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家暴了!

“那幾天我對你什麽也沒有做。”

鐘夜幫江雨落把他碗裏的蔥屑都挑揀出來,以前在墨海堂讀書的時候只要食堂往湯裏放蔥花,江雨落都會捏着鼻子嫌棄地把蔥都撇開,他們從墨海堂畢業至今,除了觥籌交錯的人情桌席,這頓早飯竟然是他們第一次再度面對面坐着吃飯。

“我床上的被子難道是自己爛掉的?”

“蒜瓣兒咬的。”

鐘夜撒謊極其自然,江雨落甚至對他的回答并未産生懷疑,而是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卧在桌子下面的蒜瓣兒。

“汪?”

蒜瓣兒何其無辜地眨了眨眼,委屈地看向鐘夜。

鐘夜無視蒜瓣兒眼裏卑微的苛責,又說道:

“但你自己好像對我有很多想法。”

“不可能。”

江雨落直接否定,吞咽下一個完整的餃子之後,他輕輕咳了一聲,似乎終于下定某種決心,

“同行勿近,更何況我倆是完全站在相反立場,手握官權的對頭。如今我記憶已經恢複,人間的鬼怪奈何不了我,地府又逢事多人少之時,你鐘馗鐘大人應當早日回冥界才對,而不是耗在這裏和我一起游手好閑吃餃子。”

晨光被窗外光禿的枝丫摩擦蹉跎成毛絨絨的暖黃色,将江雨落烏黑的發絲烤得柔軟發棕,逆光時被他藏在眼底的心思變得更加難以捉摸,只能看見一層漂亮平淡的提防。

“那你呢?”

鐘夜平緩道,并不在意江雨落發出的逐客令,“百判之首滞留人界,冥府早已亂套,我若要回去也該是帶着你一起。”

“我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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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雨落敲了敲碗口,“好不容易有正當理由摸魚休假,我才不提前回去。而且我都想好了,地府不是經常府庫緊缺入不敷出麽,我每個月的工資拿出一半來買紙錢燒給閻王殿下,要不了幾個月就能解決府庫虧空問題。”

“天道劈不死你這個擾亂兩界貨幣流通的投機分子。”

“我這叫生財有道,你懂個錘子,就是你們鐘馗派的完蛋玩意兒太過迂腐,故步自封,冥界的科技水平才會落後人類幾百年。下班了連電視都沒得看。”

“你管引入黃賭毒叫推陳出新?”

鐘夜簡直沒眼看,他和江雨落始終政見不一,江雨落天天奚落他冥頑不靈,要不是江雨落這個不怕事大的當初瘋狂往冥界引入奢淫賭娼等一切與進步科技不沾邊、只會教人堕落的不良風氣,他們地府的官場環境也不至于變成現在這肮髒晦暗的樣子。

“要不是靠新興的歌舞樓大麻館,地府早就沒官銀了,你以為你天天到處抓鬼消耗的符咒符紙不要制造成本的麽?”

兩個人一談到冥府政策就起争執,最終還是高達出面叫停,提醒他倆再不出發今天上班必遲到,這兩位跨陰陽兩界打工人才暫時休戰。

“總之我就算恢複記憶也要留在人界享受平靜的人類生活。”

江雨落态度堅定,甚至挑釁地又催促鐘夜道,“至于你,我建議你還是早點回去,不要和我這個浪得虛名的奸臣鬼混太久。”

“我們是夫妻關系,我若先你一步回地府,難不成讓你剩下幾十年都當寡婦?”

“還有這種好事?”

江雨落得寸進尺,無辜地笑開了花,“那我許願現在就變成寡婦,立刻,馬上。”

“……”

鐘夜感覺自己的拳頭久違地硬.了起來,看來江判休息一晚上之後漸漸恢複到地府小鞭炮,一點炸一片的狀态了。

但江雨落越是趕他走他越得留下,這家夥一定有什麽事情還在瞞着自己。

大概是出于對鐘夜那一身純粹威嚴的凜然正氣的害怕,不管是江雨落還是孟舟憐都有意向他隐瞞某些牽扯着多處權勢暗礁的真相,但鐘夜何其聰明,僅僅是靠陳莫地獄中鐘繼陽對他說的那幾句謎語一樣的忠告,他的腦中已然暗暗補全了一張複雜又禁忌的網。

這是機會。

是他将江雨落從鐘繼陽口中的天鎖中,從祁利叉嘴裏的不幸裏撈出來的機會,鐘夜不動聲色地想着,他對江雨落的情緒并非熱烈的愛意,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清的執念,他想要把江雨落從極黑的泥濘中拉出來,想要江雨落的臉上再度重現當初墨海堂裏純澈又幹淨的笑意。

可惜江雨落似乎并不這樣想,他仿佛早已料定了自己注定只能陷在那灘肮髒的名利場中,并且不想拉鐘夜這顆忠良玉染了墨臭,

“有人不想我那麽早回去,但你不一樣,你在地府有家,有你的小叔叔在等你。”

江雨落臉色并不好看,可以說是嫌棄裏摻雜着驅趕的意圖,他想到此前孟舟憐受到的那般可以稱之為強迫的情雨,愈發覺得鐘夜應該回去看看。

需要鐘夜這身正氣的人有很多,而他江雨落只是已經被糟蹋到無力回天的一塵糟粕,江雨落在心裏嘆了口氣,他不想,也不能就這麽對鐘夜産生無端的依賴。

“我現在該關心的只有你的安全。”

鐘夜對孟舟憐一百個放心,換句話說,孟舟憐和江雨落不一樣。孟舟憐疼了就會喊疼,氣了就會發瘋,但江雨落不管是受了委屈還是吃了痛,都只會用奢靡放蕩來掩蓋。

“收收你那垂憐小貓小狗的善心,我自己能夠保護好自己……”

江雨落話音未收,鐘夜突然一個箭步上前,擡掌抓住他的手腕,順勢一翻,沒有留給他任何反抗的餘地,直直地将他壓在了停車場的牆角。

膝窩被鐘夜頂着,半張臉貼着冰涼的牆壁,整個人被背對着壓在鐘夜那充滿張力和韌性的身下,江雨落的睫毛微微發顫,掩飾不住本能的惶惑,

“行啊鐘夜,膽子大了?”

“這就是你說得能夠保護好自己?”

鐘夜壓着他的耳廓,一字一句被緩緩熱氣渡入江雨落的耳朵,帶着幾分磨砂感的低啞,磨得江雨落更加失力。

“君子動口不動手,”

江雨落現在打不過他,只能咬牙切齒道,“我會記仇的。”

“動口又動不過江判的伶牙俐齒,”

鐘夜直白解釋道,一本正經卻又像在使壞似的戳了戳江雨落的背窩,“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現在還離不開我。”

“你……”

江雨落氣急敗壞,要是以往他早就一掌迎上去了,可惜現在這副柔弱的人類身體就算是四兩撥千斤也撥不動鐘夜這尊大佛。

“嗯?”

鐘夜心情變好,耐心地等着江雨落繼續編造出其他趕他走的借口。

沒想到江雨落支支吾吾憋出了三個字:

“你家暴。”

他破罐破摔,不客氣道,“家暴的男人是要被判下地獄的,你小心我跟你離婚。”

“……”

鐘夜認輸地松開手,并且仔細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孟婆傾情贈送的那本《寶典》裏的諄諄教誨,頓時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天的所作所為是有些逾矩,可能會因為沒做好稱職的丈夫而破壞結婚詛咒的約束力。

江雨落見勢冷哼一聲,得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壓着心裏的幾分期待和緊張,面不改色地直奔鐘夜的電動車而去。

只有人類記憶時他因為對電動車有刻板印象而心生嫌棄,現在不一樣了,他和鐘夜一樣覺得這簡單易上手的代步工具簡直可以位列人類偉大發明。

這是江雨落第一次沒有罵罵咧咧,而是乖巧拘謹地坐在小電驢後座,連鐘夜都有些不适應,甚至要反複回頭确認他到底還在不在座上,是不是半路掉下去了。

第無數次扭頭确認,看到江雨落正認認真真地觀察着車輪子的鐘夜終于開口道,

“你能不能抓着我的衣服,不然我總覺得你掉下去了。”

“你以為我是誰?電動車都坐不穩的小蠢貨嗎?”

江雨落果斷拒絕,鐘夜也沒再強求,回過頭去認真騎車,在過一個交叉路口的時候他突然又喊了江雨落兩聲。

“幹嘛?”

江雨落不耐煩道。

“外套被風吹開了,幫我扣一下扣子。”

“事怎麽那麽多。”

江雨落嘴上不耐,還是上手繞過鐘夜的腰去幫他摸扣子,他上下抓了半天,疑惑道,“你這衣服哪裏有扣子?”

“騙你的。”

鐘夜面不改色,在江雨落意識到自己中計了的時候,環抱着鐘夜在他胸前交叉的雙手已經被他下了定身咒,沒有法力的江雨落無論如何也掙不開,只能保持着攬着鐘夜的動作。

“等死吧你,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你鐘馗殿給拆了。”

江雨落氣鼓鼓道。

“歡迎。”

鐘夜低聲笑了一聲,正在過綠燈路口時,面前突然蹿出一個老頭,吓得他趕忙急剎車,江雨落一下巴磕到了他脊梁骨上,疼得差點當場流眼淚。

“鐘夜你存心報複我呢?”

江雨落雙手被束縛住,想揉揉下巴都沒有手,同時他順着鐘夜的目光看去,發覺面前突然出現的老爺子并非活人,而是一只新鮮的鬼魂。

“前天淩晨被車撞死的。”

江雨落身為判官有權能知曉鬼魂的死因死相,他看鐘夜停下車,八成是準備順手把這老爺爺給超度了。

“此魂有未了的心願。”

鐘夜輕輕皺眉,帶着江雨落走到老爺子面前,只見老人昏黃的雙目之中漫着模糊的眼淚,他沙啞地咳了兩聲,凄楚道:

“老伴……我的老伴還在家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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