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醋泡水餃
“笑話,”
江雨落使暗勁推着鐘夜的肩膀,“又不是黃毛小孩兒了,什麽小貓小狗的……還有你的手在往哪裏放?不是說不會對我如何嗎?”
“這樣就叫如何了?那之前江判在我懷裏躲貓貓時算什麽?”
鐘夜低聲笑了一聲,笑得江雨落耳朵發燙,半個身子都僵硬發酥。
錯了,完全錯了!來興師問罪的明明是他,占理的也是他,怎麽就完全被鐘夜給擺布了?而且鐘夜說什麽“每次”?他明明就借着酒勁親過鐘夜一次……
“你、你搞清楚自己的立場,我們之間可是有深仇大恨的。”
江雨落慌亂至極,口不擇言,生怕鐘夜再就這個問題往下深究,只能什麽借口都往外搬,“發酒瘋的醉話你也放在心上,鐘大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感性細膩了?”
“只是在發酒瘋?”
鐘夜淡淡反問,問得江雨落心虛不已,他當時雖然飲了酒,可确實沒醉……都怪那個可惡的祁利叉,沒事用什麽大浪淘沙,好家夥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讓鐘夜給知道了。江雨落在心裏默默記仇,下次讓他逮住祁利叉,他非要把他打得爹媽不認,把他畫陣的手剁了送去給孟舟憐泡茶喝。
“我都知道了,”
鐘夜見江雨落凝眉冥思苦想的樣子覺得好笑,看在他剛剛恢複記憶腦子還不太靈光的份兒上沒打算逼他太狠,搭在他腰上的手緩緩移開,轉而捏起江雨落的手腕,輕輕在他的掌心點了點,
“他們的手還伸不到人界來,如果你記憶捋順了,我很樂意聽你講講咱們之間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你……”
鐘夜點的穴位正是在陳莫地獄之中鐘繼陽為江雨落剔除體內封印時輸送法咒之處,江雨落反應極快,他大約能猜到是只有人類記憶的自己在十年前露出破綻,好讓鐘夜察覺到了陳莫地獄的真相。
“你想多了,”
江雨落在鐘夜稍稍松開他的瞬間連忙起身退開,裹着半截小被子像一只迷路的小鴨子一樣躲上床去,警惕地看着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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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聰明的鬼官都懂得捂住耳朵,被孟婆養大的你更該深谙此道,況且此事與你并無關系,我和你沒什麽好交待的。”
“那‘橋墩’呢?”
鐘夜話鋒一轉,果然江雨落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不自覺地握緊了手邊的被子。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孟舟憐已經察覺到了,”
鐘夜頓了頓,又補充道,“九重天不是冥界鬼神該招惹的東西,你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我知道,”
提到九重天時,江雨落的神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下來,“我比誰都知道,所以呢?你要幫你的小叔叔抓住我,從我手裏把橋墩奪回去嗎?”
寥寥數張慘白的紙鳶被夜晚淋成暖融融的月色,振翅護在江雨落身前,那是他用這具人類軀體所能召喚的所有力量。
鐘夜沉聲站起,朝江雨落一步一步走去,江雨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現在的他和鐘夜對上幾乎等于螞蟻碰上龍卷風,非常保守的估計,鐘夜一掌能把他天靈蓋都掀了。
一聲低低的嘆息後,鐘夜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頂:
“在你選出當小貓還是當小狗之前,我會一直護着你。”
“……什麽?”
“你可以繼續騙我,瞞我,”
鐘夜松開手,“我并不關心‘橋墩’,也不在意九重天,我現在該守護好的只有你。”
“因為閻王殿下的命令?”
“嗯,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責任。”
“那和我扯結婚證也是閻王殿下的命令麽?”
江雨落歷經百轉千回終于繞回了這個話題,結婚畢竟不是一件小事,雖然他隐約猜到其中肯定有孟舟憐那個貪玩的狗東西在撺掇,但鐘夜應該不會沒常識到真的一勸就要結婚吧?
超出江雨落預期的是,鐘夜就真的有這麽沒常識。
“并不是直接的命令,但也是為了方便我進行工作。”
鐘夜到現在都并未理解對于人類而言“結婚”和他們鬼神表達愛意結合成親并無差別,甚至還堅定地相信“結婚”是專屬于人類的一種詛咒。
“哦。”
江雨落悶嗯了一聲,呆子果然永遠都是呆子,剛才的超常發揮只能當做意外來看待。
“但我不否認,其中也夾雜着些許私心。”
鐘夜又補充了一句,平淡的一句話直直砸進江雨落的心裏,砸得他胸腔裏好不容易平息掩藏下來的一腔洶湧又泛起了不止不息的層層漣漪。
而擾亂他心神的始作俑者鐘夜并未察覺到自己話語間的暧昧,他單純地以為江雨落和他一樣覺得“結婚”只是一種詛咒,以為江雨落聽不出他話中的“私心”就像直白熱烈的表白一樣藏着模糊的偏愛。
“……江雨落,你很熱嗎?”
鐘夜不解地看着面紅耳赤的江雨落,“剛從地府回來不習慣?我一開始也是的,過兩天就好了,你如果受不住可以開空調……”
“我要睡了!”
江雨落出溜一下鑽入被子裏,打死不讓鐘夜碰到他滾燙的臉,“我可是打算好好當一個人類的,明天還要起早上班,你別打擾我睡覺。”
“我可以給你批半天假……”
“不需要。”
倔強的江雨落重重翻了個身背對着鐘夜,催促他出去,“你鐘大人不是最讨厭別人靠關系找靠山嗎。”
“你的話其實不讨厭。”
鐘夜留下一句又把江雨落給挑撥得心神不寧的話後幫他關上燈離開,夜色之中江雨落緊緊抓着枕頭,緩了半天才緩過神來。
鐘夜這王八蛋真的知道他說的話都是什麽意思嗎??
江雨落恨恨地咬着牙,這或許就是他之前趁着酒勁亂撩撥鐘夜要付出的代價,可是鐘夜為什麽會對他有好印象呢……撇開陳莫地獄不說,他可是霸占了鐘夜功名的“關系戶”,是在閻王殿裏處處針對鐘夜,不分場合公報私仇的“佞臣”,他自己都找不到一處值得別人喜歡的地方。
想到這裏,江雨落突然注意到床鋪上自己那寶貴的海綿寶寶薄絨被子被撕裂成了兩半,因為天道的限制他關于此前幾天的記憶悉數消失,他并不知曉到底發生什麽才能把被子都給撕爛……
或許是因為此前目睹孟舟憐身上發生的暧昧事由,加上現場雜亂的床單和自己沒扣好的睡衣,江雨落突然得出了一個震撼自己一百年的結論——這張床上或許曾經發生過什麽激烈又背德的事情。
怪不得呆子鐘夜突然變得、變得那麽會撩撥人,怪不得鐘夜說什麽“每一次親他”,怪不得他會覺得心律不齊,心跳加速……一切都變得能解釋合理,江雨落震驚地坐起身來,十年前的他難道已經和鐘夜發生了那種關系……?
第二天一早高達按慣例去叫江雨落起床,她打着哈欠穿門而入,突然看見江雨落抱着腿面色蒼白、頭發散亂地坐在床頭,仿佛靈魂已經和軀殼脫離。
“崽、崽啊?”
高達被他這副模樣吓清醒過來,趕忙飄到他面前揮了揮手,“你沒事吧?你堅持住啊,我去喊鐘老板……”
“我沒事。”
江雨落拽住她的衣角,眼神空洞的爬下床去,僅憑肌肉記憶完成了穿衣洗漱的過程,在高達擔憂的注視下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卧室。
牛奶的香味撲鼻而來,餐廳裏鐘夜已經準備好早餐,看來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不假,鐘老板雖然不會做飯,卻能用金錢的力量保證他們每早能準時擁有一桌子豐盛的早飯。
今天是冬至,桌上擺着各種餡料的餃子。
江雨落渾渾噩噩地在鐘夜對面坐下,還處于震驚之中無法集中注意力,最讓他心神不寧的問題就是,十年前的自己乳臭未幹,到底有什麽本事能勾得鐘夜這尊刀槍不入的佛把他的被子都給撕爛了??
“在想什麽?”
鐘夜在江雨落第三次把餃子掉到桌上時終于忍不住開口,順便把自己碗裏的餃子往江雨落碗裏撥去。
“你是不是覺得十年前的我更好相處?”
江雨落也不和他繞彎子,直白問道,“現在我回來了,你是不是覺得挺可惜的?”
“……?”
鐘夜不解地眨了眨眼,“你被奪過舍?”
“笑話,這世上能奪我舍的妖魔鬼怪還沒出生。”
“那十年前的你和現在的你有什麽區別?”
鐘夜一本正經道,“明明都是你。”
“那你老實告訴我,十年前的我在這裏的幾天裏你們都做了些什麽?”
鐘夜終于聽出了江雨落藏在字裏行間中的情緒,他頓了頓,緩緩問出四個字:
“你在吃醋?”
“笑話。”
江雨落擺出他慣有的不屑神情嗤笑一聲,同時抓起桌上的料碟伴着陳醋大口咽下一只水餃,理直氣壯道,
“我從來不吃醋,除了吃餃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