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再上滂沱

隔日,駱小浮獨自離開了笑劍山莊。比武大會已不會再有變數,她現在,要去做更重要的事。

于是,與姬代天和仇肆約好十日後在瑾州碰面之後,駱小浮便獨自踏上了江湖之路。

自笑劍山莊到滂沱山約有兩日路途,駱小浮一路快馬加鞭,黃昏時便趕到了山下。

五年的時間裏,山下小鎮卻沒有太大的改變,沿路看去,滿眼還是當年那些熟悉的商鋪和人家。然而關于她,如今卻已物是人非了。

路過那一家客棧時,駱小浮卻不由自主地駐足,驀地想起了與蘇墨的第一次相遇,他劃開人群走過來,走進了她的年少歲月。

現在想想,其實最開始對她毫不待見且又善變莫測的那個蘇墨,才是真正的他吧,而她後來喜歡上的……她不願意再細想下去。

此番再上滂沱山,為的是調查四年前葉淮一事,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驕傲如葉淮,會為了隐瞞身世而殺了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師父。

懷着參雜憤慨和堅定的心情,駱小浮策馬上山。

時隔五年再次回到這裏,她此時的心情卻不是激動和興奮,而是一種莫名的悲哀和惆悵。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過,有一天竟會是為了調查葉淮的死,而再上滂沱。

抵達天頤門時,已經入了夜。

守門的小弟子已不是當年那個,駱小浮不想打草驚蛇,便改而走房上之路。

她知道,若要了解當時的情況,問一問門派弟子自然是最好的,但若就這樣堂而皇之地去問,就顯得太過唐突了。

想來想去,駱小浮決定,既然委婉的行不通,那幹脆來硬的好了。于是她在較為偏僻的角落找了個落單的弟子,跳下去點了他的穴後,将他拖進了一間暗房。

黑暗中,她掐住那人的喉,惡狠狠道:“我現在要問你些事,所以要點開你的啞穴,你倘若敢大喊大叫,我便掐斷你的脖子。”說着,她還象征性地使了使力,“聽到沒有?”

那小弟子點不了頭,但借着屋外的微光,可見他眼底藏不住的恐慌和焦急,這個是騙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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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小浮滿意地解開他的啞穴,直截了當地問:“四年前,莫席凜死時,你在不在場?”

那人脫口而出一句帶着震驚的質問:“你是誰,為何問起這件事?”

他的反應,讓駱小浮猜測這件事在這裏大概已禁止被提起了,她冷冷說:“你只需回答我,而不需要知道我是誰。”

他默了半晌,才沉聲說:“我那時的确在場。”

駱小浮接着又問:“是葉淮殺的?”

那人的聲音更低了幾分:“嗯。”

“有什麽證據?”

“……”

那人卻沒了話,駱小浮收緊力道以示警告,他才說:“我、我不清楚,只是大家……大家都那樣說,何況掌門人也認同了這個說法。”

駱小浮一聲冷笑:“所以說,這個根本就是毫無根據的猜測?”

沒等那人應話,她繼續憤怒道:“然而就是這種毫無根據的猜測,害的他被天下人唾棄,甚至最後被追殺至死。而你們,身為他的同門師兄弟,卻從來不曾相信過他,甚至沒有調查過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就這樣任這些莫須有的罪名生生扣在他頭上……”

說到後來,駱小浮已經氣得說不下去了。

那人卻以有些怪異的口吻問:“你到底是誰,你認識葉師兄?”

她沒有理睬,轉開話題:“莫掌門死之前,可有什麽怪異之處?”

“那倒沒有,不過,莫掌門死之前,辰陸閣曾失竊,我後來整理時發現被盜的是一本很重要記事簿,我向莫掌門通報,但他卻要我将這事當秘密,不讓我說出去。這件事發生的第二日清晨,掌門人的屍體便被發現在他閉關修煉的密室之內。”

駱小浮似乎抓住了一些線索,忙問:“記事簿?是什麽樣的記事簿?”

那人猶豫了一下,才說:“就是……就是記載着葉師兄身世的那本記事簿,但奇怪的是,後來被盜的記事簿卻出現在莫掌門屍體旁邊,所以,這件事才被認定是葉師兄所為……”

駱小浮靜靜聽着,等他說完,她才問:“你為何突然告訴我這麽多?”就算是被她威脅,這些事即便他不說,她也無可奈何不是嗎?但他卻主動告訴她這麽事情,就像是有意要幫她一般,實在不能令她不懷疑他的用意。

他沉默下來,許久,才輕輕說:“我自進了與劍門之後,便一直負責打理辰陸閣的事物,而葉師兄他常常到辰陸閣來翻閱書籍,所以我常與他見面。葉師兄這個人,雖然有些冷淡又不愛搭理人,但當我碰到無法解決的困難時,他總能給我明确的指導。葉師兄他,天性孤傲淡漠,不喜多言,但耐心極好,做事又沉斂冷靜,從不浮躁……我一直很敬佩他,莫掌門也十分欣賞他這一點,因此總是很看重葉師兄。而葉師兄,也是一直将莫掌門視為己父……我無法相信,關系這麽親密的兩個人,會互相傷害。”

駱小浮從他的口吻中聽出了幾分不平來,頓時有些訝異,她本以為,沒有人會向着葉淮,畢竟當矛頭指向他時,所有人都選擇了盲信那些片面之詞,所以他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不是嗎?

然而這個人……她忽然有些好奇他的樣子,于是,她一指送出真氣,點燃了桌上的燭臺。

“是你?”駱小浮大吃一驚,松開了鉗制住他喉嚨的手,向後退了兩步。

那人也看清了她,卻呆愣了半晌,才發出與她相同的驚呼:“是你?”

兩人瞪着雙眼看了彼此半晌,然後駱小浮突然笑了開,走過去解開了他的穴道。

這個人,便是五年前夏天,某個傍晚,提着食盒撞到她的小弟子。

所謂緣分,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怎麽會是你……你怎麽會……”他似乎還有些怔然,連帶着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

駱小浮一改方才的兇煞,笑嘻嘻地看着他,說:“我叫駱小浮,你呢?”

那人喃喃自語了一會兒,才撓撓頭回道:“我叫許堯。”

“許堯啊……”駱小浮走過去在桌前坐下,“你過來坐,我們好好聊聊。”

許堯躊躇了一會兒,才慢吞吞走了過去。

駱小浮笑道:“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做什麽事都猶豫不決,思前想後。”

許堯臉頰一熱,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啊,師父也說我不夠果敢,但我就是沒有辦法做得像葉師兄那樣決斷。”

駱小浮想到葉淮下棋的事情,擺擺手:“才不呢,他也沒有比你好很多,他就是心思太深,想的太多,所以做事總是很多慮,只不過他的糾結埋在心底你看不到罷了。”

許堯有些奇怪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駱小浮頓住,一下子答不上來——對啊,她又怎麽知道?似乎從她與葉淮第一次相見,她便一眼就能看出他在想什麽。但這又是為什麽呢,他那時明明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而那雙冰冷似夜的黑眸更是不透一絲情緒,她為何卻能看出來呢……

思緒漸漸沉了下去,到最終,她只是發出了一聲短嘆:“我是如何知道的又有什麽重要呢,如今,他都已經……”

話哽在此處,她再說不下去。

許堯也垂下了頭:“我從來沒有相信過莫掌門是葉師兄所殺,但是,我卻沒有能力改變什麽。”

駱小浮看見他捏緊的拳頭,突然冒出一個疑問:“即便在知道他的身世之後,你也未曾有所懷疑嗎?”

許堯卻眼神堅定:“那是自然,雖然葉師兄有着這樣驚人的身世,但是他自小便在天頤門長大,受盡正氣熏陶,又有莫掌門的傾心教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一夜間成了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吧?何況以他的性子來說,別說是殺人,即便是與人動粗也是極難的……”

駱小浮看着自顧自說話的許堯,心中很是驚訝,江湖上多少高手多少奇才,哪一個不是武功勝過許堯許多的精英?卻沒有一個,有許堯這樣純粹的心思和透徹的眼光,不得不說,江湖上盲目無知的人,還不止一個兩個啊……

駱小浮暗暗一嘆,又問道:“除了記事簿的事情,還有其他異常嗎?”

“似乎沒有了。那幾天莫掌門剛宣布不久後要辭去掌門之位,哪裏知道,沒過多久就出事了呢……”許堯不無慨嘆道。

氣氛又是一陣肅寧。

“葉淮……是在哪裏墜的崖?”

“我聽說,是在忘生崖。”

“忘生崖……”駱小浮低喃地重複了一遍,心中滿是震驚。

忘生崖——前任武林盟主蘇桦與九方以邪的葬身之地——為什麽偏偏是這個地方呢?這樣的安排,未免也太殘忍了些……

“好吧,既然這裏查不出什麽,我且先去忘生崖看一看吧。”思索片刻,駱小浮起身道,“我今日來過的事情,你千萬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不知出于什麽顧慮,她并不想讓蘇墨知道她來過這裏,更不想讓他知道她在調查這件事情。

許堯自然是答應了她的要求,與他道別後,駱小浮便下山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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