感到很高興。我原諒你,也請你原諒我。”

“當然……當然,兄長。”

他們熱切地注視着彼此,胸膛還因些許的激動而起伏着。有那麽一瞬間,芬國肦以為自己可以順理成章地吐露情感,甚至是就這樣把費艾諾拖進懷裏,拖進他的房間,拖到他的床上,然後他們可以更加深入、更加真誠地表達歉意。但費艾諾卻移開了視線,松開了他們之間緊繃的線。芬國肦眨眨眼睛,有點失落,但他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兄長。”他放下餐具,“我已經無法掩飾,也不願再掩飾下去了。”

費艾諾抿緊了嘴唇,肩膀像是瑟縮了一下。是緊張嗎?不管怎樣,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停不下來了。

“我的固執并不是出于對你的惡意,費雅納羅,而是因為我始終不願承認我對你的感情。我對這感情的熾熱感到害怕,害怕得不到你的回應,所以用這種方式欺騙自己。現在我知道我的擔憂是毫無根據的了。費雅納羅,我愛你,我一直愛你!”

他語無倫次地說了一通,覺得自己的告白簡直有辱諾多善于言辭的名聲。但說出口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來了。內心深處的秘密已經全部吐露,芬國肦也無法再說更多,只能壓下焦急的心情,等待着費艾諾的回複。

“哈,”費艾諾突然笑了一聲,“哈,哈哈。”

芬國肦愣住了。這笑聲絕不是什麽喜悅的笑聲。

費艾諾搖搖頭:“我……我不明白,諾洛芬威。你到底想做什麽?你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做到這種地步?我……”

“要不是你親口說了剛才的話,我絕不會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諾洛芬威。為什麽?你難道不惜傷害自己也要欺騙我、耍弄我嗎?”

“不!我說得沒有半句假話,費雅……”

“好,好!我就假設你沒有說半句假話,你的确是愛我的。”費艾諾咬牙切齒地說道,“就算是這樣,你覺得三心二意就不比欺騙惡心嗎?”

“三心二意?”芬國肦徹底迷惑了,“費雅納羅,你在說什麽?”

“你很清楚我在說什麽!”費艾諾猛地站起來,“我都看見了,我看得清清楚楚,你跟那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精靈。是的,諾洛芬威,你之前的擔憂都是毫無根據的,因為我的确愛你,我愛你愛得發了狂。我本來覺得你不愛我也沒關系,畢竟這個阿爾達本就是傷毀的阿爾達,我也無可奈何。可你卻說你愛我?你竟然這麽說?我真不知道你的智慧到哪去了,諾洛芬威;如果這是假話,你就是騙子,如果這是真話,你就既辜負了我,也辜負了你另外那個小情人!你是想選哪個,嗯?”

芬國肦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費雅納羅。突然給我丢出一堆毫無根據的指控,這種行為你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想幹什麽,費雅納羅?”

“我想幹什麽?我想現在就離開這個鬼地方,然後再也不看見你這張臉!我們的小游戲結束了,諾洛芬威,再見!去跟你的小情人在一起,別扯到我身上!”

說完,費艾諾就拂袖而去,沖出了門外,沒過多久就聽不見腳步聲了。

芬國肦呆呆地坐下,望着餐桌對面空蕩蕩的位置,腦子一片空白。

* * *

“緊急情況!”芬鞏顧不上敲門,直接一頭撞進了球場的大門,“邁提莫,芬達拉托,大事不好了!”

梅斯羅斯正在和芬羅德打球,一些無傷大雅的競技運動。看見他這麽跌跌撞撞的進來,梅斯羅斯擔憂地問:“發生什麽了?”

“我早上剛去拜訪了父親,問了他跟大伯的晚餐的事情。你猜他跟我說了什麽?他說他跟大伯都表白心意了!”

“啊?那不是很好?”芬羅德疑惑道。

“不,聽我說完!然後父親說,大伯不但不相信他的表白,還罵他是三心二意的騙子、負心人!父親現在很難過,他跟我說他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費雅納羅為什麽會這麽對他。”芬鞏一口氣說完,“你們知道什麽嗎?到底怎麽回事?”

梅斯羅斯和芬羅德面面相觑。前者首先冷靜了下來,顯然是對跟自家老爹有關的突發狀況習以為常了。“我們也不知道,芬德卡諾。好,我們來分析一下。你說父親叫諾洛芬威三心二意的騙子?也就是他認為諾洛芬威還愛着別的精靈?”

“聽起來是這樣,但據我對父親的觀察和了解,絕沒有這樣的事。”芬鞏斬釘截鐵地說道,“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梅斯羅斯眉頭緊鎖:“父親不是以好脾氣聞名,但即使是他也不會這麽輕易地下定論。我不是不相信你,芬德卡諾,但既然他如此判斷,代表他一定接觸到了什麽非常有迷惑性的信息,并且真實到足以騙過他。”

“你是說,他看到,或者是以為他看到了父親和別的精靈在一起?”芬鞏問道。

“或許是這樣。”梅斯羅斯深吸一口氣,“好了,情況有變,現在我們得重新分工一下。安撫父親和二伯的情緒是一方面,我們還需要徹底調查一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交給我吧,”芬羅德拍着胸口說,“相信我的人脈。不出兩天我就可以把整件事情還原得一清二楚。”

“好的,拜托了,芬達拉托。”梅斯羅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視線移回到芬鞏身上,“芬德卡諾,如果我們放着他們兩個不管,事态不會保持原狀,只會繼續惡化下去。我們必須穩住他們。”

“怎麽做?”

“我能想到足夠震懾父親的事情,只有一種。”

* * *

“父親,我很抱歉,但我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您。”梅斯羅斯放下茶杯,“諾洛芬威在昨天晚上去世了。”

費艾諾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紅茶浸濕了地毯。“什麽?”他近乎機械地問道。

“我知道這很突然,父親,但是确實如此。調查的結果說可能是心碎而死,但現在也完全不清楚到底是什麽讓他如此悲傷。”梅斯羅斯低下頭,掩飾自己實在是不會假哭的事實,“我真的很抱歉,父親。”

當然,這個消息是假的。為了防止費艾諾和芬國昐因為誤會和仇恨又開始互相傷害,梅斯羅斯想出了這個辦法。芬國肦那邊有芬鞏去解釋,已經暫時隐居起來避過風頭。

“他現在在哪兒?”費艾諾僵硬地問。

“我們把他的身體安置在了羅瑞恩,讓他的身體不會腐朽。準确來說,他的死亡只是靈魂因為不堪重負離開身體去了曼督斯的殿堂,并不是完全的死去。但不管怎樣,他現在确實是已經不在了。”

費艾諾站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沉重地喘息着:“為什麽?竟然到這種程度……可他不是……到底怎麽回事?”

“父親,你知道些什麽嗎?”

費艾諾懊惱地揉亂自己的頭發:“我倒希望自己知道!他……我……難道……”

“父親,冷靜一點,慢慢說。”

費艾諾将事情的經過和盤托出,然後無力地捂住臉:“我确定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和那個精靈的确是在一起。難道他的死不是因為我?可在那天晚上之後他就立刻……可我親眼看到了,怎麽可能弄錯?如果他根本沒有那麽愛我,怎麽會因為我的拒絕心碎而死?”

“父親,我不是質疑您的判斷,但我跟芬德卡諾讨論之後,覺得您可能是受到了欺騙。當然,不是諾洛芬威的欺騙。”梅斯羅斯安慰道,“芬德卡諾跟他父親經常在一塊兒,如果諾洛芬威有了愛戀的精靈,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卻向我保證說絕無此事。”

費艾諾擡起頭來:“真的?他這麽說了?”

“真的,”梅斯羅斯有些尴尬,畢竟當初芬鞏也參與了他們的演戲,但費艾諾卻如此相信他,“這裏面一定有什麽誤會,父親。”

“那……我豈不是冤枉了諾洛芬威!而且他還……”

“別激動,別激動,父親。我們沒有公布諾洛芬威的死訊,就是因為他還有救,也請您暫時保密。等我們查清了真相,到時候可以申請托曼督斯的邁雅帶話給他的靈魂,他說不定會重燃希望,回到我們身邊。”梅斯羅斯捏了捏父親的肩膀,“您可能不太方便四處打探消息,但我會拜托芬達拉托去做的。以他的能力,一定很快就會查清楚,請您耐心地等待一下。”

“好的,好的,”費艾諾點點頭,平複了一下呼吸,“我會的。如果是我錯怪了他,我一定會跪在曼督斯門前對他忏悔。”

* * *

“棕色皮膚的美男子?”芬羅德疑惑地問。

“對,我的确是看到了,”年輕精靈對他說,“那天諾洛芬威陛下和一個棕色皮膚的美人兒來到酒館裏,卿卿我我了好一會兒。不得不說,陛下的眼光真不錯,雖然不是那種很高貴的類型,但那眼神和身段,我那一桌的朋友眼睛都看直了!男的女的都是!不過說來奇怪,我們哥幾個在澳闊隆迪認識不少精靈,那種帥哥應該很有名氣才對,但我們竟然誰也不知道他是誰。真是奇怪。”

這就很詭異了。芬羅德剛剛才問過芬國肦住所附近花店的女精靈,按她的描述,那個時候的芬國肦已經回了家,路上還在她店裏買了束蝴蝶蘭,按理說根本不可能在酒館的。不過還有另外一個線索:“你說澳闊隆迪?”

“對,看那個美人的發色和穿着,應該是澳闊隆迪的精靈沒錯。雖然也有可能是穿着澳闊隆迪的衣服,不過,怎麽說呢,感覺他就和大海很配吧。”

有了這條線索,芬羅德便立刻出發前往澳闊隆迪,在路上他便逐步分析着目前掌握的情報。既然出現了兩個芬國肦,那麽在酒館的那個芬國肦就一定是假扮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個棕色皮膚的美男子說不定也是一個虛假的形象。那麽問題來了,到底是哪位精靈有這種高超的化妝術?簡直稱得上露西恩在世。這其實也說不通,因為泰勒瑞族的打扮是不太強調妝容的,在澳闊隆迪出現有這種才華的精靈,雖然不是不可能,但也有點匪夷所思。又是哪兩位精靈會不想看到費艾諾和芬國肦在一起?說實話,如果是在澳闊隆迪,随便哪位精靈都可能不怎麽會想看到費艾諾和芬國肦在一起開始幸福生活,但出手破壞他們的關系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說應該是兩位很記仇的精靈嗎?

他走在澳闊隆迪的沙灘上,向往地看着海面上來來往往的船只。等把這活幹完了,就去一趟托爾·埃瑞希亞吧。有傳聞說在幾個星期前,一個水手在那裏被沖上了岸,現在正住在朋哥洛斯家裏。有機會一定要去拜訪一……

海面一陣波濤洶湧,周圍的船激烈地晃動着,讓船上的精靈慌張地尖叫起來。但柔和的水流卻及時将船只推遠,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海面上緩緩升起,遮住了正午的太陽,海邊的精靈們吓得四下逃竄。芬羅德雖然沒有那麽失态,但也是瞪大了眼睛張着嘴,呆呆地看着那綠色的皮膚、海草組成的長長胡須和藤壺腰帶。

“芬達拉托·英戈爾多。”烏歐牟的聲音洪鐘般響起,開口就是迷醉的口音,剛才那句叫芬羅德的名字愣是讓他花了十秒才聽懂。烏歐牟的精靈語說得越來越不行了,芬羅德又花了一秒心想,遲早有一天他會全部忘掉的。

“呃,嗯,唔……午安,烏歐牟大人?”芬羅德試着打了個招呼,“您……您找我嗎?”

一艘小船漂到他面前。“上來,”烏歐牟說,“我有話對你說,也是你渴望得到的消息。”

芬羅德緊張地上了船,回頭瞟見聚集在海灘上圍觀的精靈,心想完了,有關他的社交能力的奇怪傳聞又要增加了。

離開海岸一段距離,烏歐牟判斷他們可以單獨說話來,再次開口道:“我知曉你近來的煩惱,也掌握了你急需的真相。”

“您知道是誰在破壞費雅納羅和諾洛芬威的感情?”芬羅德急切地問,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烏歐牟掌握很多秘密,這不難理解,但他向來不是那種會提供謎底的維拉,即使知道答案,也不會輕易幹涉埃爾達的事情。可這次怎麽就……

“我已經讓幹壞事的那兩個寫了檢讨書了。”

“呃……?”芬羅德一愣,緊接着一只白海豚來到船邊,把兩卷海草制成的紙張捧出水面。芬羅德接過紙張,摸了摸海豚的頭,粗略地翻了翻,最下面的署名讓他睜大了眼睛,“這是……”

“我暫時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麽處罰他們。等我做出了決定,會派信使通知你,現在就拿着這個,去解開費雅納羅和諾洛芬威之間的誤會吧。”

還沒等芬羅德回話,烏歐牟就垂直入水消失不見了,留下一股水波把芬羅德推回岸邊。

“這可真是,”芬羅德還沉浸在這整件事的奇妙當中,“快啊……”

* * *

後續的事情發展順利,三位長子把檢讨書給了費艾諾,火焰之魂忏悔莫及又怒不可遏,但在梅斯羅斯的勸說下還是選擇先去跟“曼督斯”的芬國肦說話。他們把費艾諾帶到曼督斯漆黑的牆邊,在那裏站着一個頭戴黑色面紗的身影。費艾諾看見了他,立刻上前去跪在他身前,低下頭去。

“我錯怪了你,諾洛芬威。幾個紀元過去了,但我依舊沒有長進!我遭到蒙騙,說了無法收回的話語,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費艾諾握住芬國肦的手,“你如果不原諒我,我也不介意。我只想讓你知道我仍然愛你。”

“而我也仍然愛你,費雅納羅。”芬國肦回握住他的手,“我已經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把這件事錯怪于你并不公平,你也是受害者。我的心結已經解開,将會回到你身邊。”

“太好了……太好了!”費艾諾猛地站起來,“我這就去羅瑞恩等……”

芬國肦刷地揭開面紗:“我回來了,老哥!”然後一記重拳把費艾諾打昏了過去。三位長子呆呆地看着他把昏迷的費艾諾攔腰抱起,對他們說了一句“我過幾天來向你們道謝”,然後就抱着費艾諾上了一旁提前備好的馬車。他們三個誰也沒把那馬車帶來,也就是說是芬國肦自己帶來的,這一切早就被他策劃好了。

“……我知道泰尼魁提爾新開了個滑雪場!”芬鞏說,“要一起去嗎,邁提莫?”

“我這兩天跟弟弟們約好了去打獵,下周吧!”梅斯羅斯說。

“我也一起去!”芬羅德積極舉手,“感興趣的話,回來之後我們順帶去托爾·埃瑞希亞看看那個傳說中的水手怎樣?”

“好主意!”

“就這麽定了!”

三位長子勾肩搭背,唱着歌離開了。

而這一切都被此時位于海底的某兩位正在關禁閉的邁雅看在眼裏。

“我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做這種事!”烏妮說。

“哈?我最讨厭這種‘我早就跟你說了’的調調!”歐西反駁道,“你不也還是跟着做了嗎?”

“好吧,我承認我是你的共犯,畢竟我也看不慣他倆雙宿雙飛。但是你先想出這個馊主意的!”

“馊主意?我怎麽記得你本來說的是‘這個主意好極了,親愛的’呢?”

“我本來以為在陸地上的話,烏歐牟大人就不會發現,誰知道連瓶裝水都是歸他管的?”

“不管怎樣,現在我們被困在這兒了,”歐西指着面前的屏幕,“還得看他倆直播戀愛整整五百年!烏歐牟大人是怎麽想出這種懲罰的?”

“簡直是魔鬼!雖然我們本來也一直在看就是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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