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一任主人

我面對他時的心情已經跟之前不太一樣,隐隐有種面對着麻煩而無可奈何的心情,什麽期待啊,好奇啊,早就被大雨澆滅了個徹底。

我內心已清明了然,怪不得白豈對我的态度又兇又好這麽矛盾,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他現在看似順服,心裏指不定有多讨厭我這個主人,又不能沒有我,他一定憋屈死了。

我應該是能一定程度上命令他,但要真把他惹急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幹脆撕了地契弑主,跟我魚死網破。

作為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高中生,我絕對擁護人人平等。

雖然我實際上是他的主人,但我并沒有想在地位上壓他一頭,更不會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不過我說出來他也不會信。

地契他也許不會主動還給我,我更是不想拿這個麻煩,他愛收着就收着吧,反正法律上是我的房子,我又不在乎那一紙地契。

我微微嘆息,沒想到好好一個日式庭院背後還有這麽多意想不到的麻煩。

那地方那麽好,淡淡薰風庭院,青青過雨園林,那是我的房子!

房子我是不會放棄的,我倆就算是綁定了,他不高興,我也高興不到哪去,湊合過吧。

我在雨中摸了把臉上的水,“白豈,我們快回去吧,衣服都淋濕了。”

我說着已經率先跑回了樓梯內,白豈變回高中生跟了進來,垂着眼簾一副順從模樣,實際卻是消極應對的避世态度。

他也淋了雨,身上卻極為幹爽,看不出任何濕意。

我裝作看不出來他的情緒變化,沖他道:“你先回教室吧,我去衛生間收拾一下。”

白豈微微颔首,靜默着離開了。

我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麽跟他表示我真的不圖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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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些時間把自己勉強擦幹了些,卻還是有種寒氣侵入五髒六腑的感覺,一下午的功夫打了好些個噴嚏。

放學後我和白豈一同回家,我陪他在學校買了課本,怕雨淋濕了便一同裝進我書包裏。

書包頓時沉得要命,又怕傘遮不住書包,我便拿在身前抱着。

如果是之前沒被我點名身份的白豈,會不會幫我拿書包呢,我不禁産生了這樣沒有意義的想法,不過現在很顯然他是不想幫我了。

因為雨太大,我試圖跟白豈商量,“我們明天再去買書包行嗎?”

他平平應了聲“好”。

我不知道他這是不高興還是什麽,我垂頭看了眼自己已經在水中濕透了的帆布鞋,妥協道:“算了,還是現在去吧。”

我改變主意他也沒露出半分高興的模樣,真是個難以取悅的妖。

我倆在市鎮裏倒公交來到書店,買完書我發現可以乘公交回家,到家後天已經黑了。

白豈一聲不吭地去做飯,我幫他把書包收拾好,文具也給他備了一份。

弄完先去沖了個澡,洗完澡卻覺得頭更沉了。

我努力集中精神掏出書店買的報紙開始看廣告,我得找個兼職,不然根本養不活我自己,更別提現在還有個要上學的妖。

看了一遍,咖啡店的兼職工資還可以,我打電話過去,很快得到面試機會,明天下課後去。

白豈做好飯後便消失不見,如同昨日一樣,洗碗之時複又出現,我這回沒試圖跟他搶,他愛做什麽做什麽好了,我只認真道了謝便去收拾桌面。

晚上本想預習,卻因為頭昏腦熱而看不進去,身上冷得厲害,我便早早鑽進了被窩,不多時便在昏沉之間暈了過去。

我是早晨被白豈喚醒的,他正面色嚴肅地看着我,發冷的手正貼着我的額頭。

我頭很燙,忽如其來的涼意仿佛雪中送炭,頓時疏解了我的頭昏,我下意識舒服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暗罵了一聲自己,希望沒有因為這個舉動惹怒白豈。

白豈這回卻沒有生氣,而是有些着急地又摸了下我的臉和脖子,複又掀開了一點被子,在被褥中尋到我的手握了下,似乎在試探溫度。

試過後,他臉色越發難看,将我用被子裹成了團,直接将我連着被子一起抱了起來。

我愣了一下,“白豈,現在幾點了,我是不是該起床上課了?”

他冷着臉瞪我,“今天不去上課了,去醫院。”

我恍惚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什麽,“家裏有體溫計嗎,我可能是感冒發燒了。”

“不知道。”白豈微微皺眉,直接下了決斷,“去醫院吧。”

他說着便抱着我往外走,我連忙叫停他,“等一下,那也不能這麽去啊,我先換衣服,還得打電話請個假。”

白豈跟我對峙了兩秒,沉着臉将我放下。

我換衣服打電話的時候他就一直在一旁直勾勾地冷視着我,他擔心我是很好,但這臉色也太難看了,看着怪吓人的。

我打完電話覺得有些冷,不禁又哆嗦了一下,白豈立刻又把我裹進了被子裏,不由分說地将我抱起,這次連頭臉也被蒙了起來,一路疾行。

雖然這回感覺不到風了,但被子裏又悶又熱,我試圖跟白豈商量,“白豈,我想把頭露出來一點行不行?”

白豈置若罔聞,我想他的意思應該是不行。

到醫院後,醫生見狀吓了一跳,還以為我怎麽了,最後一看不過是感冒發燒,交了錢便讓我去挂水。

醫生寫病例的時候數落我道:“昨天淋雨了吧,你們年輕人就以為自己身體好不怕受寒,結果這不是發燒了嗎,下回記得避雨,別搞浪漫文藝那一套。”

我連連點頭,虛弱地接過病例單,來到輸液區。

白豈出門時便化作了大學生的模樣,此刻站在我身後就像我哥哥一樣,看醫生的整個過程中始終抱着被子沉默不語,一直到陪我輸液時才聲音很低地問我:“你會死嗎?”

我聞言怔怔地看着他,怪不得他早上臉色這麽差,原來是以為我下一秒就要死了,而他就要完蛋了。

他是不是對人類有什麽誤解?

我放緩了語氣,安撫他道:“我只是發燒了,輸液之後就沒事了,這種小病很普通的,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死的。”

白豈聞言垂下了眼,抿着嘴唇沒有再開過口。

他似乎并沒有完全相信我的話,隔一會就摸一下我的手和臉,一直到發現我體溫逐漸降下來才安下心來一般,皺緊了眉頭又道:“已經快中午了,你早上沒吃早飯。”

我大概已經知道他的思路了,他可能在想——

人類一天需要吃三頓飯,沒吃早飯也許會死。

我再次安撫道:“沒事,偶爾一次沒關系的,一會輸完液去吃午飯就好,人跟你們妖比身體是差了點,但也沒有這麽脆弱。”

白豈冷聲道:“小蘭在路上摔了一跤,到醫院就死了。”

我怔住了,過了幾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是因為年紀大了,會比年輕人需要更多照顧一點。”

白豈沉着臉不吭聲了。

我卻因為他這句話産生了一點好奇,“我奶奶是上任妖泉主人,你們之間是什麽關系?”

他沉默了一陣才普通道:“她是我第一任主人,我保護了她幾十年,沒讓妖接近過她,也沒讓她知道我的存在,直到她摔跤快死的時候,我抱着她跑去醫院,路上她在我懷中說,一直覺得有看不見的精靈在守護她,如今終于見到了,她很高興。”

白豈說到這就停了,濃密的睫毛低垂着,将眼中的情緒盡數遮掩。

我有些啞然,他的心思比我以為的純粹好多,仿佛一杯潔淨的水,一滴墨便能将他完全侵染個徹底。

他們妖都這麽容易被打動嗎?

我輕輕問他,“因為她說高興,所以我來了之後,你才會選擇在我面前現身嗎?”

白豈沉默良久後才開口回答了我的問題。

“她看着我的目光令我心頭發燙,我以前沒有過這種感受……”他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多少情緒,但我卻感受到了其中的真意,“我想再一次被那樣的目光注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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