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楚歡上完廁所出來時看見大批工作人員在搬出直播設備,就知道那裏人肯定走光了。

她在兩分鐘前收到俞樾發來的消息,說在門口等她。

忙歸忙,但總要和人家好好說說話才讓她去忙,楚歡如是想。

電梯始終爆滿,現在正是工作人員換班的時候。楚歡唯恐俞樾在門口雄等自己太久,決定走安全通道的樓梯,反正這裏也不過三樓。

她捧着手機看,恨不得目光能在俞樾發來的那句我在門口等你戳出洞來,唇角止不住的上揚,先前那點知道要自己獨自前去海洋館的失落散去大半。

自己去就自己去,那又怎麽樣?俞樾是忙工作,又不是忙着和陪別的女人去了。

餘光裏擦過一道熟悉的身影,還帶着一陣香風,匆匆從她身邊掠過。

烏蘭芝?

楚歡擡頭,發現烏蘭芝的方向竟然和自己一樣,也是往安全通道去的。

這種大明星不應該都是走側門速速被保姆車接着離開嗎?這烏蘭芝怎麽反其道而行之,還要下樓去正門啊?

腳步看着還特別急,急着去見粉絲?

反正也不關她的事,楚歡也不想又和這人碰上,這邊的安全通道又只有這一個……等烏蘭芝推門進了樓梯間,聽見裏面高跟鞋登登的聲音,楚歡才無聲走進。

直到下到二樓,卻不再聽見那鞋跟的聲音,楚歡還以為烏蘭芝腿長走得快,剛打算跨出拐角,便聽到烏蘭芝的聲音。

“俞總這麽正人君子的一個人,怎麽會做這麽無賴的事情。”

語裏帶笑,話裏含情。

分明是調笑的語氣,又說是正人君子,又是無賴。

調……調情?!

楚歡的腳步頓住了,後背緊緊貼在牆上,手機捏的死緊,不敢再邁出半步,情不自禁屏住呼吸靠牆,竭力抑制住自己起伏的胸膛。她發現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了!?

俞樾……在那裏。

她的心跳的很快,耳邊仿佛卷起了一陣海嘯,什麽都聽不見了。剛才還在想快些見到俞樾的雀躍心情在剎那間一落千丈,心髒裏面在往外冒酸不溜秋的泡泡,直逼的鼻頭也發酸,眼睛也發酸,渾身哪裏都不舒服,卻還要緊繃着聲線在這不出去。

俞樾,不要回應她,只要你沒有回應她,我就聽你解釋。

楚歡在閉着眼睛,睫毛不住的顫動。

耳邊的海嘯聲停止了,她的身體被拍打到沙灘上擱淺,宛如一條剛離水的魚,等待着能有救命的海潮襲來,重新将自己裹回生命之源。

在她這個角度,剛好便是下面一層的死角。二樓樓梯間的門開了一半,她只需要再多跨幾步,就能脫離這該死的氛圍。

但她走不動,楚歡好想知道俞樾究竟會如何回答。

手和腳恢複知覺時,楚歡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從拐角稍微探出頭去——她抱着一絲希望的想去确認,萬一那不是俞樾呢?

是熟悉的高挑身影。

而烏蘭芝微微向前傾身,靠近了俞樾的耳邊肩頭,看上去就像是在人的耳邊輕輕呵氣,随時都準備好獻上自己的親吻。那打理精致的長卷發随着身體的傾斜程度而挪動位置,幾乎要和俞樾的手臂碰到一起,而那柔軟的曲線,更是肆意地貼近。

“誰告訴你我是正人君子?”

回應了,俞樾居然回應了烏蘭芝!

那自己豈不是破壞了這兩人的好事?

聽到這句話時,楚歡感覺自己腦海中的那條魚好像被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砸中,從此了無生機。

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她不再猶豫,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迅速走出二樓保險通道,不想再去看到任何讓自己難受的場面。

是要親了嗎?還是等會兒就會抱在一起?

“……”

電梯剛好到達樓層,楚歡失魂落魄的走進,眼前浮現的全是剛才的畫面,一會兒模糊,一會兒清晰,就好像有塊幕布,不停地在自己的面前循環播放着。

她有些茫然,自己怎麽為了這個王八蛋這樣難過?

說好的好好了解,沒想到了解成了這樣,果不其然,她怎麽能信一個王八蛋呢?

但當俞樾那麽認真嚴肅的和自己提出來的,她真的願意去相信的。

揉了把眼睛,楚歡走出電梯,看到在大廳裏等候的沈顧。

她本想要直接就走,沈顧卻已經發現她了,“楚小姐!等一等,俞總——”

“麻煩你告訴俞總,我不打擾她了。”楚歡勉強擠出點笑容來,自顧往門外走,揮手,“我父母叫我回家,所以我就先走了。”

她就和逃跑似的,迅速鑽進了出租車,不給沈顧任何挽留的機會。等到出租車剛好疾馳而去,俞樾從一樓邁步而出,見沈顧在門外茫然左顧右盼,蹙眉:“她還沒來?”

“楚小姐剛走,坐出租車走了。”沈顧作為一位直男都看出來楚歡那會兒表情有點不對勁,“她說不打擾您,父母那邊還有事就先走了。”

……打擾?

手機上沒有任何楚歡的消息,小姑娘走的無聲無息,留下的話還這麽沒頭沒腦。

俞樾的眉頭越皺越緊,沉默地坐進車裏,車門被關的砰砰響。沈顧已有好久沒見過俞樾這種狀态了,不由得心提到嗓子眼,不敢再說半個字。

賓利車很快離開了電視大廈。

一路上楚歡将俞樾從頭到腳都暗自罵了遍,但罵來罵去那老幾樣,王八蛋,王八羔子,大豬蹄子。她想不出什麽新的詞彙了,要是對別人祖宗十八代都能掘出來鞭笞個遍,但對着俞樾她就是做不到。

她沒有去父母家,而是先回了街坡寨。海洋館的門票還放在家裏,她要先拿了才去奶奶家吃晚飯。下了車,手機裏都沒有個信,俞樾沒找她。

不找就不找!誰稀罕!她稀罕嗎?

楚歡覺得自己的雙腳好沉重,重到她只能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下午六點了,這一年的最後一天格外的熱鬧,商販出來賣花,賣果蔬、賣衣物,行人嬉笑,小孩打鬧,唯獨她這樣沉寂。

她從來沒感覺過這種情緒,來的匆匆也來的洶湧。楚歡喘了好幾口氣,覺得自己像是要溺水,急需一個救生員将自己拖上來。

拿出手機來,将俞樾的頭像作劃,标紅的删除對話框停了又停,終是沒能下得去手。

删個對話框而已,還能眼不見心不煩,居然也這麽需要勇氣。

楚歡把手機鎖了又開,開了又鎖,在原地站着,忽然往前狂奔,邊跑邊對着天空喊:“王八蛋——!”

樹上慢悠悠的被震下來幾片葉子,打着旋兒落在地上,叽喳的鳥兒沖上了樹冠撲棱着翅膀。

今天的黃昏暮色是她最沒有心情欣賞的一次,楚歡點開趙鬧鬧的頭像,點了語音就吶喊:“趙鬧鬧你知不知道俞樾就是個宇宙無敵大海王!”

勾魂母猩猩:啊?

勾魂母猩猩:咋了呢?聽你這聲音?剛才直播那麽成功你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

楚歡猛然感覺自己特別像當初剛失戀的趙鬧鬧,聲嘶力竭的打電話給閨蜜哭着喊:“歡寶我失戀了!”

區別就在于自己現在沒哭。

為了個海王哭不!值!得!

再氣也要吃軟飯:我總算認清楚她的真面目了!

勾魂母猩猩: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疑惑】你沒看嗎?你們直播的時候你倆的照片都被傳瘋啦!!!好多網友說你們甜的要死

勾魂母猩猩:而且!一開始營銷稿放肆在發烏蘭芝和大佬有CP感等等,文案都一樣,一看就是烏蘭芝的通稿,現在這些營銷稿全都炸號了,我本來還打算花點錢去把這辣眼睛的玩意兒扯下來呢,都輪不到我動手

勾魂母猩猩:你說,還有誰能有這麽快的手段呢?【抱拳】

誤會?

怎麽可能是誤會,欲蓋彌彰,自己眼見為實,還聽到了!

撐傘照就算了,楚歡可以略過不計較,那應該是自己在認識俞樾之前的事情。但是在俞樾親口說要以那樣認真的目的來互相了解後,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勾魂母猩猩:怎麽不講話了?

勾魂母猩猩:今晚上什麽安排呀?約會去不?

約會個頭啊,我自己和自己潇灑浪漫去。

提到這個就心塞。

再氣也要吃軟飯:小爺我自己過!

楚歡剛打算收起手機,轉出界面卻發現俞樾來消息了。

Y:怎麽了?

Y:為什麽突然就走了

楚歡心中的酸澀在瞬間被點燃——她還好意思問?自己不走,難不成留在那做個太陽照耀她們的美嗎?

滿腹的委屈與不甘心糅合到起來,仿佛有雙惱人的大手握住了心髒在反複的碾壓,楚歡又覺得鼻酸,吸了吸鼻子打字回複。

再氣也要吃軟飯:俞總日理萬機,不至于跨年這時候也不給我這小司機放個假吧?

再氣也要吃軟飯:提前祝俞總新年快樂,牛氣沖天,祝您早日抱得美人歸

良久之後,那邊都不再回複。

這是楚歡能料想到的結果,她賭氣将俞樾的消息設成了免打擾,收起了手機決定不在拿出來。

從家裏拿了那兩張海洋館煙花秀的票出來,想了想放棄了粉色小mini,跨上金牌座駕小綿羊,頭盔一戴,小楚爺決定誰也不愛。

突突突騎出去才兩百米,小綿羊一個急剎。

帶着頭盔的年輕女孩怒而下車,将手中那兩張湛藍色的門票揉了個紙團,氣沖沖地丢在地上,不知道對着票撒什麽脾氣,指着地上的票紙團罵:“我吃飽了撐的!愛去不去!和你的臭大明星去打啵吧!!”

“媽媽,姐姐這是怎麽了?”放學回來的小莫還背着書包,一臉驚恐看着不遠處的景象,“誰惹姐姐不高興了嗎?我要去安慰姐姐!”

rich姐拉住自家小崽子,輕輕拍了下小莫的臉,“噓!現在不要去打擾姐姐,她需要自己一個人。”

小莫氣鼓鼓道:“是另外那個大姐姐嗎?我要去找她算賬!楚歡姐姐可是我莫大郎要保護的人呢!”

童言無忌,rich姐無奈的摸摸小莫的頭,擡眸時視線與前方的紳士爺爺對接,微笑着打了個招呼。

情愛裏無智者,感情會讓人變得不理智,會情緒化,正因為有了這些墜落谷底時的悵然與痛苦,在擁有的時候才越覺彌足珍貴。

楚歡本來還想踏上兩腳,最後忍住了,在外面自顧發了通脾氣,反正頭盔戴着,沒有人知道她是誰。重新騎上小綿羊,又沖出兩百零一米——

那輛小綿羊又突突突地回來了,主人風風火火的下了車,又從地上撿起那被揉成皺巴團的門票塞進口袋。

這次倒是沒上車,而是在原地站着,幾分鐘之後摘了頭盔,一屁股坐在了小綿羊上。

楚歡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辜負香丹婆婆的好心,自己去又怎麽了?去!一個人照樣很快樂,但是摸到那票被自己發脾氣弄壞了就覺得好難過,生氣歸生氣,糟蹋票幹什麽呢?

她悲從心來,将票拿出來放在手心弄平整,海洋館三個大字上面竟然隐隐約約浮現了俞樾的模樣,這就算了,旁邊好像還出現了烏蘭芝。

說不出是被吓到還是難受,她抹着眼角,本想憋一下沒憋住,毫無形象地哇哇大哭起來。

這一放聲大嚎震動了左鄰右舍,也将遠處素鳳姨手上的兩只大母雞驚得蹦了下來,飛揚了一地的雞毛。其中一只掙脫了繩子,直直竄到楚歡面前,咯咯噠的叫個不停,與楚歡的哭嚎成了交響曲。

旺財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抓雞抓又抓不住,對着母雞喵嗚叫個不停,場面可謂說是狼狽又熱鬧極了。

楚歡閉着眼睛嚎的,因為這樣能忘我一點兒。她在街坡寨出生,在這裏長大,父母從不要求她掩飾自我,只教她肆意歡笑,只要沒有打擾他人,想哭便哭好了,情緒不需要壓制,傾倒出來反而是件好事。

這裏所有人她都很熟悉,沒有任何防備,沒人會笑話她。

楚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一只母雞正撲騰着翅膀從半空中對自己撲過來,一時之間哭都忘了,出于保護自己的本能眼疾手快地抓住那亂登的雞腳,把眼淚都擦了個幹淨,晃着頭把雞毛抖抖,咬牙切齒道:“一只雞也敢來欺負你小楚爺?”

話音剛落,一團胖乎乎的橘豬剛巧撲進懷中,把小綿羊都震得抖了抖。

貓毛和雞毛在眼前起飛,楚歡一手抱貓,另一手提溜着老母雞,剛巧和跑過來的素鳳姨對上。

“哎呦喂小楚啊!你哭啥啊?隔老遠聽你在這嚎。”素鳳姨看楚歡眼眶紅紅的,顯然是真傷了心,皺着眉頭,“你告訴姨,誰欺負你了!咱們村裏的那個小地痞前陣子欠了俺的錢,我讓他替你教訓教訓!”

“不必了姨,有什麽事嗎?”楚歡破涕為笑,不好意思地抽出紙巾來擦了鼻涕,才發現好多人的眼神都含笑落在自己身上。

哎呀giao,幹嚎一時爽,嚎後火葬場,好像是有點丢人呢?

“這是你翠花嬸托我給你拿過來的老母雞,吃了很補的,還有一只是我拿過來的。”素鳳姨樂呵呵的,臉色紅潤,好像還圓潤了不少,“這不是也要元旦了嗎,就趕緊現在給你送來,要出門啊?”

“出呢,麻煩素鳳姨了,都不能請你進去喝杯茶。”

這是心意,人家大老遠拿來了,楚歡自然不會拒絕,她将兩只不乖的活力老母雞綁到小綿羊上,朝着父老鄉親們揮揮手,恢複了一貫的活力:“我走啦!”

小綿羊又突突突地開走了,這次沒有再回來。

“丹婆子!丹婆子!”

楚歡一走,素鳳姨就急急忙忙敲開了香丹婆婆的家門,聯合rich姐三人神色凝重,仿佛在密謀大事。

“看到了吧?”

“看到了!我們小楚竟然真的被那個啥啥大明星欺負啦?大明星又怎麽樣!”素鳳姨義憤填膺,手機裏的星光視頻app還停留在直播間的回放界面,“我們不能讓小楚就這樣受欺負。”

“沒錯。”rich姐沒讓小莫進來,“你們是自己注冊的賬號?”

“我們哪會吶!都是叫孫女兒注冊的,彈幕我們也不會發,就只會登上去看,小楚第一次直播,當然要支持嘛。”素鳳姨撓撓頭,問香丹婆婆,“你們ID叫什麽?”

三人将手機攤開,ID名稱排排站,分別是——

【月亮不彎我不彎】

【明目張膽的窮人】

【幹飯C位】

半小時後,三人帶着神秘笑容,滿意走出。

一路上老母雞都在唱歌,小楚歡不堪耳朵承受的折磨,将小綿羊開出了二百碼的速度,飛速到了城北小別墅。下車前對着後視鏡照鏡子,只有鼻頭有點微紅,大概是先前擦鼻涕太狠了,別的看不出異樣。

還好還好。

深呼吸幾次,楚歡調整好狀态,提着兩只老母雞撞開院門:“奶奶!我回來了!”

身着墨綠色旗袍的老太太應聲出門,見楚歡頭上衣服上沾着雞毛,忍俊不禁:“怎麽弄得這麽狼狽?快進來,你爸你媽都等你了。”

黃昏只餘下天際的橙紅兩線,風開始帶上涼意,馬上就要天黑了。

“供應商給我的兩只鄉村走地雞,可補呢。”楚歡将雞放在小院裏,跟着老太太進門去廚房幫工,老楚和楚媽都身穿圍裙在忙活,傭人倒在旁邊打下手。

在這種有紀念意義的日子裏,她爸媽都會親自下廚。

“你坐着,廚房人手都夠了,下午不是忙了一下午嗎?”楚媽挽起長發,做飯的手法很不娴熟,她本就不是精通廚藝的人,楚歡看不下去她切的土豆片,上前攬了活,利索的切成厚薄均勻的小片,“好了,這裏交給我和我爸。”

楚媽結婚二十餘年不下廚,也是老楚慣的。以前老楚也不會,後來結婚後慢慢學,練就了好手藝,從此以後廚房的活兒便包圓了。

父女倆配合默契,在廚房搞定飯菜,端上桌時天色已黑,外面亮起萬家燈火。

楚歡洗淨手準備上桌前終于拿起手機看了眼,俞樾的對話框後有未讀消息的小紅點,未點開的對話框有簡要的四個字——我來找你。

她心跳驟然漏掉一拍,見發消息的時間是半小時前。

找,她去哪裏找?楚歡知道俞樾的性格,哪怕是她已經來到了門口,都不會打擾,只會在外等着。

楚歡擡頭往外看了一眼,沒人。

“歡寶!吃飯了,怎麽還不來?”

她心不在焉應了聲,只好放了手機,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卻又不想讓家裏人看出來,只好低頭扒飯。

中途老楚還聊起了直播間下午的盛況,楚歡勉強應和着,眼角卻始終耷拉着往下,在想一些別的事。自己的女兒當媽的還能不清楚?楚媽在桌子底下踢了老楚一腳,用眼神示意他識趣閉嘴。

煙花秀的時間雖然是十二點,但進場時間有要求,十點。

她現在開車過去時間就差不多了。

等楚歡開着自己那輛修好車燈的騷氣小蘭博疾馳而去,老楚才擔憂問:“難不成是和小俞吵架了?要不要我們——”

楚媽搖頭:“小輩的事兒,我們插手幹什麽?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那個人,終究只有她自己才會明白。”

賓利車內氣氛沉悶的可怕,繞着城中主路繞了三圈後,沈顧實在是心疼茫然無措的司機,硬着頭皮開口:“俞總,那我們現在還去不去之前訂好的……”琥珀茶餐廳了。

俞樾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沈顧沒敢說了。

琥珀茶餐廳景觀位,網紅餐廳,平常就夠難排的了,更別提這種跨年的日子。

俞總包下了整個天臺,為的就是想與楚小姐有舒适的就餐環境。

等到用餐完,剛好就能去俞總準備良久的那個地方。

可惜……楚小姐不知道怎麽就走了。

“不去了。”

後座的女人吐出毫無波瀾的三個字。

——那去哪?

沈顧又沒敢問,只好用眼神示意司機:您随意開,俞總沒說停,您就且往城市的邊緣開。

十分鐘後,沈顧聽到俞總的手機有微信消息來的聲音。

是楚小姐嗎?楚小姐趕快來救救我們吧!

沈顧悄悄拿餘光打量,卻發現俞樾眉頭緊鎖,神情嚴肅,臉上就好像覆蓋了一層薄冰。

完了,看來真的要開到城市邊緣去了。

“她是什麽時候出來的?”

沈顧立刻回答:“就在您來之前五分鐘。”

五分鐘。

俞樾看着楚歡發來的消息。

【提前祝您新年快樂,牛氣沖天,祝您早日抱得美人歸】

美人已經跑了,她去哪裏抱得美人歸?俞樾心下百轉千回,腦袋裏亂成一團麻,不知問題究竟出在哪裏,低頭時卻忽然嗅到自己的肩頭有若隐若現的香水味,那是烏蘭芝靠近時留下的。

糾結在腦海中的麻繩被解開,對上來來回回的時間線,以及二樓拐角處那剛好的位置和角度……她豁然開朗,卻絲毫沒有舒展眉頭,聯想到各種時間節點,明白楚歡一定是誤會了什麽,吩咐道:“調頭,去街坡寨。”

司機得了指令仿佛得到了解放,立馬猛踩油門拐彎疾馳,恨不得馬上成為職業賽車手。

俞樾來到楚歡的家門前,小院的門緊鎖,裏面靜悄悄的,主人并不在家。

菠蘿蜜樹被晚風吹拂枝丫,天邊一輪彎月,她的眼中卻只見孤星。俞樾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楚歡,原來并不是。

以為楚歡性子活潑開朗,知道她為人仗義,卻忽略了楚歡的敏感,導致現在楚歡将自己藏起來避而不見。她總是想要将珍寶捧在手心,如今卻不小心讓珍寶蒙塵。

楚歡的生氣,小脾氣和惱意她都願意照單全收,只怕楚歡什麽都不告訴自己,任由不好的情緒上了她的心,更怕楚歡連哄她的機會都不願意給自己。

是自己的錯,她們需要面對面交流,俞樾不僅想要好好的認錯,還想将受委屈的小姑娘抱在懷裏安慰,緊得嚴絲合縫,讓她知道自己的心究竟有多滾燙。

煩悶壓在心頭,俞樾慢慢地往外走去。

“是在找小楚嗎?”

俞樾擡眸望去,見到那位在月色下站的端正的老人。

他雖然已經白發蒼蒼,卻不難看出年輕時英俊的影子。得體的西裝與紳士帽,他的西裝外口袋露出典雅的墨色口袋巾一角,對着自己露出友善笑意。

俞樾從沒見過他,卻在這一瞬間聯系上了他的名字——是楚歡口中那位為了追愛而來的紳士爺爺。

她颔首:“您好。”

“今天下午六點多的時候,小楚在你站的這個位置哭了好幾嗓子,小姑娘鼻子都哭紅了。最後走的時候卻還是故作堅強,笑嘻嘻的和大家告別。”紳士爺爺指着俞樾的腳下,目光柔和了然,“她将兩張海洋館的門票撿了丢,丢了撿,還大罵王八蛋,不知是不是與人有約?”

俞樾心抽地一疼,在聽見爺爺說楚歡哭了的時候,自責更深,恨不得能夠現在立刻就到楚歡的面前,将那些被自己惹出來的眼淚擦幹淨。自然留不住了,她心亂如麻,擡腳就要走,仍舊不忘禮貌:“謝謝您。”

“去吧,能幫你的只能到這了。”紳士爺爺笑道,“機不可失。”

海洋館因為占地巨大又有看景高臺,自然遠離市區,楚歡頭一次将跑車開的如此迅速,一路上全神貫注往前沖,好讓自己別再胡思亂想,別将有限的腦容量裏全塞滿俞樾那個王八蛋。

到了海洋館門口,已經到了入場的最後半小時了,游客和市民仍舊很多,情侶更多,都奔着盛大的煙花秀抽獎來。

等楚歡停好車将那兩張皺巴巴的票拿出來,十點只剩下一刻,人沒那麽多了。她扒拉了下自己的票,勉強将那票上印的二維碼露出來,目不斜視地遞給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是第一次見這票被狠狠蹂.躏成這樣兒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有仇呢,很是艱難的認出來這是情侶票,向她指着旁邊的通道:“您好,獲得抽獎資格的情侶套票是往那邊去的。”

“怎麽進個場還這麽多講究?”楚歡将自己的票拿回來,嘟囔着。

另一邊的工作人員自然也聽到,見她是獨自來的,提醒她道:“不好意思女士,您的情侶套票是要和對象一起才能進場的呢,單人進不去。”

“為什麽?我這兩張票已經花過錢了。”楚歡據理力争,一掌拍在閘機上,頗有氣勢。

工作人員為難道:“這是規定,因為需要完成一些情侶小游戲,您自己可能無法進行……非常抱歉女士,我們現在還沒有關閉通道口,您現在叫來您的對象也來得及的。”

“對象?我哪來的對象?”楚歡被戳中心事,心底有悶也有委屈,在瞬間爆發出來,捏着那兩張票在半空中揮了揮,恨不得空氣裏就是烏蘭芝的臉,指尖泛着用力的白,咬牙切齒地說:“我女朋友已經和別的女人跑了!跟人家調情調的正熱絡,我好意思打擾她嗎?”

工作人員目瞪口呆。

楚歡長舒一口氣,抿直唇角:“怎麽樣?沒辦法了吧?能放我進去了嗎?”

工作人員卻始終未曾回神,她看的卻不是楚歡,而是楚歡身後……那個邁着大步走來的女人。

縱使來的路上如此匆忙,俞樾騰出空來換下了今天下午的那套衣服。她心急如焚,連扣子都差點扣錯,腕表也屢屢嘗試才戴好。絲綢質地的衣料貼着皮膚傳來涼意,卻降不下她滾燙的體溫。

想着快一點,再快一點。

下了車,她幾乎是踏在地上的同時看見了那站在門口檢票口的熟悉身影,也聽到了楚歡氣惱的聲音。

——“我女朋友已經和別的女人跑了!”

楚歡分明是在生氣,又委屈的在隐忍。睫毛翹成彎的弧度,臉上有氣惱的薄紅,細長的脖頸如同最好的溫玉,眸光一晃,晃入了俞樾的心底。她每多走一步,多靠近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眼前久久的迷霧愁緒在剎那間散開,只見得到楚歡生動的站在那裏,渾身像是染上了柔和的色調,為自己鋪就了一場動人而绮麗的夢境。夜空明朗,繁星在眼前變成璀璨銀河,心中的滿溢的喜歡橫沖直撞,她竭力克制,才能勉強穩重的來到楚歡的身後,輕輕開口。

“誰說的我和別人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楚爺:俞樾跟被人跑了!王八蛋跟別的女人跑了!

俞樾:你剛剛還說我是你女朋友。

楚歡:哼,口誤。

有誤會不過夜,是俞總與小楚的戀愛準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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