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判的頭發真好摸
“孟大人言重了。”
白煞很快斂起眼底的驚詫,投了兩顆子在棋盤上,“大人的棋藝還是如此精湛,這局是我輸了。”
“廢話,圍棋是我從人界帶來冥界的,豈能讓你們這些半吊子贏了去?”
孟婆拂袖倒茶,饒有興致地看着白煞,“江雨落一時半會回不來,首判的位置你們可有找到心儀之人?”
“江大人千古第一判,判官之首舍其無人,人類的生命不過短短數十年,我和黑煞辛苦些熬過這些日子便是,不需要再新選首判,免得将來江大人回來場面難堪。”
“閻王老頭既然放不下,當初又何必犯此險,江判這步棋,你們老閻王下得有夠爛的,”孟舟憐揶揄道,白煞從始至終畢恭畢敬,平日在閻王殿擔任大罵諸鬼差蠢貨豬頭重任的他難得只是笑了笑:
“殿下打心底體恤喜愛江判,近來夜裏常常念叨着江判的名字驚醒,若不是江判失了分寸在先,誰也不想看到這種局面。”
“哈,你安心回去告訴閻老頭,這些瑣事我不會多言,鐘夜這孩子為人正直,也不會對江雨落出手的。”
孟舟憐聊着聊着覺得累了,支棱着胳膊撐着下巴就要送客,白煞深知他脾氣如何,也不再多語,好聲好氣地又和他客套半天,才帶着煞白的高帽離去。
“江雨落麽……”
孟舟憐有一搭沒一搭地拿手指點着桌面,輕輕抿起唇,“我倒是很好奇現在的江判是個什麽模樣,居然能同意和鐘夜‘結婚’。”
鐘夜回到江雨落那引以為傲的一百平米二居室時已經将近破曉,他估摸着江雨落肯定正呼呼大睡,誰成想一進門,玄關連着客廳都大開着燈。
“玩得開心嗎?鐘、老、板?”
江雨落笑意盈盈地坐在沙發上捧着一杯晚睡茶,竟有了幾分江判在殿堂中放狠話挑釁時的蹤影。
他這人一直都是狂的,鐘夜心想,不只是他,閻王殿裏資歷久些的官差都已經對江雨落的輕狂蕩傲習以為常,這家夥不止一次在正堂中踩着要參他本提他意見的鬼差大放厥詞,不然也不至于坊間對他的評價如此兩極分化,恨他的人巴不得他碎屍萬段。
那時的江判搭着繡有銀桐的黑氅,鯊皮長靴踏在鬼差手上輕輕碾圈,秀氣年輕的臉上殺意淩厲,但他會故意彎起眉眼,看起來和氣又漂亮,笑着問那要告他狀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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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茬是吧?去你家祠堂跪着問問你們世代積累下來的那點子小家底但不擔得起惹毛我江雨落。”
事後老官們喝酒時常常會提及此事,無人不是一臉嫌而遠之,無人不偷偷罵他不知天高地厚,狷狂奸佞,只有鐘夜從來不曾發表過意見。
“又發呆?”
江雨落一個抱枕朝站在門口的鐘夜砸去,吊着一雙巨大的黑眼圈差點氣得腦抽筋,鐘夜擡手接住抱枕,走進屋內:
“你不是八點之前從不起床麽?”
“那得是我睡了才行,托你的福,今晚上我壓根沒合眼。”
“又有邪祟來擾你?”
鐘夜眨了眨眼,經過陰媒婆一事他才發現,現在的江雨落居然是怕鬼的,“你是吓得睡不着?”
“我是氣得睡不着好嗎!”
江雨落一巴掌把之前收到的超速罰單照着鐘夜肩膀拍過去,“雖然我們的關系非常滑天下之大稽,并且沒有任何婚姻之實,但你在我簽完字就夜不歸宿然後還把罰單寄我家裏這事是不是太不是人幹的了?”
“我本就非人……”
“我看你何止非人,你是不人不鬼。”
見江雨落氣得像是包了滿嘴松果仁的倉鼠,鐘夜根據這些天來他對江雨落的了解放出了誘哄江雨落的最終大招:
“明天我給你批一天假,帶薪假。”
“一言為定。”
江雨落聞聲立馬眼睛放光,“咻”的一聲坐起來,“這才對嘛,不然我稀裏糊塗和你結個婚什麽好處都撈不到。”
“讓你免于被外面的亂魄厲鬼撕個片甲不留就是你撈到的最大的好處。”
“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麽怕死好嘛,大不了一碗孟婆燙下去重新做人,下次我投胎投精準點兒,争取不做社畜。”
“他們都想你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憑啥啊?”
江雨落憤憤不平道,“憑我長得帥?憑我不加班?”
“……”
鐘夜一時半會不知如何和江雨落解釋,他其實想過直接告訴他因為你其實是個無惡不作到處樹敵的老王八蛋,可看到江雨落睜着清澈無辜的一雙眼好奇地看着自己時,他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只是拍了拍江雨落的頭,
“總之我會保護你的。”
“你……”
江雨落從來沒有被活人摸過頭,一時半會竟也大腦當機,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只能僵着身體眨巴眨巴眼睛,等着鐘夜繼續說。
如果讓他知道,這是鐘夜出于愛護弱者的本能做出的舉動,就像人見着貓就想摸,見着狗就想挼一樣,看見鵝就想跑一樣,他一定會一巴掌把他的手打開的。
“哈——”
沒等到鐘夜說話,江雨落自己不争氣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正準備起身回房間,誰料困意來得如此洶湧,他直直地倒在沙發靠背上陷入了沉睡。
“江雨落?”
鐘夜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秒入睡的江雨落,沒忍住又揉了揉他的頭發。
是因為這具人類的身體,還是因為失憶的江判就是這樣,他覺得江雨落的頭發特別柔軟,揉起來非常解壓。
把江雨落扔上床鋪後,鐘夜自作主張地将江雨落最喜愛的枕頭抽出來當靠背,坐在他家餐桌前開始認真仔細地閱讀孟舟憐傳授給他的那本,如何成為一位合格的丈夫。
當年在墨海堂時,鐘夜就以天賦異禀著稱,他學什麽都比其他人快,因此學習如何當丈夫自然也不在話下,從拂曉到天亮的短短幾個小時,他便已經看了小半本去。
成效就是江雨落懵懵地從床上滾下地的時候,聞到了餐廳裏散發而來的陣陣飯香。
“老弟弟你終于醒了?”
高達聞聲連忙從儲物室探出腦袋,滿臉驚恐地将鐘夜去上班前留下的字條遞給江雨落,“你這恐怕不是嫁了個鐘馗,而是嫁了個海螺姑娘。”
“什麽意思?”
江雨落邊把腦袋上的呆毛壓下去邊接過紙條,看到上面字跡的瞬間渾身豎起寒毛,表情變得和高達一樣驚恐。
只見噴着淡香的卡片上,鐘夜那用來畫符的小字照葫蘆畫瓢地寫着:
“記得按時吃飯”
這句話本身沒什麽問題,讓他們倆都感到驚詫的是右下角畫着的那個歪歪扭扭的愛心。
“崽啊,他對你不會是真愛吧……?”
高達咽了口口水,拉着已經石化的江雨落坐到餐桌前,将鐘夜早上買回家的早餐推到他面前。
“不可能。”
江雨落兩眼發昏,足足花了兩秒讓自己接受面前的暴擊,“鐘夜他腦癱也不是一時半會了,我們多擔待些。”
冒着熱氣的肉包子還沒喂到嘴裏,門口突然傳來門鈴聲。
高達和江雨落俱是一愣,面面相觑。
“那個神經病不會又有罰單吧?”
江雨落不爽地踢着拖鞋前去開門,“讓我看看這次是因為什麽?闖紅燈嗎?鐘夜這腦癱其實是騎狗上班的嗎?”
“你好啊,小江醫生。”
門外的男人長發束起,渾身上下透露着貴氣,眉眼漂亮得連江雨落都呼吸一窒,高達更是直接鼻血泗流,淚流滿面地說不出話。
讓人印象深刻的是男人眼下有一顆紅痣,讓江雨落有一瞬間覺得面前的人仿佛不屬于人間。
“請問您是?”
江雨落警惕地握住門把手。
“啊呀,鐘夜沒和你說過嗎?”
孟舟憐展開笑顏,絕色中又多鍍上了一層平易近人的溫和,“這孩子是我養大的,聽說他結婚了,便想來看看。”
“……??”
江雨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自己想直接把門給他碰上的沖動,高達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湊在他耳畔:“乖乖,你這是見婆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