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山崖瀑布
駱小浮對葉淮說了那番話之後,仿佛賭氣一般,打定了主意不再理睬他。
當然,她也再沒那個空閑去理睬別人,因為第二日,蘇墨的身體便大致恢複了,之後,他便說要帶她去滂沱山後的流朱河邊捉魚。
流朱河的河水來自滂沱山溪水的彙集,滂沱山西向半腰處有一斷崖,彙集成大流的溪水從此處飛流直下,形成了十分壯觀的瀑布之景。而瀑布落腳的之處,便是緩緩流淌的流朱河。
每當夕陽西下之時,霞光染得河水一片豔色,此河也因此令人驚豔的景象而得名。
駱小浮随蘇墨一路沿着河岸走着,他走前,她在後,她手裏捏着條枯枝,撥水而行,他則在前面,時不時與她搭兩句話,而每次轉過頭,溫潤的笑容便褪了這酷暑的炎熱。
駱小浮的心情,就如這被她一路劃開的水面一般,似平靜又不平靜。
她喜歡蘇墨,這點毋庸置疑,可是,蘇墨的好,卻總讓她愉快之中帶幾分不安,她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感覺,也不願去深究——她與他相識如此短暫,也許只是互相了解的還不夠罷。
走了好一會兒,駱小浮遠遠看見了從山崖上跌落的水簾:“蘇墨,我們幹嘛走這麽遠?”
蘇墨微微側首答道:“這裏魚比較多。”
魚?駱小浮順着蘇墨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瀑布摔落的潭子中,隐約可見許多游動的影子。
“可是蘇墨……”駱小浮突然頓住腳步。
蘇墨似乎也注意到了,轉過身來看着她,仍是一副溫和的樣子:“怎麽了?”
“我……我可不會煮魚……烤的也不會!”她頓了頓,又說,“養魚更不行,我沒那個耐心。”
蘇墨噗哧一下笑出聲來:“小浮,你急什麽?我既帶你來捉魚,自然會負責魚的用處,即便是真要拿來作晚飯,我也會親自動手,不會要你做的。”
駱小浮臉頰有些發熱,說:“咳咳,那就好。”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山崖下,瀑布墜落發出的嘩嘩聲,幾乎已有些嘈雜,蘇墨讓駱小浮呆在原地,自己則去找些用來叉魚的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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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頭,看着那抹绛紅身影漸漸隐于樹林之間,她百無聊賴,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四下張望了一番,她最後發現,有個身影在瀑布下打坐,她一眼便認出那個人是葉淮,心下不禁有些怔然——在水流的沖擊下打坐,無疑是需要堅韌的意志力的,而看他的樣子,似是早已對這種練功方法習以為常了。細細想來,葉淮能如此處處高人一等,想必也不全然是上天賦予他的,他自己,也一定付出過許多常人無法做到的努力。
而她,其實做不到像他這般……
駱小浮呆呆地望着瀑布下打坐的人,心中的說不出的紛亂,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因為一個不相幹的人生出這麽多愁緒,哪怕是先前的蘇墨,也沒有讓她這般奇怪過。
接近的腳步聲喚回了駱小浮神游的思緒,她轉過頭,瞧見蘇墨已經撿樹枝回來,額上已冒出些許細微的汗珠,想來這炎熱的天氣是誰也免不了的,當然,除了那個人——她下意識瞟了那邊一眼,蘇墨似乎也注意到她的目光,望向瀑布下的葉淮。
駱小浮忽而想到什麽,對蘇墨說:“蘇墨,要不我們換個地方?這裏……會不會打擾到他?”
聞言,蘇墨靜默了半晌,才說:“打擾?”
駱小浮聽得他的口吻中有一絲不以為然,于是回過頭來看他,卻見他神色不變,仍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溫和樣子:“小浮,打坐練功講究的是心靜,倘若他真的毫無雜念,又怎會被我們所打擾?”
駱小浮無可辯駁,默默看着他遞過來的一根粗樹枝搖搖頭,有些遲疑道:“我不會……”以往在島上,捕魚通常都是以劍代替,且時常會用上些武功,如今她因着先前的謊言,也不便輕易在他面前動手了
蘇墨輕輕笑道:“不要緊,我教你。”
她只得接過樹枝,站起身,随他往河中間走了幾步,直到水漫過了膝,他才停下,轉過身說:“捕魚,要先看準魚的動向,其次就是出手要迅猛,絕不能有半分猶豫。”
說着,駱小浮還未及反應,只瞧見他手中的樹枝“唰”一下直入水中,接着,在她愣怔的神情中,他将戰利品舉到她眼前,笑了笑說:“看,有了。”
駱小浮甚至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時候看清楚所謂的“魚的動向”的,于是她聳聳肩,說:“蘇墨,看來有你就夠了,魚我要吃烤的!”
蘇墨挑挑眉,問:“你不學?”
駱小浮不解:“我不可以吃現成的麽?”
蘇墨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一笑:“可以是可以,不過……”
“不過什麽?”
他彎下腰,把臉往她眼前一湊,指了指自己的臉頰,笑容中添了三分邪氣:“你說呢?”
駱小浮自是沒有當即明白,她盯着他來回看了許久,才終于理解了他的用意,頓時一股熱氣竄上來,燒了耳根。
蘇墨見她久久沒有回應,狀似不滿地一嘆:“不行麽?唉……我以為這樣子的交換已經是很劃算了……”
駱小浮瞪着他,半晌,不太甘願地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在他頰邊印下一吻,然後說:“我要兩條!”
蘇墨已是笑眯了眼,唇邊卻含了幾絲魅惑,湊近她耳邊吐納溫熱的氣息:“你想吃多少都行。”
駱小浮只覺得熱意更甚,微微低着頭沒有應話。
怎想蘇墨仍不罷休,唇瓣已貼上了她的臉頰,蠕動地道:“我還會做別的,你想不想嘗?”
駱小浮一片混沌,沒有多想地點點頭,随即反應過來,立馬往後退了幾步,揪回飛遠的神思,大聲道:“我要先吃烤魚!”
蘇墨調戲得手,終于肯放過她,他直起身時,臉上的笑容轉眼已褪去了魅惑,只道:“好,你先上岸等着吧。”
駱小浮乖順地上了岸,過了沒多久,蘇墨便捕得兩條魚,說要在岸邊生火,就地烤了。
她下意識又往往瀑布那邊的人,見那身影不動如山,看來毫不受影響,她不禁松了口氣,放心幫忙生起火來。
蘇墨看樣子就是老手,想來是時常來這裏捉些魚來烤,所以生火自然也是輕車熟路。雖然這魚沒加什麽調料,吃起來算不得美味,但駱小浮本就不挑食,何況又是蘇墨親自為自己做的,因此吃得很香。
吃完魚時,天色已暗了下來,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沒有邊際地聊着,直到西邊的霞光完全被黑夜褪盡,蘇墨才說要回去。
駱小浮站起身,小跑到河邊洗手,微涼的河水十分舒服,她忽地想起什麽,向瀑布那邊望去,但天色太暗,她無法看清楚葉淮是否還在那裏。她盯着那個方向一動不動,直到感覺到一個冰涼的東西纏上了浸在水中的腳踝,她低下頭,還沒看清是什麽,只聽身後蘇墨低低吼了一聲“小心”,緊接着腳上一痛,她還未及反應,身後一個掌風便掠了過來,只見一條水蛇飛了出去,落入了河中。
駱小浮還有些呆,只隐約知道自己被水蛇咬了,蘇墨卻先将她拉起來,自己蹲下替她查看傷勢。
“痛麽?”他仰頭望她。
駱小浮借着未滅的火光,看到他眼中分明的擔憂,心下一暖,竟莞爾一笑,搖了搖頭。
蘇墨見她不說話,還一個勁傻笑,反倒有些擔憂,當即便将她橫抱起來,放到了一旁的石塊上坐好,接着握住她的腳腕,二話不說,低頭便含住了腳踝上的傷口。
駱小浮一怔,下意識想縮回腳,他的力道卻恰好箍住她,她無法動彈。她只得眼睜睜看着他一口口吸出傷口裏的毒血,心中竟是說不出的明淨。
原先也不是沒有對她這般好的人,但是蘇墨對她的好,就是有種說不出的特殊意味,好像一支羽毛,輕輕撓着心頭,溫軟而難耐。
清理好傷口後,蘇墨以衣袖擦去嘴邊的血漬,站起身來。
駱小浮以為要走,便作勢也要站起來,然而腳還沒落地,便被他又壓了回去,只見他背對她蹲了下來,微微側回頭道:“你腳上的傷不便走路,我背你。”
駱小浮愣愣地看着他微微寬闊的肩背,有些猶豫:“可是……”她自認不是什麽較弱女子,不過是被蛇咬了一口罷了,也不至于要他背回去呀。
但蘇墨卻堅持:“上來。”
相對于這些天蘇墨對她的溫言細語來說,這簡短的二字已幾乎是算強硬了,她覺得他似乎有些生氣,卻不知道為什麽,只得乖順地爬上他的背,任他将自己背了起來。
往回走的路上,駱小浮安安靜靜趴在他背上,他背上的溫熱讓夜風也不那麽涼了。
一路沉默,她終是有些耐不住,便小心翼翼地問道:“蘇墨,你在生氣麽?”
以往他與她相處時,總是會說幾句話,但這走了很長一段,他卻沒開口說過半個字,不是生氣又是什麽?
蘇墨沒有立即回答,他又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低答了一字:“嗯。”
駱小浮一頓,又問:“氣我?”
這次他卻答得快:“不是,怎麽會氣你?”
駱小浮卻不解了,不是氣她,那是氣誰?
“那你是在氣誰?”她問出口,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莫非是在氣那條蛇?這也不能怪它啊……咬人是它的天性罷了。”
不想蘇墨卻驟然笑出聲來,那笑聲裏有些無奈,但卻沒有了剛才的沉郁,他說:“小浮,你真是直率得可愛。”
駱小浮不懂他笑什麽,沒有應話。
他頓了頓,才說:“我不是氣你,也不是氣那條蛇,我是氣我自己,我帶你出來,卻沒有考慮到這些危險,還讓你受了傷,是我想的不夠周到,做的不夠細心。”
駱小浮被他這番話吓住,心中溢滿了難掩的動容,眼眶甚至有些發酸,她忙把臉埋住。
微微夜風,拂動河面,撩起他的發,她趴在他背上,心中翻騰無比。
沉默走了許久,他突然停下步子,似自言自語,又似對她起誓,說道:“小浮,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傷。”
作者有話要說: 鋪墊……還是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