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比武大會(二)
鳳子栎自是不信他這多年來敗敵無數的幽煞劍法會輸給駱小浮這樣一個黃毛小丫頭,但他也不敢輕敵,于是出手之時不免多用了幾成功力。
幽煞劍法的招式變換間捉摸不定,每次出手都出人意料,何況鳳子栎這一次用了五成功力,自然要比前兩次更不好對付,即便是駱小浮這樣對劍法頗有深究的人,也被吓了一跳。
但她一向善于随機應變,因此很快便抓到了應對的技巧。
另一方面,鳳子栎也對駱小浮的身手頗感訝異,畢竟她看起來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然而內力卻十分深厚,武功路數更是難以捉摸,他不禁又更用心了三分。
只見駱小浮以一種奇特的步法躲開攻來的幻影,她手中的劍并沒有出招,只是随着她的步子在地上劃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幽煞劍法招式已過半,駱小浮卻仍是只守不攻,鳳子栎訝異她的輕功之餘,又更警覺起來,絲毫不敢分心。
駱小浮手中長劍劃過的痕漸漸地形成一個陣法,鳳子栎意識到她要做什麽的時候,陣法已首尾相連,為時已晚。
他情急之下,朝駱小浮扔出兩道劍氣,駱小浮懸身躲過,眨眼間又移形換影至他身後,下一瞬便見她将長劍直直插入地上,接着将內力通過長劍灌入地上的深痕之中,然後以掌力一激,內力便激揚着塵土豎直飛起,沿着陣法形成了一道圍困的氣牆。
鳳子栎扔出的劍氣,打在內力牆上,被巨大的力道彈了回去,無目的地亂飛向他,他一時吓到,連忙閃開。
此時,駱小浮卻已身在陣法之外,微微笑看着他,鳳子栎心下一怒,揚起手中的玉簫便連着招式舞起了幽煞劍法,但先前那些殺傷力巨大的玉簫幻影此時卻因着阻礙而如同群魔亂舞般在陣法之內胡亂飛舞,甚至險些反傷到他自己。
這樣折騰了幾番之後,鳳子栎終于找到了陣法的破口,極力破了陣法,內力牆少了聚力,轟然而散,也就在那一瞬,駱小浮鬼魅般的身影已移到了他的身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右手已掐住了他的喉。
鳳子栎整個僵住,因先前在陣法裏損耗了大量內力而氣喘不已,似不相信這樣的結果。
駱小浮踮起腳,在他耳邊低語:“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幽煞劍法在江湖上已算得是難尋敵手的上乘武功了,倘若方才真是用婆娑劍法與你過招,我們或許要打上個三天三夜才可分出勝負,然而萬物皆是兩兩相克的道理,武功也不例外。而我這套夙鬼陣法,便是專門用來對付你那套亂花迷人眼的。”
說罷,她一個閃身離開他身側,立在遠處朝他抱了抱拳:“鳳公子,承讓了。”
鳳子栎雖心有不甘,但其中訝異卻又更大,尤其是她方才附在他耳邊說的那一番話,他不由脫口而出:“你叫什麽?”
駱小浮露出一個嬌俏笑容:“婆娑右使駱小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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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子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說:“看來駱姑娘的确棋高一着,鳳某甘拜下風。”
鳳子栎方下臺,便見一溫婉動人的女子走了上來,立于駱小浮對面。
女子穿着一身海棠色的長裙,與駱小浮的玉色紗裙恰成對應,她長得一副閉月羞花之姿,神态柔和又嬌媚,眼波流轉間盡是楚楚之意。
駱小浮一眼便驚豔了,美女她這一路沒少見,能美得這般出衆的,除了姬代天,這女子倒是她所見的第一個。但她同時也更謹慎,在她看來,越是看來柔弱的人,便越是深藏不露。
那女子聲音也是柔細的:“陸绾嫣向姑娘讨教一番。”
駱小浮這才注意到她腰間挂着的那條長鞭,原來是陸家老七,擅用長鞭,近身可破。
駱小浮因思及對方是陸家,定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于是一出手便是運了三成掌力的枯心掌,
陸绾嫣閃身躲過掌風,揚鞭抽了過來。
駱小浮也躲了開,企圖近她的身,卻被她順勢收回的長鞭掃到了裙角,紗織的布料頓時綻成條,她心頭一訝,連忙與她拉開距離。
原先她在書上見到對陸家鞭法的形容時,以為只要近身便可破實在容易,沒想到原來要近她身才是最難之處。
但駱小浮在方才交手時已估摸出這陸绾嫣雖然長鞭使得不錯,但功力尚淺,要破她這鞭法,也不是非要近身。
想着迅速結束這場比試,駱小浮在手中聚七成掌力,然後一掌枯心掌便揮了出去。掌風強勁有力,掃地而去,直直打中了陸绾嫣。
鞭法被破在駱小浮的意料之中,但她沒有意料到的是,陸绾嫣比她估測的更不堪一擊了那麽幾分,以至于她被枯心掌打飛的同時,還噴出了一口鮮血。
駱小浮怔怔看着倒在地上的陸绾嫣,實在沒有想到自己打出的這一掌這麽重。就在她發愣之時,忽而一道冷光晃過她雙眼,她一吓,側頭便瞧見一把長劍直直朝她刺了過來,她本能閃開,右手臂卻還是被劃了一道血痕,而那劍氣甚至将她震退了幾步。
駱小浮吃驚地擡頭,那一瞬,劍鋒已抵上了她的喉,對方出手之迅猛,居然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看向持劍之人——那個銀白長袍,眉目如畫的男子,不是蘇墨又是誰?
駱小浮微微張着嘴,說不出話來,手臂的疼痛比不上心中的震驚。
“駱姑娘未免過分了。”蘇墨冷冷地開口,語氣之中不帶一絲情緒。
過分?駱小浮看着他抵在她喉間的長劍,胸口突然很痛,痛的她喘不過氣來。什麽是過分?在她期盼着與他重逢的時候,他卻這樣子冷漠無情,甚至出手傷她,就不過分了?
駱小浮心中說不出的複雜,千言萬語卻都因他含着愠怒的眼神堵在了胸口,翻攪得讓她窒息。
蘇墨卻還有話說:“不過是個比武,還望駱姑娘手下留情,倘若绾嫣有個好歹,莫怪蘇某不憐香惜玉了。”他冷冷一笑,收回了劍,轉身走向倒在地上的陸绾嫣。
駱小浮眼睜睜看着他将陸绾嫣從地上橫抱起來,頭也不回地離去,她卻連步子也挪不動。
那一刻,她只是想着,這一次,他連讓她掉淚的機會都沒有給,因為他,似乎在意的是另一個女子。
陸绾嫣……蘇墨和她,是怎樣的關系?
駱小浮心中一片混沌,任心中的鈍痛淩遲着她。
今天的比武因這場意外而中止,雖然方才蘇墨出了手,但因沒有正式邀戰,所以并不算是比試,因此駱小浮還是擂主,明日繼續攻擂。
駱小浮是被仇肆背着回去的,甚至回到房間後,她還沒有從那個震撼之中回過神來,谷山提來藥箱,替她處理包紮傷口。
這傷口本不是很深,谷山便用紫珠膏替她處理,只是那藥膏還沒碰到傷口,駱小浮便猛然出手制止了他。
“等等!”她急急喊道,然後徒自将手臂上的劍上細看了一番,半晌,她才恍惚般地回過頭去,讓谷山将紫珠膏塗抹上去。
“歸燕六劍……怎會是歸燕六劍。”她喃喃念着,似是很震驚。
一旁的姬代天見此,不由皺起了眉頭:“小浮,什麽歸燕六劍?那男人是誰?怎會有如此身手?”
駱小浮默了半晌,才低低回道:“他是天頤門掌門人,蘇墨。”
“蘇墨?”姬代天很是訝異,她自是聽駱小浮說過與蘇墨的事情的,但在她的認知裏,蘇墨與駱小浮應當是相互喜歡的關系才對,然而方才那男人出手之時毫不留情,這又是哪般意思?
駱小浮對此也并不明白,她既不明白他為何對她那樣冷淡,也不明白蘇墨的武功為何進步的這般神速。以他當年的功力來說,要達到今天這樣的境界,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再者,他所使的竟是葉淮那套歸燕六劍,難道後來莫掌門又将這套劍法教給他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五年之間練就如此出神入化的敏捷身手,他方才用劍時的精準和迅猛,即便是現在的她,也是難以望其項背的……
紛擾複雜的思緒讓駱小浮混亂不堪,她站起身,神色淩亂地走了出去。
姬代天在後面追趕:“小浮,你去哪?你手臂上還有傷……”
駱小浮只扔下一句“讓我自己靜一靜”便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自然,駱小浮所說的自己靜一靜并不是真的,她自小便是這樣的性子——既不會記仇,也不會用沒有答案的問題噎着自己,她需要去确定一些事情。
她一路跑進了天頤門所住的院子,随手抓了一個小弟子便問蘇墨住哪間,小弟子有些惶然,支支吾吾地說蘇墨不在。
駱小浮直想逼問他,卻聞身後忽而傳來一問:“駱姑娘找蘇某有何貴幹?”
她轉過身,有些怔然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半晌才道:“我……可以問你一些事嗎?”
兩人走到了角落,蘇墨問:“駱姑娘想問什麽?”
駱小浮看着一派淡然的蘇墨,心中只覺得荒唐。“蘇墨,你……你不記得我了嗎?”
蘇墨眉一挑:“駱姑娘所為何事?”
駱小浮有些急切:“五年前……五年前,滂沱山……那些,都不記得了嗎?”她以為,提起五年前,蘇墨會有些動容,但他神色未變,仍是不鹹不淡地看着她。
“駱姑娘到底想說什麽,五年前的事與如今早已相去甚遠。”他微微蹙眉道。
駱小浮已暗暗捏起了拳,他一口一個“駱姑娘”還有那漠不關心的口吻,都像一把錘子一樣狠狠敲打着她的心,窒息的痛楚蔓延開來,她咬着牙,故作鎮定:“是嗎?相去甚遠……可是蘇墨,你說過的、你明明說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駱小浮不想這樣抛掉自尊地來質問他,但是她忍不住,她不能接受這樣的變故。
只是,這一句疼痛的質問,也沒有換得蘇墨的動搖,他揚起一絲略帶諷刺的笑意,說:“駱姑娘怎把年少時的輕言狂語當真?我倒是已記不清那時對你說了些什麽,駱姑娘若是當真了,我想姑娘道歉,往後,還望駱姑娘忘了我曾經的玩笑話,別太放在心上才好。”
輕言狂語?玩笑話?駱小浮看着他,再說不出話來。
“駱姑娘就是要問這些?若是沒有其他,蘇某就先告辭了。”說完,他絕然離去,獨留駱小浮久久呆立原地。
駱小浮失魂落魄地回到房裏,關上房門,她終于哭了出來。
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為何她心心念念的期盼,換來卻是他的一句不要當真?究竟是她太較真,還是他當初根本沒有用心過?
她咬住嘴唇,不願哭出聲,眼淚卻是決堤而下,她顫抖着雙肩蹲了下去。五年前的相識,五年來的想念,點點滴滴鑽入心口,痛得她難以忍受。
淚水模糊間,她想到了那一夜,他背着被水蛇咬傷的她,迎着月色往回走,她趴在他背上,聽見他說——駱小浮,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受傷。
蘇墨、蘇墨,莫非這一句句曾經溫暖動人的話,也不過是随口一說的?
駱小浮哭着哭着,最後終于再哭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