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醒來一身冷汗。
秦樓大口喘氣,用了好一會的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然擁着被子從床上坐起來了。
原來做噩夢真的會驚叫起身。
“怎麽又做噩夢了?”
恰巧陳岸從衛生間推門出來,看到秦樓坐在床上一幅恍惚失措的樣子,就知道她一定又沒睡好,于是走過去,坐在床沿上,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燒了,他起身給她到了杯水。
“涼的,湊合喝吧。”陳岸遞給她。
秦樓接過來,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然後擦了擦嘴,又轉身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額前颌下的汗。
“好利索了嗎?”陳岸打了個哈欠問她。
秦樓說:“應該沒什麽大事。”
陳岸掀開被子又躺下,從枕頭底下拿了手機出來,摁開一看才三點多。
“你上半夜燒的很厲害,我讓你吃藥,還得他媽的求着你,下次發燒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可是不敢來了,折騰死人。”陳岸本來還有些困倦氣,講話帶點甕聲,結果數落她幾句之後又來勁了,咬牙切齒的,“你看你給我咬的,屬狗的?”
屋子裏沒開燈,挺暗的,但秦樓還是看到陳岸胳膊上的淺淺牙印,一看就沒舍得下狠心咬,他也好意思埋怨?
不過她到底是怎麽鬧的,居然敢拔老虎須?
想了想才記起來,她本來就起燒了,他還在她身上亂摸亂啃的,她無力承受,只暈暈的挂在他身上,他覺得不對勁,停下來仔細看了看,才發現她渾身紅的厲害,身上的熱也并非是因為動情而起,于是真的吓到了。
他去客廳鼓搗了一會,拿壺燒了水,想喂她吃藥,又發現水太燙了,又是用手扇,又是拿嘴吹,他這急性子哪裏這樣伺候過誰,想了個好辦法,把水放在冰箱冷凍室凍了幾分鐘,拿出來的時候剛剛好。
秦樓那會兒已經燒糊塗了,整個人像個軟體動物,沒有骨架一樣,他費了勁兒把她抱起來,心想她鐵定胖了。又拿藥放進她嘴裏,她愣是不張嘴,陳岸沒好脾氣,把她的嘴捏成了金魚一樣,藥進去了,她卻又不會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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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藥本來就苦,碰上水更苦,她一下子吐出來,幸虧陳岸提早抱了垃圾桶預備着,才沒讓水流到身上去。
到這步,陳岸的性子已經磨得不行了,卻見她臉紅如火,知道她不吃藥肯定不行,于是耐了性子哄她:“乖,咽下去就不難受了啊。”
她只是哭,噘着嘴,閉着眼,委委屈屈。
他又哄:“聽話好不好,就吃一顆好不好?”她嫌他煩,抓住他的手臂,嗷嗚一口咬上去。
陳岸氣的罵娘,直說:“別人生病蔫兒了吧唧了,怎麽到你這就他媽虎的不行?”
話雖這樣說,卻還是想了個法子,他先吃藥,最後口對口喂給她了。
秦樓想到這裏,臉又燙起來。
她不好意思的看着陳岸,陳岸大爺一樣,哂笑:“幹嘛,以為生病了就想賴賬啊?”
秦樓不說話,推了他一下,同他一起倒在床上,然後環腰抱住他,枕在他胸口上,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
就一會兒,念在她生病的份兒上,她不想去想什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愛與不愛。
陳岸身子僵了一下,過一會,黑暗中傳來他的抱怨聲:“誰讓你壓着我的?知不知道你胖了?”
秦樓懶得搭理他。
就這麽相擁到天明。
秦樓在家躺了幾天,直到身體完全好起來,已經11月了。
谷子姐這天給她打電話,說是有個喜酒要喝,想買身新衣裳,問她要不要一起逛個街。
秦樓妝都沒化就出門了。
谷子一見秦樓的面,立刻皺了眉頭:“你臉色太差了,一點血色都沒有。”
秦樓摸摸臉問:“是麽。”
正好商場一樓就是各大品牌的彩妝店,秦樓進chanel買了管口紅,塗上之後,氣色好了很多。
然後剛付款出門,就碰上鐘毓了。
她一個人逛街,見到谷子和秦樓,眼睛一下子亮了,她無視秦樓,直接去挽谷子的手臂:“谷子姐,我被莉莉放鴿子了,今天跟你逛行嗎?”
秦樓淡淡看不出喜怒,谷子瞥了眼她,才說:“行,一起吧。”
她們先去二樓看女裝。
鐘毓給谷子姐挑了件紫色的大衣,秦樓說有點顯肩寬,又給她拿了旁邊暗紅色的一件。兩個人相持不下,谷子只好都拿進去試。
秦樓問店員要了杯白水,坐在沙發上看手機,鐘毓有樣學樣,也要了杯喝的,坐在她旁邊,假裝看手機。
沒一會,鐘毓忽然喊了聲:“陳岸。”
語氣滿是不相信。
秦樓擡眼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陳岸戴着口罩和帽子,急匆匆從直梯走進對面的樓梯口,沒一會兒,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從後面追了過去。
“那是誰啊?”鐘毓問。
秦樓沒說話,走去門口的走廊上,給陳岸打電話。
陳岸居然秒接:“怎麽了。”
“在哪呢?”
“你這是查崗?”陳岸笑。
秦樓不知道為什麽整個人顫了一下,像是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又像是忽然得知某個真相似的那種顫抖。
她抿了抿唇:“沒有,我病好了,憋得慌,想去找你。”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然後他說:“這樣吧,晚上一起吃飯,來月亮灣。”
挂了電話後,秦樓悵然若失。
秦樓回來,正好谷子換好衣服,紫色大衣果然顯肩寬,可暗紅色也沒有好看到哪裏去,于是谷子又挑了件克萊因藍的外套去試。
鐘毓往秦樓跟前湊了湊,她每次和秦樓說話都沒好态度,這次也一樣:“剛才那些人怕是狗仔吧,陳岸這是又和誰密會了啊。”
秦樓撥了撥頭發,敷衍道:“這你該問陳岸。”
鐘毓咬了咬唇,忿忿道:“怕是陳岸又要出緋聞了吧。”說到這她忽然得意起來,“我就奇了怪了,你和陳岸在一塊這麽些年,怎麽就沒人拍過你呢?”
鐘毓這個人,大小姐脾氣,人不壞但嘴壞,性格直來直去的從不會考慮時間地點和對方的感受,換言之就是,蠢。
剛開始的時候,她這點讓秦樓很頭疼,不過後來讓秦樓頭疼的不止她一個,也就習慣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秦樓氣不順,就是想怼她。
“陳岸和誰約會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鐘毓,晚上我去月亮灣吃飯,你要一起嗎?”秦樓面上帶笑,一本正經。
鐘毓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只說:“但願你的心大不是裝的。”又咂摸了一下話音,說,“你說,這麽多年了,陳岸怎麽單着都不給你一個名分呢?啧啧,雖然顧潇不算什麽名門貴女,到底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再說陳岸才26,太年輕了,名媛淑女有的是機會去月亮灣吃飯,你說是不是?”
聽到“顧潇”兩個字秦樓頓了一下,可面色卻沒絲毫改變,點了點頭,笑:“可惜不是你,是不是?”
鐘毓惱的臉都紅了,剛想發作,谷子從試衣間走了出來,她也只能作罷。
秦樓對鐘毓開始的時候無視過,但後來相處久了,就發現鐘大小姐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性格,于是也和她認真交過兩回手。
就像剛和陳岸在一起那年,鐘毓過生日,請了陳岸,結果陳岸帶她過去。
她當然成了衆矢之的。
玩游戲的時候,陳岸輸了,拉着她喝交杯酒,然後鐘毓整個氣炸了。
萬千寵愛于一身,就是萬千怨怼于一身。
陳岸不是對她好,秦樓知道。
瞧瞧,這不上廁所的時候,秦樓就被鐘毓攔了下來。
“你不覺得自己很下賤嗎?”鐘毓開口就是這麽一句,毫不掩飾對秦樓的厭惡,死盯着秦樓的臉,語氣沉重且尖銳。
秦樓冷笑了聲,沒理她,徑直往前走。
鐘毓攔住她:“憑本事不好嗎?最起碼讓人看得起。”
秦樓聞言頓住了,眼眸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姑娘,笑了:“讓誰看得起?你嗎?”
“有人搞學術,就像曾聞,憑本事出人頭地,有人搞事業,就像陳岸,不靠家裏不也是風生水起?無論選擇哪條路都可以堂堂正正的過好自己的日子。你就非得靠身體和臉上位?”鐘毓皺着眉,滿臉的不解。
秦樓換了個姿勢站着,表情未變:“怎麽?您這是教育我?”
“我沒跟你鬧,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別這麽吊兒郎當?”鐘毓向秦樓靠近了一步,她本來個子就高,如此一來逼迫感更甚。
“那你要我跟你說什麽?”秦樓歪歪腦袋,露出天真不解的樣子,“說我不夠聰明,靠讀書念不出來?還是我不夠努力,不想從底層往上爬?”
秦樓頓了頓,勾唇看着鐘毓,語氣淡漠:“你知道為什麽從小我們就敬佩念書念得好的人?長大了又羨慕工作做得棒的?那是因為尖子生是少數,精英也是。”而無論在哪個領域,唯有出類拔萃才能改變命運,泛泛之輩不過牛馬一匹,更何況泯然衆人的大多數普通人。
鐘毓哼笑:“所以呢?歪門邪道就成了有理有據?”
“你當然不懂。”秦樓笑,露出媚态可掬的兩個梨渦。
她沒有經歷過努力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悲哀,沒見識過蝼蟻偷生的醜态,所以她可以輕易否定任何人,也可以輕易給別人安标簽,定罪名。
鐘毓皺着眉頭:“我是不懂。”
鐘毓冷笑:“我想我永遠都不會有秦小姐懂,為什麽放着清清白白的生活不要,跑來以色侍人。”
“清白嗎?”秦樓聽見這字眼,喃喃重複了一句,笑了。
她的清白,早就丢在了十七歲的那一年。
在黑板上,走廊邊,晨讀聲中,錯題集裏,在男同學的口哨裏,女生們的悄悄話裏……被一點點撕碎,像高考生撕書那樣,那樣暢快的灑了滿天,最後像雪一樣,化了。
秦樓笑意更深了:“再說了,我現在怎麽就不是憑本事?”她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饒有趣味的繼續講下去,“誰說人的本事一定就體現在讀書和工作上?你出身好,就是你的本事,我長得好,自然就是我的本事。”
“你不要臉。”鐘毓沒想到她居然還能這樣大言不慚。
“我不要臉?”秦樓像聽到什麽笑話,“你搞清楚,我是陳岸正經的女人,你才是試圖拆散我們的第三者。”
“你!別忘了自己怎麽上位的,陳岸不過就是圖一時新鮮……”鐘毓氣的漲紅了臉。
“是。”秦樓點了點頭,“或許你說的沒錯,他是圖新鮮,可你呢?你連新鮮都算不上。”
秦樓不欲再繼續和她耗下去,冷冷淡淡甩了這話便要走。
鐘毓還是不死心:“下賤。”
秦樓聞言停了步子。
頓在鐘毓身側,秦樓勾着唇,眼底一片冷寒,她側了側臉朝鐘毓耳朵裏輕輕吐了句話:“我勸你還是把嘴巴放幹淨點。你剛剛灌了陳岸這麽多酒,又是露大腿又是露乳/溝的,想幹嘛?可惜啊,你的姿色陳岸看不上,你沒這本事。”
秦樓勝的輕而易舉,實則鐘毓看不透,她是陳岸實實在在的枕邊人,因此怎樣都是她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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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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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感謝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