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洞中三日

餓了太久,她實在顧不得什麽矜持,擡着兔腿便啃咬了起來。雖然與聽雙城的錦衣玉食比起來,這兔腿實在粗陋得很,但聊勝于無,何況她現下早已是饑不擇食的狀況了。

吃了一半,男子忽而開口問道:“你要玉破心法作何用?”

駱小浮大快朵頤的動作一頓,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後又繼續吃了起來,邊含糊地解釋:“療傷。”

男子面上一訝,“你受傷了?”

駱小浮點點頭,吃得正歡顧不上出聲回應。

“什麽傷?”

她拼命咽下口中的兔肉,才說:“劍傷還有掌傷。”

男子沒了話,卻忽而伸出手,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她一驚,手一抖險些把手中還殘剩一些兔肉的兔腿掉地上。

男子似是在替她切脈,沒一會兒,神情平常地收回了手。“七筋八脈受損,這一掌下得真夠狠絕。”

駱小浮怎會不知自己的情況?先是荊歌後是楚丹,一個個早把她這悲慘的身體狀況說得清清楚楚了,于是她只是沉默聽着,心下更加确定他就是楚丹所說的那位師父。

“不過。”男子口吻一轉,道,“你這身子雖然眼下虛弱了些,但只要好好養着,要不了多少時日便能痊愈。玉破心法雖能助你短時療傷,學起來卻辛苦艱澀,不劃算。”

駱小浮在他說話的時候,将兔腿啃了個幹淨,然後她将骨頭往桌上一扔,在裙子上擦了擦手。“我五歲開始習武,武功于我來說,跟吃飯一樣必不可少,但是對它這般萬分依賴的我,某一日卻突然無法再自如地使用它,我一開始很不習慣,過了幾日,我從不習慣變成了不能忍受。沒有了武功,我跳的時候上不了高處,動手打人也使不上勁,遇到危險連跑也成問題。于是我開始想,只要能恢複功力,我願意吃苦。”

“你怎麽受的傷?”

駱小浮默了半晌,才低低說:“被人暗算。”

“你是哪個門派的?”

駱小浮眼神一閃,“小門派不足挂齒。倒是公子到現在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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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淡淡看了她一眼,說:“冷屏幽。”

“你是冷屏幽?”她不無訝異。

“嗯。”

“原來是冷公子,幸會。”她有模有樣抱拳道。

冷屏幽眉一挑:“你聽過我?”

駱小浮嘻嘻一笑:“冷公子這醫仙的名號可大得很,我怎可能沒有聽過?”要說江湖中醫術能與荊歌媲美的,便當屬醫仙冷屏幽了,她先前只在書中見過這個名字,未料竟有當面碰上他本人的一天。

冷屏幽不置可否的一笑。

“聽說冷公子住在焚霜谷中,怎地出現在這裏?”

“我不喜歡在同一個地方呆太久,如今也不過是恰好在這裏罷了。”他淡淡解釋道,“你既不是聽雙城的人,又如何在此處?”

駱小浮不知如何說清楚這其中緣由,只得苦笑:“一言難盡。”

“誰告訴你這個地方的?”

“……”想到先前提起楚丹他那激動的反應,駱小浮實在不知道還要不要再提起這個名字,思量片刻,她決定含混帶過,“唔,也就一個朋友說的。”

冷屏幽豈會不知她口中的“朋友”所指何人,但他沒有多說,只冷冷一哼。

“冷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冷屏幽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往下說。

“我……是真的很需要玉破心法,不知公子可否借閱幾日,我用完必定物歸原主。”

冷屏幽沉思了許久,終于從懷裏掏出那本《玉破心法》,往桌上一扔,說:“只借三日。”

駱小浮忙拿過秘笈,眉開眼笑道:“夠了,三日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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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時,駱小浮打坐于玉床之上,開始習練玉破心法。按楚丹所說,練習時須得摒棄雜念、心無旁骛,她便讓自己的思緒放空,沉着心思照秘笈上所說的方法,調動丹田氣海之中的真氣,使之遍通全體。

一個時辰的打坐,本不算太長,卻叫她弄得一身汗。不是她誇張,這玉破心法看起來不需要多少體力,但卻足以耗掉她一大半精氣,不過,這一日打坐下來,她倒真真覺得筋脈活絡了不少。

駱小浮剛下床,便見到冷屏幽剛好走進洞中,她心思一動,揚手急攻過去。

冷屏幽見她驀然攻來,先是訝了一訝,緊接着也出手接招。

駱小浮出第一掌時用了三成力,被冷屏幽躲開,只擊下幾塊岩壁上的碎石。出第二掌時她用了五成力,冷屏幽依然躲過,掌風打在他身後的岩壁上,擊碎了一塊半大不小的石頭,她不甘,又出第三掌。這一掌用了全力,且出手迅猛毫不猶豫,冷屏幽眼看躲不過,便也出掌迎擊。

兩道掌風在空中相撞,炸開幾圈無形的氣波,兩人因用力甚猛,皆後退了幾步才站穩了身子。

冷屏幽看向那邊因真氣消耗過度而有些面色發白的駱小浮,皺了皺眉:“武功不錯,但你不過恢複了三成內力便随意勞神傷身,就不怕今日所做的功夫全都白費?”

駱小浮不敢再多作逞強,很認命地拖着身體躺回玉床上。“唉,好久沒有跟人動手打架,我這不是憋得慌麽。”

冷屏幽慢慢踱過去,在床邊坐下,扯過她的手腕替她切脈。

駱小浮打量着他的神情,笑問:“如何?”

冷屏幽冷哼一聲,說:“能如何?本來功力恢複至三成實屬不易,叫你這麽一折騰,體內傷勢又有複發的趨勢。”

駱小浮并不在意,嘻嘻笑了出來:“只一日便已從一開始的一成恢複到三成,這玉破心法果真厲害。”

冷屏幽斜睨她半晌,最後一聲不吭走了出去。

駱小浮閉目養神,沒過多久,冷屏幽捧着不少野果走了回來,将果子放到桌上,說:“你這幾日還是吃些果子充饑吧,葷食對你現在的身體無益。”

駱小浮點頭應好,忽而又想到什麽,問:“你從這洞中走出去,要多久?”他這般來去自如,她覺着似乎他已到了閉着眼睛都能走出去的境地。

“不用多久。”冷屏幽淡淡說道,“不過是記住哪個岔口往哪轉罷了。”

駱小浮一喜,“有口訣麽?要不你教教我。”

“你出去那日我再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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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時間一晃而過,駱小浮日日按時打坐,雖在習練玉破心法之時受了不少苦,但功力的恢複速度卻是與日俱增,至最後一日,她的功力已恢複了七成。

這天,又是午時,駱小浮照舊打坐了一個時辰。

冷屏幽進來的時候她剛打坐完,滿額汗珠地坐在玉床上發呆。

他見狀,思及這幾日來她的不懈努力,心下并不是毫無觸動,“你這種拼命練功的樣子,倒讓我想起一個朋友。”

駱小浮看了看他,問:“誰?”

冷屏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徑自說:“我這個朋友,以前也遇到過一次意外,受了極重的傷,醒來後武功盡失,成了廢人。”

駱小浮默了默,沒有說話。

“他也是自幼習武,且在武學上費盡心思,對武功的依賴不是我能所想象的。他剛從昏迷中醒過來那段時間,曾一度厭世,關在房中不肯見人,我本以為他會就此自暴自棄,一蹶不振,卻不想,他的意志和毅力實在超乎我所料。”

“後來呢?”

“後來,他就同你一樣,為了重拾往日,咬着牙承受住了所有痛苦。”冷屏幽說着,臉上浮起一絲無奈的神情,“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一直很怕見到他,他身上堅韌剛烈的氣息太強,還有那種披荊斬棘的毅力,實在令人發指。”

駱小浮一怔,半晌才喃喃說:“那他現在的武功如何?”

冷屏幽淡然一笑:“我與他已有一年多的時間不曾相見,因此我也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怎樣了,不過,若是沒有意外,他現下應當已不是我所能企及的境界了。”

聽着他所說,駱小浮不自覺地默了聲。她的确可以忍受很多痛苦,但是像他所說的這般從頭再來的勇氣,她卻不知自己有是沒有。

倘若真有一天,自己也落得一個武功盡失的下場,她雖不至于厭世輕生,但恐怕這輩子也不會再踏入武林了吧。

夜幕落下時,洞裏也冰涼下來,駱小浮看了看正在烤兔子的冷屏幽,道:“這幾日來多謝你關照,玉破心法還你。”說着,她将書放到桌上。

冷屏幽頭也不回,“要走了?”

駱小浮一愣,半晌,低低應了聲“嗯”。

冷屏幽又說:“你現下傷勢已痊愈,功力也恢複了八九成,要出去絲毫不是問題,我便将出去的口訣告訴你吧。”

駱小浮颔首應好,記下他所說的口訣。

此時,冷屏幽已烤好了兔子,轉過身來說:“要不先吃點再走?”

駱小浮看着他手中的兔子,最終點了點頭。

兩人默默地啃着串在木棍上的兔肉。

駱小浮問:“你還要在這洞中呆多久?”

“不知道,我向來随心所欲,從不作什麽打算,哪日我厭煩了這裏,便會離去。”冷屏幽無謂道,“倒是你,你出去後要回聽雙城?”

駱小浮點點頭:“也只能回那裏。”她消失了三四天,不知司無境有沒有在找她。其實,若他真的要找,只要一問楚丹,便可以立即知道她在哪。但這幾日不見他找來,興許,她之于他根本不如她所想那般重要。

思及此,她不禁神情一暗,有些郁郁起來。

冷屏幽看了她一眼,接着垂下眼神,沒再說什麽。

吃完東西後,她便向他辭行,之後便照着他給的口訣,從渾天洞中出來了。

有了輕功相助,駱小浮一路下山暢行無阻,不久便回到了聽雙城中。

她從城牆躍入內城,然後往覓海閣走,途經訪雲閣時,卻見楚丹神色匆匆往這邊過來,身後還跟着三四個婢女,手中端着盆和托盤。

楚丹見到她,很是訝異:“小浮,你這幾日都去哪了?”

駱小浮支吾着說:“渾天洞。”心裏卻有些納悶,莫非自己不見的這幾日,只有楚丹一人發現嗎?

楚丹嘆了一聲,道:“我猜也是如此,幸好這幾日城主不在城中,否則叫他發現了,我還真不知如何解釋。”

司無境不在城中?駱小浮頓了頓才問:“他去哪了?”

卻見楚丹柳眉一蹙,一臉的憂心忡忡,“既然你回來了,便同我一塊去吧。”說着,她舉步往訪雲閣走。

駱小浮忙跟上去,“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楚丹顧不上回頭,只道:“城主中毒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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