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笑意盈盈,可他不明就裏。

于是秦樓撅了噘嘴把頭發放下來:“沒看到算了。”

于年忙阻止:“別,你再撩一下我看看。”

秦樓歪了歪頭,小女孩似的瞪了他一眼,說:“好吧。”

然後她便又把頭發撩起來一次,于年往前湊了湊,端詳了好一會兒,忽然臉色驟變,張着嘴,說不出話。

“看到啦?”秦樓笑。

于年皺着眉笑:“原來沒有丢啊。”

秦樓摸了摸耳垂,上面是一枚銀色睡蓮模樣的小小耳釘,她低着頭無聲笑了。

“你那天是專門等我?”疑問句,肯定語氣。

秦樓輕聲說:“所以你現在知道答案了嗎?”

于年沉默了。

秦樓不着急,她等了這麽久了,可以再給他一點時間。

終于,他擡起頭,說:“秦樓,我想抱你一下。”

秦樓一動不動與他對視着,兩秒後站起身,張開懷抱,笑着說:“就一下哦。”

話音未落,他早已拉過她的手臂,将她扯進懷裏。

郊外夜深,四下無聲,唯有一只月亮高高的挂在天邊上,秦樓擡眼望月,不知道它究竟看過多少的悲歡與離合,誓言和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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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年真的只抱了那麽一下,然後放開她,他目光深深:“來之前,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說,但是現在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我想,我們今晚能這樣站在一起,很多話都不用多講了。”

“這話倒是不假。”秦樓歪着頭笑。

于年舔了舔唇,繼續說:“我……想來想去,還是先要跟你說聲,對不起。”

秦樓背過身,不說話。

于年輕輕扯了下她的袖子:“對不起。”

秦樓背對着他,眼睛看向一處,沒有絲毫表情。

“我後來很後悔,我也想過無數次,如果時光能倒流該有多好,如果回到過去,我能再勇敢一點,沒準……沒準今天咱們都結婚了呢。”于年自嘲的笑。

“我知道,那些事你不可能完全放下,可日子總要向前過,我有信心能給你幸福,真的。所以,希望你真的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想多了。”秦樓打斷他,轉過身,直視他的雙眼,“十七歲的秦樓不會原諒十七歲的于年,誰也不能替她原諒。但是二十五歲的秦樓,早就原諒了二十五歲的于年,誰也不能拒絕我的決定。”

秦樓重重的,沉沉的嘆了聲氣:“如果我真的放不下,今天就不會再站在這裏,我用了很久才徹徹底底放下那些事,才有勇氣重新站在你面前,所以我們都不要再想那些不好的事了好嗎,曾經沒有給彼此機會,但現在我們都不算很年輕了,無法再等一個人七八年了。”

于年點頭,懇切的說:“我以後會對你好的。”

星星那麽亮,月亮那麽明,他的話說出口比星月還閃光,就像古老的誓言。

秦樓緩緩笑了,說:“你有一生那麽長,可以去證明。”

于年愣了下,然後笑了:“謝謝你。”

有一陣風吹過來,秦樓抱緊了雙臂,她想起什麽,說:“我有事拜托你。”

“你說。”

“王慧敏想見我。”秦樓去看于年臉色,有些為難的說,“她非要約我去她家裏,我……我很害怕。”

“她怎麽還在對你糾纏不休?”于年皺眉。

“可我想去見見她。”秦樓說,“我對她太好奇了,你那天也看到了,她已經完全變了個人……我是說外表。”

“那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于年冷冷的說,他別過臉,靜了兩秒又轉過來,“不過,你想去,我陪你。”

秦樓燦爛的笑了:“好。”

于年便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秦樓又想起什麽,解釋:“那個男老師,我可沒理他。”

于年愣了一秒,搖着頭無奈的笑了:“我知道。”

“且。”秦樓忸忸怩怩的白了他一眼,“你什麽都知道行了吧。”

“……”

兩個人無聊的逗趣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聊這幾年的生活,秦樓說自己畢業之後就在外地打工,她覺得自己沒有變成更好的樣子,所以一直沒勇氣回家鄉。于年則說,自己一畢業就回來了,因為他欠一個東西沒還。

這話說完,他們兩個人都沉默了那麽一小會兒。

“你還記得‘三顆痣’嗎。”于年忽然說。

秦樓愣了一下,好多記憶都湧出來,她沒來得及組織語言,只是張着嘴笑,說:“當然。”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三顆痣’究竟是什麽意思?”于年笑,“你不知道,加完你微信之後,我特意換了朋友圈背景。”

“想暴露你其實一直放不下我?”她直接戳破。

“害,男人的心思太好猜了。”他反而不好意思。

“你真想知道?”

“想。”于年側耳傾聽。

“那時候恨你來着。”秦樓笑,“所以,嗯,你知道嘛,少女總是格外偏愛那些濃墨重彩的,慘烈的故事,當時咱們倆那個情況,我就想要儀式感一點,讓你永遠記住我。”

“原來如此。”于年好像能夠接受秦樓的這個回答,“那現在……”

“人是會變的。”

剛剛她好像不是這麽說的。

“我會對你好的。”

他又把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

兩個人又陷入新一輪的沉默。

暮色無邊,阒寂無人,鹧鸪忽然鳴啼了一聲。

于年望着秦樓的臉,輕聲喃喃:“這邊星星真好看,我都不想走了。”

“荒郊野嶺的。”秦樓往天際上看,“回去照樣可以仰望夜空。”

“那我可以去你家裏看月亮嗎?”于年盯着她問。

秦樓這才轉過臉,看他一臉促狹,忙又把眼移開:“你剛剛不還說着星星的事兒麽?”

于年撓撓頭:“害,這不是想湊一句張愛玲的名句麽,我記得你很喜歡她。”

秦樓點點頭:“嗯,這一點也沒有變。”

“那,走吧,回去看月亮。”于年說着,看了眼地上,“你先上車,我把這些簡單收拾收拾。”

“你不剛剛還說不想走?”

“比起在荒郊野嶺看星星,我更想去你家陽臺看月亮。”

“收你的垃圾去吧。”秦樓無語,三兩步跑到車上去。

果然,就是不能給男人甜頭嘗。

第二天仍然是工作日,秦樓在釘釘上申請了一天假,剛提交上,趙珂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趙珂開門見山:“看來你是真的不想幹了。”

秦樓便說:“你誤會了,我爸之前手術,今天出院。”

這個理由趙珂無法拒絕,挂電話之前說了句“有事要幫忙的話随時打給我”。

秦宏偉這天出院,秦樓早早就去病房了,辦理好一切手續之後,又和吳小燕一起把收拾好的東西提下樓,打車回家。

家裏大半個月沒住人,沒多少人氣兒,回家之後,吳小燕去做飯,秦宏偉靠在沙發上找了個功夫片看,秦樓則在一旁把從醫院帶來的東西收拾一番。

秦樓收拾好的時候,吳小燕正好端盤子進屋:“沒什麽好吃的,炒了盤土豆片,炖了個排骨。”

秦樓看了眼手機,11點半了,她給于年發了條信息。又對吳小燕說:“我不吃了。”

“不吃了?”吳小燕和秦宏偉一同問她。

秦樓去拿包:“忘了說了,我下周就回安市了。”

“你還真是說走就走,說來就來,給個通知就完事了。”吳小燕氣了。

“家不就是一個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用刻意招呼的地方麽。要是連家都不許我這樣,那還真是沒意思了。”秦樓笑着說。

秦樓從卡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那盤冒着熱氣的土豆片旁:“卡裏有十萬塊錢。”

秦樓頓了下,看了看這間屋,牆皮有幾處脫落了,天花板和地板上有幾處地方因為之前下雨被泡的鼓出一塊,她對秦宏偉說:“爸,我看這幾年咱們村裏基本每家都翻蓋新房了,咱們家這個房子從我出生之後就沒動過,太舊了,冬天開空調都漏風,趁着天兒還不算太冷,你們把房子重蓋一下吧,對你腿也有好處。”

“本來今年确實還想着把房子翻蓋一下呢,但是這個情況……你也花了這麽多錢了,就算了吧。”秦宏偉說。

秦樓一早就知道這事說出來之後會有龃龉,她不想多費口舌,只說:“這件事也不是和你們商量,你們要是不蓋,我自己找人去蓋。”

“不能蓋。”吳小燕說,“我知道你心疼家裏人,但是有這十萬塊錢,咱們再攢攢就能給秦岩付個房子首付了,這個房子十年二十年也住過來了,我們沒那麽多講究,但你弟弟需要買房子。”

吳小燕把卡拿起來,放到秦樓手裏:“再說你都這個年紀了,只要找到人,說結婚就是年把兩年的事兒,現在姑娘出嫁,做父母的誰不給個八萬十萬的?可你爸媽沒本事,到時候這個錢,就當是我們給你的,你拿去婆家,人家不會看不起你。”

這些話就像鈍刀子一樣,再刀槍不入的人,聽了也得傷三分。

秦樓深呼了口氣,又把卡放在吳小燕手上,随即又從包裏把卡包拿出來,她掏出其中三張卡:“這張,是我給自己攢的嫁妝錢,裏面有五萬多了。這張是我這幾年的年終獎和每個月獎金存的,十多萬,給秦岩買房子用。還有這張,裏面錢少了一些,才兩萬多,是給你們養老的,但這個不急着攢,只要你們保重身體,就不愁這張卡裏錢不多。”

秦樓說完,又把卡放進去,手一直顫,眼皮也跳,大概是永遠也不會習慣在他們面前說謊的。

她跟了陳岸兩年多,他從指縫裏流出一些錢給她,也有百萬以上了,這還不算那些包包首飾,以及她現在住的那間小公寓。

可這些錢她大概永遠不能露底。

吳小燕接過卡,半天說不出話,秦樓放好卡包再擡頭,卻見吳小燕眼眶紅了。

秦樓一下子懵了,就說:“幹嘛呀你。”話說出來,竟也有哽咽聲。

吳小燕忙轉過身抹了下淚,她把卡拍在桌子上:“行,我把你養大,你給我錢花那是應該的,要愧疚啊,也是你爹愧疚,咱們娘幾個都沒跟他過過好日子。”

說完話吳小燕就走去廚房了。

秦樓看着坐在沙發上的秦宏偉,想說什麽,被他一擺手制止了:“什麽話也別說了,都懂,你走吧。”

秦樓深深看了他兩眼,沒說話,擡腳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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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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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釘和耳釘,題目對應。親情那段我個人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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