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冰玉棋子

“是房裏太熱了。”

鐘夜矢口否認,別過頭去不讓孟舟憐摸他的臉。

“哦呦,怕熱還讓下人加那麽大的炭火,不就是怕凍着你的小江弟弟了嗎?”

孟舟憐絲毫不怕事大,鐘夜越別扭他越開心,繼續添油加醋道,

“真是有了小弟不認叔叔,你鐘馗府裏什麽時候買入過零嘴?這江判還沒醒呢,一條街上的點心果子就都被你買回府了,怎麽,想金屋藏嬌啊?”

“并非如此,我只是在盡待客之道……”

鐘夜越說越沒有底氣,陳莫一事後,原本由殺父之仇生出的恨之入骨被江雨落疼出的那兩滴眼淚滌褪成了陌生的情緒,見之憐之,不可抑制地心生歡喜。

“你是不是忘了當初首判放榜時,是誰信誓旦旦地說以後江雨落要是敢來找你一定要棒槌伺候的?怎麽現在棒槌變成藕糕麻薯蟹粉酥了?”

“他現在情況特殊,我不想乘人之危罷了。”

“我看是江雨落在你心裏地位特殊。”

孟舟憐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把擋在江雨落身前的鐘夜扒拉開,非常親切地握住了江雨落的手,

“和叔叔說說,你喊鐘夜大哥,那你大嫂是誰?”

“他不會有大嫂的。”

鐘夜雖然堵不上孟舟憐的嘴,卻非常迅速地拍開了他握着江雨落的手。

“還不讓摸了?”

孟舟憐捂着手嫌棄地看着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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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落呵呵笑着看這叔侄倆打小架,默不作聲地往被子裏又縮了縮:

“其實非要說的話,大嫂也是有的。”

鐘夜:“?”

孟舟憐:“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真的有大嫂啊?快說來讓我開心開心?是不是我認識的人?”

“說了可能會遭天罰。”

江雨落乖巧地閉上嘴,點到為止,看到鐘夜處于震驚之中久久無法回過神來的樣子,他差點和孟舟憐一樣憋不住笑出聲來。

“別開這種玩笑!”

鐘夜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江雨落在這說什麽大哥大嫂的?短短十年他上哪裏去找一個什麽勞什子大嫂?而且江雨落這是什麽态度?他怎麽這麽淡然,他難道對于這個莫須有的“大嫂”就沒有什麽別的感覺嗎?

“沒開玩笑,是真的,”

江雨落認真地眨了眨眼,水潤的眼眸裏像是盛了一潭月蜜,無辜又真誠,“還是你非要拉着那人成親的。”

“不可能……”

鐘夜對于十年後的自己陷入了深深的不解,孟舟憐坐在旁邊已經笑得直拍大腿,他一邊擦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把一旁桌上準備好的桃花酥遞到江雨落面前,

“樂死我算了,要不然你也別回去了,留在這兒專門氣鐘夜正合适。”

“謝謝叔。”

江雨落抱起來一塊就啃,之前鐘夜說過想看看陰陽兩界的糕點糖果有什麽不同,他算是看出來了,陰間的餅幹一塊一塊比他臉還大,像喂豬的一樣。

“你們不是要下棋麽,”

鐘夜眼看再讓他倆聊下去,能把他的底褲都給掀了,幹脆一把将棋盤搬到他倆中間,“開始吧。”

“瞧把鐘夜給氣的。”

孟舟憐怕真的惹鐘夜惱羞成怒,一面變出兩盅棋子,一面往鐘夜嘴裏也塞了一塊桃花酥,“你倆一起黑子先行,我再讓你們四子。”

江雨落不知孟舟憐下棋有多厲害,聽他要讓這麽多步,雖然覺得有些欺負人,但是有便宜不占非好漢,便默默點了點頭。

“那就江判先下第一手。”

孟舟憐将棋罐推給江雨落,江雨落原本靠在床頭,為了夠着棋罐不得不坐起身來,他掀開罐蓋随手摸起一顆黑棋,誰知那棋像是長了刺一樣,紮得江雨落猛的一瑟縮,“嘶”了一聲抽出手來。

“沒事吧?”

鐘夜反應極快,抓住他的手腕查看他手指尖,只見纖白的指腹上竟生生被燙出了一道圓弧形的疤痕。

“你……”

孟舟憐撿起剛剛被江雨落扔出去的棋子,難得皺起眉來思考,他這副棋子乃極寒地獄中的冰玉所造,這冰玉對冥界鬼神而言是大補之物,摸起來覺得舒服還差不多,江雨落怎麽會被燙到?

鐘夜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以為是孟舟憐的有意設計,擡眼和他對視了一瞬,孟舟憐搖了搖頭,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滿臉無辜和震驚的江雨落。

“你們陰間的棋還會咬人呢?”

江雨落揉着手指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想再試試,果然又被燙得一跳。

“這棋不必下了。”

孟舟憐抹掉棋盤,将這對于江雨落而言極其危險的棋子收入袖子。

“那叔叔你還幫我回去嗎?”

江雨落不明所以,但不用動腦子下棋真是再好不過了。

“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我現在就去抓祁利叉。明日午時你到竹林去找我,我送你回去。”

孟舟憐收拾好東西就要離開,鐘夜說要去送送他,也起身跟上。

江雨落一個人窩在鐘夜的房間內,動了動鼻尖,發現是鐘夜的枕頭一直在散發着似有若無的香味,這個味道他在鐘老板的發間頸間也聞到過,說不出是什麽味道,但總覺得聞着就讓人安心。

鐘夜與孟舟憐走到鐘馗殿大門,只見黑煞不知何時已經在門口站着。

“難得見到孟大人如此心事重重,”

黑煞主動開口,攔住他二人去路,“難道是江判出了什麽事?”

“跟你們老頭子說,江雨落那小子腦袋聰明着呢,沒壞。”

孟舟憐知道他的來意,此前白煞專門去請過他一遍,說懷疑江雨落受了什麽刺激得了失心瘋,他抱着看江判出醜的心态過來,沒想到發現了更了不得的事情。

“那怎麽不見江判和二位一起出來?”

黑煞一臉很是擔心江雨落的樣子,“鐘大人和江判常年不和,把江判一個人留在鐘馗府,不管是我還是閻王殿下都不放心啊。”

“他受了傷,在我府上修養。”

要是以前,鐘夜肯定就讓黑煞把江雨落給接走算了,但經過鐘繼陽的提點,他對于閻王及其心腹漸漸産生懷疑,因此牢牢地堵在門口,沒有要放黑煞進去的意思。

“鐘大人這是何意?”

黑煞笑了笑,态度也很堅決,“江判掌管陳莫地獄,怎麽會在其中受傷?”

“我打的。”

“……啊?”

沒料到鐘夜會如此坦誠,就算是黑煞也一時失語,疑惑地看着鐘夜。

“黑煞大人也知,我與江判經常切磋技藝,既然是我打傷的江判,就該由我來負責。”

“江判和你不是一直五五分……怎麽會突然被你打傷?”

“幹什麽,我們家鐘夜進步飛快,超過了江雨落不行嗎?”

孟舟憐抱着手不耐煩地看着黑煞,“你別一天天跟個奶爸似的,你們家江雨落又不是小孩兒了,你跟他跟那麽緊幹什麽?”

“江判位居要職,身份尊貴,确保他安全是我的職責,”

黑煞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好巧不巧的遇到孟舟憐這個最難對付的人,“勞煩鐘大人和孟大人體恤,但江判我一定要帶回去。”

“不行。”

鐘夜擋在黑煞面前,眉宇微皺,他既被閻王親自封為“鐘馗”,自然是有號令百鬼,統禦暗夜的氣勢,哪怕他還年輕,黑煞也不得不為其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而感到震驚。

“小鐘大人這樣不合适吧?”

“江判既然能在秦樓楚館夜不歸宿,便也可在我這裏過夜,”

鐘夜态度堅決,并沒有要讓步的意思,“難道黑煞大人覺得我鐘馗殿還不如樂坊酒肆安全?”

“既然鐘大人都這麽說了,那我也不好再多說,”黑煞面上端着笑,“只是二位一定要将江判完好無損地送回來,否則我不好和閻王殿下交差啊。”

“這裏是鐘馗殿又不是食人窟,”

孟舟憐擺了擺手做出送客的意思,“你和閻王那老東西放心就是,不就是個幹兒子嗎,寶貝得跟個姑娘似的。”

黑煞沒再多說,恭敬地和他們二人道別,寂靜無聲地潛入了陰暗的影子之中,回閻王殿和老閻王複命去了。

送走孟舟憐後,鐘夜閉緊大門設下結界,防止有人在夜裏突襲,在回屋的路上,他迎面碰上了跑出來的江雨落。

只見江雨落光着腳裹着他的被子在亭廊之中瞎蹿,經過的下人見到了都吓得垂着眼不敢看,生怕以後要被江判滅口。

“你在幹什麽?”

鐘夜快步走到他身後,吓得江雨落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一縮,回過頭緩緩道:

“我找廁所。”

“我帶你去。”

鐘夜嘆了口氣,怎麽十年後的江雨落像個傻子一樣?

“嗯。”

江雨落嗯了一聲,側過身給鐘夜讓路,他一聲不吭地跟在鐘夜身後,赤腳啪嗒啪嗒在鐘夜家的青石地面上踩出聲響。

“怎麽突然停下?”

看鐘夜頓住腳,江雨落也連忙跟着剎車。

“你的腳不冷麽?”

“還行,啊啾——”

“……”

江雨落正揉着鼻尖,只見鐘夜忽然過來攬住他的肩,直接将他打橫抱了起來。

“你幹什麽?”

江雨落一驚,這十年前的鐘夜好像和自己有很大的仇,他突然抱起自己不會是想……是想把他扔進水井裏去吧?

“黑煞說了,我要把你完整地送回去,如果你在我這裏住一夜得了風寒,我怎麽和他交差?”

鐘夜步子很穩,江雨落撲騰了兩下後只得認命挺屍,由着鐘夜将他抱去茅屋。

“你不是有一只狗嗎,”

江雨落突然想到之前鐘夜召喚出來的坐騎,“狗狗坐起來肯定比你暖和,怎麽不見你用?”

“你怎麽知道?”

“你邀請我坐過,雖然你不僅超速,還讓我幫你付了罰款。”

“十年後的我們關系那麽好嗎?”

“一般般吧,也就是住……”

江雨落說到一半,隐約聽見了耳畔的雷聲,趕忙捂住嘴巴,“打擾了,再說多了我好像會被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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