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待人走了,秦樓才出來。
秦岩早等的炸毛了:“你去哪了?”
秦樓随手挪了個椅子,坐下來,問:“那人是誰?”
“你說我英語老師啊,你見着了?帥不?”秦岩吸了一口奶茶,勾勾下巴問,“你喝嗎?”
秦樓掃了一眼奶茶杯,就覺得喉嚨發粘,這種高熱量的東西她很久不碰。
秦樓搖搖頭,又把話題扯回來:“帥。”
這句誇獎沒什麽感情。
只是單單從秦岩此前只言片語的描述裏推斷,那個人的相貌也當得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八個字,就像歐亨利的小說結尾。
她擺出一副可惜的樣子:“早知道我就不去接電話了。”
“你這是吃着碗裏的望着鍋裏的?”秦岩瞥了眼手機,意有所指。
秦樓本來懶得搭理,想了想,又難得解釋了一回:“工作溝通而已。我要24小時待命的,你以為賺錢那麽容易?”
她沒有撒謊,陳岸可不就是她的全部工作麽,付的薪水還特別多。
“那打電話的是……”秦岩問。
“領導。”秦樓答。
“害。”秦岩攤手,“可惜了……”
秦樓抱胸,示意他有話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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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師有女朋友了呗。”秦岩嘆氣,又趕緊解釋,“不過我也是剛剛聊天聊出來的哈。”
秦樓眼皮跳了一下。
“走吧,送你去學校。”她沒什麽波動。
帥哥有女朋友有什麽好稀奇。
“可惜了,我真覺得你和我老師蠻配的。”秦岩孩子氣的說。
秦樓淡淡瞥了他一眼:“別亂講。”
她這次回來,還有重要的事做,不是談情說愛這麽簡單。
深秋的夜涼如水。
秦樓送走秦岩之後,打了通電話,随後打車去幸福小區。
中介在約定好的地方等着她。
秦樓要在歡城呆上一段時間,她當然不可能住家裏,先不提交通快遞等等,光說現在住的屋子,用布做的隔間,秦岩大了,不方便的地方也多了。還有平時上廁所,農村的廁所,用着多少有點不習慣。
這晚,她先去看的是一區五號樓三單元四樓的房,從在安市她就預定好的。
誰知道秦樓進門之後,看到玄關處有鞋,她不由皺了眉頭:“這是合租房?”
中介幹笑了兩聲:“是,但是四層和五層,只有這一間。”
“我一開始就說了,要單租。”秦樓退出了門外,淡淡一瞥看過去。
中介臉色頓時變了變。
秦樓這個人出身窮鄉僻壤,這幾年跟着侯服玉食的陳岸混,吃了不少有錢人的編排,尤其是鐘毓,沒少擠兌她窮酸。她這個人心氣高,平日花着心思伺候陳岸就算了,哪裏又肯白白吃其他的虧,因此也愛擺些氣勢逼人的架子。
再加上她平日不愛與人親近,總淡淡的沒什麽表情,有時候遇到事情,冷個臉是能唬人的。
中介忙賠笑:“是我疏忽了,您別生氣,那要不我先帶您去看看六號樓和四號樓的房?”
秦樓心想也只能這樣了,就跟着中介下樓了。
四號樓的房是現成的,拎包入住,但正好背陰,又沒有陽臺,因此不列入考慮範圍。
好在六號樓是不錯的,南北通透,卧室陽臺很大,視野也好,能一眼看清對面樓層的廚房擺設,就是當前租客的租期還有十天才到期,這不難辦,對方是剛畢業的學生,好說話不多事,秦樓給了他一千塊錢,當下就同意搬走。
找好房子從幸福小區出來後,剛過八點,路邊的大排檔正人聲鼎沸。
每個人都是成群結對的。
她找了家安靜的奶茶店坐,點了杯茉香奶綠,拍了照之後一口未動。
秦樓左側有個人點了外帶,等號的時候在看新聞,好像是歡城有家叫雅達的外貿公司拖欠工人工資,工廠被潑油漆,工人已經連續一周挂橫幅,拉音響示威了。
可她右側又是另一番景象——那是對小情侶,看起來像高中生逃晚自習出來的,共喝着一杯奶茶。男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句子,用掩耳盜鈴的聲音說:“你一口,我一口,我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兩口。”
秦樓被這無厘頭的句子,弄得勾嘴淡淡笑了。
想起來也是十幾歲的時候,有一回做完課間操回班,他站教室門口等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去買的奶茶,見她來了,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說:“身上沒錢了,買的最便宜的一杯。”
他這個人一向不會說什麽煽情的話。
但少年人的心動往往,一笑足矣。
都是太久遠的事了。
可有些記憶還是會冷不丁冒出來,在聞到什麽氣味兒的時候,在看到一個場景,一個陌生人的穿着,一句歌詞……秦樓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記性的人,但有些事,早已經長在身體裏,成了骨血的一部分。
往事就像電影一樣,一幀幀在腦海裏播放。
她連忙摁摁太陽穴趕走思緒,九點多直接去八中接秦岩放學。
第二天一早,中介就來電話說可以入住了。
秦樓早收拾好箱子,吳小燕堵着門不叫她走:“看你細胳膊細腿的,村裏沒打水泥地,提着箱子路不好走,我讓你大爺開他三蹦子送你。”
秦樓家在永安鎮上的永安村裏,去市裏的話,要先走十五分鐘到鎮上坐公交。可要是騎電動車也就二十來分鐘就進城了,當然開車更快。
但家裏一共就兩輛電動車,秦岩騎走一輛,還有一輛秦宏偉騎去工地幹活。
秦樓忙攔住她,嘆了口氣:“媽,我打好車了。”
秦樓第一次慶幸永安村離市區不算太遠。
“花這個錢幹嘛,打車多貴啊。”吳小燕埋怨。
“我滴滴有紅包。”秦樓知道在錢上的事兒,非得同她解釋清楚才行,“就是一個打車軟件,才花了幾塊錢,是不是賺了。”
吳小燕這才撇嘴說:“行吧,省的折騰了。”
卻還是堅持把她送到路口,等車的功夫,碰上幾個拎着鐵鍁鋤頭要下地的嬸子大娘,幾個人見到秦樓就眼睛放光,笑對吳小燕誇獎她:“好久沒見小樓了,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
“是你會誇,我也沒看出她哪好看的,瘦的像竹竿似的,大腿還沒我胳膊粗。”吳小燕眼角帶笑,嘴上卻不饒人。
“所以說你落伍了呗,現在不流行骨感美嗎?小樓是瘦了,原本就好看,現在五官更顯了。”大娘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又轉了下眼珠,湊近吳小燕說,“要不怎麽說,你家孩子都随你,長的俊。”
“哎喲,我就是一農村老娘們,哪裏說得俊不俊呦……”
這麽說着,便是一通推辭,接着彼此又一通互誇,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秦樓戴着耳機,看見不遠處有麻雀飛過煙囪,落到柿子樹上。
還好,車很快就到了。
秦樓忙向幾個女人告辭,吳小燕說:“就在家過十天半個月,我說讓你別折騰,你非不聽,你在大城市呆慣了,覺得家裏哪哪都不好,可人家不都說嘛,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別的不提,你在外面肯定不樂意自己做飯,家裏雖然沒什麽好吃的,但也比你吃外賣有營養,你看你多瘦,都是吃外賣吃的。”
秦樓聞言半天語塞,只好招手讓她快回去:“你就別操心我了,我餓不死自己。”
車子就要開,她又想起別的事:“你給我爸說,現在這活掃掃尾就行,我過兩天來接他去醫院查查。來之前給他打電話。”
吳小燕癟癟嘴:“你爸說了,現在不做。”
“錢的事不用你們操心。”
“不是錢的事,這不是快到國慶了嘛,該收棒子了,先忙完這陣子再說。”
“身體重要還是……”秦樓皺眉。
“誰都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但地裏的活咋辦啊,我一個人肯定弄不了。”吳小燕搶先。
電影裏說“道理都懂,卻還是過不好這一生”,要秦樓講,那果真是廢話。這世上的人,如果真是能按照道理去過日子,倒也不愁過不好一生了。
怕的是道理都懂,可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
秦樓頓了頓,朝吳小燕淡淡一笑:“回頭我給他講。”
說完便讓師傅開車了。
去幸福小區花了二十分鐘,一共十六塊五毛一,自動扣款。
中介早就在門口等着,老小區沒電梯,他幫忙把行李提上去,一口一個姐的叫,交代各種事兒。
秦樓當然沒有聽進去多少,簽了合同就讓人走了。
屋外陽光太好,她站在陽臺上,正好可以看清對面屋子裏擺設,廚房用的是銀色冰箱,再往裏是客廳,暗紅色的沙發和矮茶幾,其他的就看不大真切了。
随後她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晚上做了會普拉提,九點鐘換了身衣服打車去八中。
下課鈴響了十分鐘秦岩才出來,和一幫男同學一起走,手裏還拿着一根烤腸。
秦樓這天穿的是一件oversize的藍色紮染衛衣,黑色緊身褲配短靴,在一群校服裏很顯眼。
其實她很少這樣穿,平時她更常穿些或剪裁大方,或成熟妖嬈的衣服,比如長裙風衣什麽的。但人總是會在某些時候擰巴,到學校,總歸想顯得年輕些。
秦岩一眼就看見她,跑過來時身邊的同學都在笑。以致于他一到她跟前就罵髒話:“這幫孫子,把你當我女朋友了。”
秦樓抿嘴笑了笑,初中三年級,是春心萌動的時候。
她說:“走,帶你去吃夜宵。”
秦岩眼睛亮了一下,然後挑了挑眉,按了下車喇叭:“是我帶你去,快上車。”
兩個人穿梭在夜幕霓虹裏。
秦岩騎車很快,到了鬧市區,他又是超車又是玩漂移,秦樓一路上擰的他嗷嗷叫,他還不知收斂。她不得不攥緊他的書包,讓他随便找個能吃飯的地兒停下。
最後就近去了一家麻辣燙店。
路上秦樓把來意給秦岩說明了:“我這次回來要呆久一些,等咱爸手術之後走。”
“所以……您有什麽吩咐?”秦岩正停車子,聞言警惕的擡了擡眼。
“我白天剛搬走,租的房子,很多東西用不慣,要換,還有些東西要添置,你周末去幫我搬。”秦樓不客氣。
秦岩長長的“哦”了一聲,邊走邊問:“你都說了是小住了,還折騰什麽啊,将就幾天得了。”
秦樓原本要推門進屋,聞言頓住了,正色道:“你這話錯了。”她叫他的小名,“岩岩,你年紀還小,不要和咱媽一樣動不動把‘将就’挂嘴上,人的能力都有限,遇事情難免要妥協,所以就更該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給自己最好的。”
秦樓不常說教,自秦岩記事以來,她就很少一口氣說這麽多話,這些話讓秦岩皺了眉:“好啦,反正最後出力氣的還是我喽,我……”
話未說完,人倒愣了。
秦樓也呆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進門第二桌瞧。
“姐,我英語老師在這!”秦岩戳了她一下。
秦樓點頭說:“看見了。”
他不難認。
“我們去打個招呼?”秦岩問。
秦岩不說,秦樓都沒發現他旁邊有人。
女生齊耳短發,穿着碎花裙子外面套無袖毛衣,只看側臉,長相中等,但皮膚白嫩,舉止嬌憨,一看就是二十出頭。
秦岩接着問她:“可他旁邊有人唉,會不會有點打擾人家?”
秦樓還沒回話,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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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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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希望大家多多讨論關于小說的看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