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顆痣’是什麽意思?一個記號?”
李西子聽完整個故事後沉默了一會,然後問秦樓這個問題。
秦樓笑了笑:“可以這麽理解。”
紫霞給至尊寶三顆痣,是這段故事的開始,秦樓給于年三顆痣,是這段故事的結束。
是紫霞給至尊寶種了情根,而至尊寶欠紫霞情債。
情根深種,情債必償。
他也一樣。
“姐姐,如果老師當初為了救你挺身而出,可最後卻落的和徐嫡一樣的下場,你會怎樣?”
這話像空谷回音,一直蕩在秦樓腦海。
這個問題,秦樓不是沒有問過自己,開始的時候她給過自己許多不同的答案,可是問的次數多了,答案就成了一個。
“他不會。”
他起碼可以努力過。
“努力過”也比“從未”好,所以沒有“如果”。
“我已經完全明白了。”李西子直勾勾盯着秦樓的雙眼,像是要把她看穿,“那麽姐姐,讓我幫你一起來報複他吧。”
秦樓怔怔聽她講。
李西子說:“我很感謝我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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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聲調上揚,有些鼻音,很像臺灣話。
“我謝謝他給我再次活下去的勇氣,謝謝他挺身而出。”李西子說到這裏,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連眼神裏的那股殺氣也消失了幾分,然後她頓了頓,眼底的殺氣又起,“所以姐姐,告訴我你的計劃。”
秦樓的計劃很簡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讓他嘗嘗名聲被毀,百口莫辯,無人支持的滋味。
“你說怎麽讓一個正人君子聲名狼藉?”秦樓皺了皺眉,像在思索。
對父母不孝,對朋友不義,對愛人不忠……是了,她選最後一個。
秦樓露出一絲殘忍的笑:“豔/照門,你聽過沒有?”
“這……”李西子瞠目結舌,她想了又想,才說,“可是這種事,也需要女主角。”
“先拍照,再公布,我不露臉,只鬧得他聲名狼藉,他會猜到是我,然後我們撕破臉,你說他會多傷心?”秦樓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快意。
秦樓頓了頓,繼續說:“當然,這個法子也有隐患,我是不是能全身而退,只看他對我的感情深到什麽地步。如果動真感情,傷的是他,如果沒有,無非就是見招拆招,反正桃色新聞,誰是主角,誰百口莫辯,這些我都想好了。”
李西子的眼睛裏像有燭火閃爍,在沉靜的午後裏明明滅滅。
“姐姐,其實可以有更高明的做法。”
“情債情償,他欠什麽,我要他還什麽。”
李西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20號晚上。
于年吃下那碗摻了藥的長壽面。
五分鐘後李西子出現在秦樓的卧房。
“拿衣服之前拍照了麽,事兒辦完之後恢複原樣應該沒問題吧?”秦樓問。
“都是照你的要求拿的,三條內褲,兩個件上衣,其中一件秋裝一件夏裝,你說的,這樣能拍出時間跨越感。”李西子拎着一個旅行包,氣喘籲籲說,“就是鎖門之後,迎面撞上一個女人,我和她擦肩而過,在拐彎處特意停了一下,看到她敲了于老師家的門。”
“她沒看見你從于年家出來吧?”秦樓俯身去拿于年的手機,摁開屏幕,有兩個未接來電,都是張可意剛才打來的。
“這個你放心。”
秦樓若有所思:“好,她沒看到你關門出來就行。”
說着話,秦樓走到李西子面前替她捋了捋頭發:“我們開始吧。”
李西子看着自己的腳尖一動不動。
“姐,我想到更好的辦法。”
“什麽?”
“讓我來吧。”
“你瘋了?”秦樓以為自己聽錯了。
“姐,反正只是拍照而已,我根本不在乎的,何況我來比你來更合……”
“這事不用說了,再多說一個字,你就立刻給我滾出去!”秦樓厲聲制止。
“可是鬧大了,你怎麽和那個男人交代?”
秦樓腦子轟一下炸了。
“我知道,你在乎那個男人,或者說,他不好惹。不然你也不會大晚上打車一個多小時去見他,對不對?”
“這些我都考慮在內了。”
她等一個面對于年的機會等了太久,大學畢業之後,有些人有些事成了阻礙,但更多的是天時地利人和的不完全。
事實上,她也想過無數次,如今會是個好時機嗎?她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只是如果他娶妻生子了,她的道德感是否會令她自我拉扯,她是否還會有勇氣去對抗一個嶄新的家庭?
因此她想過了,如果他得知真相之後要報複,她倒是要看看他怎麽報複?他們是男女朋友不是嗎,有床照很正常,吵架之後發布出去很正常,她有一萬個說辭的。
……至于陳岸。
生命中所有的饋贈,早都暗中标好價格,她從沒想過惹上陳岸,自己還能有全身而退的一天。
李西子鐵了心:“我想幫你,是因為我有所求,我有所求,是因為我對未來有期待,所以我不會傷害自己的!”
秦樓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她渾身冒冷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這個提議讓她忽然亂了起來。
“你也說過,這事做了,他一定能推斷出是你,可如果是我,他只會毫無頭緒,而到時候如果連你也不信他,他只會更加絕望。姐!我比你心狠!或許也比你聰明。我是未成年,也沒有監護人,我的故事更好編,給他的打擊會更大。”
李西子的聲音帶有蠱惑性,就像夜行海上時遇見的海妖:“姐姐,從你告訴我你的計劃那刻起,我就有這個想法了。無功不受祿,讓我為你做這件事吧,你給我什麽我都心安理得。”
秦樓絞着手指頭,低頭不語。
“姐,你不覺得我很像平行時空的另一個你嗎?你也像另一個我。”李西子說,“我們的人生那麽像,或許我們遇見,就是老天爺讓我們來成全彼此的。”
李西子抓住秦樓的手,有點着急:“你不要猶豫了,不然他就醒了。”
像在一座迷霧森林,踽踽獨行良久,忽然窺見亮光。
那種朝着光的方向不顧一切狂奔的執念,和蓋茨比對綠光的渴望又有什麽區別?
決定不需要深思熟慮,只需要火光電石的一念之間。
秦樓定定看了李西子兩眼,只是一念之間,她說:“好。”
“姐姐,我還帶了假發來,除了夏裝和秋裝能區分時間,頭發的長短或許更真實。”李西子打開旅行包。
秦樓心都快跳出來,她震驚于李西子的缜密和心機,卻還是最快速度拿出秦樓事先準備好的純白床單和單反。
戲,要做足。
列車駛入安市車站,下了車,迎面的風吹過來,趕走了秦樓的思緒。
拖着行李箱的旅客來來往往,行色匆匆,只有她停在路中央,有點奇怪的樣子。
待人群漸漸散了,工作人員來問詢她:“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秦樓淡淡笑了笑,搖了搖頭,才下電梯往出口去。
她不是病了,而是忽然不知道回來的意義。
要說以前,為了顧潇,為了于年,為了出一口多年未出的惡氣,她自願陪在陳岸身邊,可是現在她已經沒有所求,為什麽還這樣大半夜的眼巴巴趕回來?
她這樣的人,父母長輩會羞愧她,異性紳士會輕視她,女權主義會批判她。
陳岸早在她公寓等她,他簡直把她的公寓當做自己家,秦樓開了門進去的時候,看到他正在吃水果,橘子橙子還有一些無花果以及別的水果,鋪了一桌子,他邊看手機邊吃,俨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秦樓問他:“不用上班麽?”
“回來了?”陳岸竟是這才看到她。
陳岸放下手裏的水果,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抱住她,讓她貼緊他,他神色風/流:“想死老子了。”
說着就要來解她的衣襟紐扣。
這可把秦樓吓着了,忙推他:“我進門還沒一分鐘!”
“我管你?老子不上班過來幹嘛來了?吃水果可不解渴!”陳岸捏了把她的腰,濕熱的氣息噴薄在她臉頰上,他眼底有濃濃的化不開的溫熱。
他目的性太明确了,不再等她的反應,手就一路往下。
秦樓一瞬間有些反感,她這樣風塵仆仆回來,他想的卻不是她回來本身這件事。
可是下一秒,她又愣了,心想,這些念頭好像原本就不是她應該考慮的,于是便半推半就順從了他。
幹柴烈火。
秦樓發燒了。
高燒燒了大半個月,時退時熱的,剛開始的時候陳岸還沒當回事,後面有一天,他留在她的小公寓過夜,半夜她燒迷糊了,整個人熱的像紅鯉魚一樣挂在他身上,他才是真吓到了。
秦樓燒的忘乎所以,她一生病就腦袋昏沉,吃了藥之後,更是嗜睡,睡又睡不踏實,老是做噩夢,回想到以前的事情。
她夢到那時候她因為偷表事件不被同學們接受,有一次課間操,有個女同學丢了一百塊錢,其實下午上學的時候那女生給秦樓道歉了,說是落家裏沒拿回來。
但當她發現丢錢的那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懷疑是秦樓拿的,班長喜歡那女生,為了幫她出氣,率先要求搜查秦樓的東西。
秦樓氣急了,把書包裏所有東西都倒出來讓他們搜,他們搜了一陣發現什麽也沒有,就要搜她的身。秦樓那時候畢竟才十七歲,一下子被這麽污蔑,咬牙忍了又忍還是無聲的落了淚。
她轉臉走上講臺,一筆一劃,筆鋒尖銳的寫下“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窗子打開,風都洶湧而來,秦樓扔掉粉筆,頭也不回沖到窗戶邊,她把腿放到窗臺上的那刻,她稍有期冀的轉眼看了眼教室裏的人,他們一個個癡張着嘴呆若木雞,竟沒有一個人阻攔她,秦樓恨啊,可卻笑了,随即轉身縱身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