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雲開月明

駱小浮再回到房間時,從頭到腳都被冷冰冰的水浸濕,她哆嗦着跑到床邊,在司無境略帶訝異的注視下,二話不說一把抱住了他。

她的冰涼與他的灼燙混在一塊,一時已分不清哪邊更甚。

司無境想推開她,不料她卻死死埋在他懷中,怎麽也拉不開,再加上他此時正受着渾身如被火焚的劇痛,渾身乏力,而她的冰涼也着實讓他的痛苦減輕了些許,因此幾番掙紮之後,他便似放縱她又似放縱自己一般,回擁住了她。

“好一點沒有?”駱小浮本來覺得這水淋在身上冷得要命,但他的身體是那麽滾燙,驅走了她的寒冷,只是她不知自己身上的冰涼有沒有驅走他的灼熱。

司無境只喑啞地“嗯”了一聲,沒有多說,他閉目抱着她,方才還糾結的眉頭已舒展開來,神情之中甚至帶着幾分享受。

駱小浮嘻嘻笑了起來:“等下我身上的水幹了之後,我再出去淋一淋。”

司無境默了默,忽而想到什麽一般,猛然将她的身子推離了自己,“你身體還沒好,這樣濕着不行,去換身衣服。”

他的眼神淡漠堅定而不容拒絕,駱小浮心底一顫,支吾了一會兒,愣是沒敢說出自己已經痊愈的事情。

司無境卻像是看出什麽一般,一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駱小浮一吓,忙看向他,只見他眉頭漸漸聚攏,似乎發現了她的功力已恢複的差不多,“我離開不過四日,你的功力怎麽恢複得如此迅猛?”

不知是想逃避他的追問還是突生了什麽決心,她猛一下一頭紮進他懷裏,死死勒住他的窄腰,大聲說:“司無境,我喜歡你!”

此話一出,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抱着的那副身軀狠狠一震,整個不動了。她閉上眼,顧不得其他,把心底醞釀很久,她自己卻一直沒有細想的話明白地說了出來:“我……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起,但是、但是,我最近老是想着你,不自覺總是想靠近你,想了解你的事……我用楚丹給的法子治療,現在身體已經痊愈了,真的,我不會有事的,你別趕我走好不好。”

司無境又是一陣沉默,接着,他緩緩擡起手,撫上了她的發,動作間竟有些微的顫抖,“我是怕你着涼。”他這般解釋着,覺着體內的灼燒之感似乎已沒有那麽嚴重。

駱小浮搖搖頭:“你身上這麽熱,我哪裏會着涼。”

“……”

“我再去淋一淋。”說罷,她又跑出去往自己身上澆了一桶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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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無境不忍見她這般受苦,皺着眉說:“我吩咐婢女将浴池中換成冷水便可……”

“不行不行,楚丹說要讓你發汗,你若入了水,就發不了汗了。”

“……”

司無境終是抵不過駱小浮的執拗,只得“屈從”于她的淫威。

到了最後,兩人竟是相擁着靠床坐了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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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破曉,受了一整夜灼骨之痛的司無境終于淺淺睡了過去。雖然一整夜駱小浮都用冷水冰着身子抱着他,但畢竟外冷不解內熱,雖有些幫助,那焚燒一般的痛苦卻還是讓他一夜飽受折磨。

清晨,楚丹端來藥的時候,駱小浮身上的衣服還是半濕的,頭發已有些散亂,看起來真是稱不上得體。

楚丹見狀,不無訝異道:“你這是怎麽了?”

清晨的涼風鑽了進來,打在駱小浮身上,她這才覺得涼飕飕的,禁不住抖了一抖說:“沒事沒事,我去換個衣服。”

駱小浮回房後,由念竹伺候着換了身幹的衣服,再打整了一番後,連早飯也沒吃便又匆匆趕到了訪雲閣。

一進門,卻瞧見司無境身上随意地穿着件中衣,冷着個臉,雙手環胸靠床坐着,錦被還蓋着下身,明顯是才醒過來的樣子,而楚丹則端着碗藥,一臉無奈地看着他。

“城主,這藥不苦的。”楚丹這話說得頗為委婉,甚至有點哄人的意思。

司無境眯起雙眸,似是很不屑:“我不是怕苦,是沒必要喝。”

楚丹無語地看着他,怕喝藥就怕喝藥嘛,找什麽借口,到底他是醫生還是她是醫生啊?

駱小浮見這情景,下巴險些掉地上——這這這……司無境這是怕喝藥麽?

震驚之餘,她突然有些幸災樂禍,又覺着這樣鬧別扭的司無境真是很有意思,當下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楚丹轉頭見是駱小浮來,立馬如獲大赦般起身,将手中的藥塞到了她手中。“太好了,小浮你來吧。”

駱小浮看着手中一滴未動的黑漆漆的藥,笑得更樂了:“想不到司無境你居然怕喝藥?”

司無境臉色一黑,語調陰森森地又強調了一遍:“不是怕,是沒必要!”

駱小浮咳了咳止住笑意,壓低了聲音問楚丹:“他以前也這樣?”

楚丹苦笑着點點頭,也低聲說:“以前城主不喝藥,我便只能把藥與粥熬到一塊,放些其他食料遮蓋掉藥味,但這次畢竟是要逼出體內的毒,與粥一塊熬便沒了作用,所以我只得煮了藥來。”

駱小浮吃吃低笑了幾聲後,鄭重其事地說:“放心,交給我吧。”

她端着藥,來到床前,此時司無境正漠然以待她手中那碗的藥,眼神中隐隐帶點厭惡和戒備。

她一副老氣橫秋的口氣說道:“喝藥這種事呢,又不是小孩子,怎地還要別人哄……”

司無境抿着唇沉默不語,似在做無聲的抵抗。

駱小浮無視他打結的眉頭,猶自在床沿坐下。

她舀了一勺烏黑黑的藥,先自己抿了一口嘗溫,卻發現藥已涼了大半,只殘餘了一絲絲熱氣。“你看,藥都涼了,快喝吧。”

司無境臉部線條忽地繃緊,更是不發一語地看着她,眼神中的厭惡和不耐已蓋過了原先的清冷淡漠。

駱小浮看着他這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頓時又好氣又好笑,要說他平時那副孤傲冷淡的樣子簡直堪稱睥睨天下不可一世,怎面對一碗藥的時候便成了這副小家子氣的樣子呢?

“司無境,你不喝藥,怎麽把體內的毒逼出來呢?”

“……”

駱小浮心一橫,直接将勺子硬塞到他嘴邊,想撬開他的嘴直接給他灌下去,怎知他竟一副打死不松口的樣子,甚至還狠狠瞪着她,似在威脅她別亂來。

兩人僵持不下地對峙了半晌,駱小浮終于收回手,放棄這個方法。

她皺眉看着固執到讓人想掐死他的地步的司無境,心下猛然閃過一個主意,她勾唇狡黠一笑,接着仰頭猛灌了幾口藥,不管不顧地欺身向前,一把捏着他的下巴,嘴對嘴狠狠壓了過去。

司無境未料到她會來這招,當下也愣住。待回過神時,她已用個舌頭撬開了他的牙關,将苦如黃蓮的藥汁推入了他口中。

就這樣,一大半碗要被喂進了他肚中,而他至最後也沒有反抗。

駱小浮滿意地直起身,笑看着他,臉上帶着兩朵淡淡的紅暈,總歸是有些羞澀的。“怎樣?不苦吧。”

司無境哪裏會留意藥苦不苦?現下盤旋在他腦海中的,全是方才那溫熱柔軟的觸感,帶着女子的芬芳幽香,萦繞鼻間,逗留唇齒,比她的擁抱更令人心神不定。他一向心若冰清慣了,自幼起便是一副“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的性子,從未對哪個人這般動搖過。

也只有她,能讓自己這樣,從五年前便是如此。

他看着她那副獻寶一般的得意神情,不自覺咳了咳,指着她手中剩下的小半碗藥,說:“的确不苦,把剩下的也喂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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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小浮自認為強行以嘴喂藥這種事情除了非常大膽之外還帶有那麽一點自己小小的私欲,哪知司無境居然還鼓勵她再接再厲?偏偏他說讓她把剩下小半碗喂完時臉上竟還是一副嚴肅冷淡的表情,一點揶揄的意思也沒有。

但是駱小浮畢竟也沒有其他辦法讓他喝藥,嘟囔兩句後也只得再效仿方才的方法,以嘴相喂。

她一口将剩下的藥汁全含入口中,接着視死如歸一般朝他的唇襲了過去。不知是不是這一次沒有了方才的沖動,因而在觸碰到司無境那雙涼涼又帶點濕潤的唇時,她止不住地顫抖了一下,心下湧上一股緊張,她不自覺将手舉到了他的衣襟出,緊緊揪住。

這一次,他十分配合,她才把舌伸出想撬開他的牙關,他便微微張開,也伸出了舌頭,迎接一般纏上了她,那溫潤滑膩的觸感讓她舌尖一抖,藥汁就那麽溢了出來,順着她和他的嘴角緩緩留下,場面霎時十分旖旎暧昧

藥汁溢出的溢出,被他吞下的吞下,駱小浮這才忙推開司無境,直起了身子,此時卻已是滿眼水光氤氲,雙頰殷紅難當。

他眯着那雙總是清光冷淡睥睨高傲的狹眸,看着她輕咬着下唇微微氣喘的樣子,不自覺舔了舔唇。

駱小浮瞪眼看着他那副透着幾絲邪魅的表情,當下生出幾分不解來——這樣的司無境,是她從未見過的。

昨夜那樣的情況下,她一時沖動将心中的話說出了口,然而卻是沒有半分後悔,至少,現下自己的心意已經十分明确了,既如此,她向來便是孤意向前的人,無論他現在對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情感,她都不在乎。

然而,雖說不在意,卻又禁不住想知道他對自己的感覺。

“司無境,你還記得我昨夜對你說的話麽……”

“嗯?”他眼神一淡,邪佞散盡,上挑的尾音帶着絲絲慵懶,面上卻已恢複了往日的孤高。

駱小浮在他這般注視下,吞了一吞,“就是……我說我喜歡你。”

一抹複雜的光芒自他眼底浮現,卻稍縱即逝,他沉默了一會兒,低低答:“我記得。”

“那你……”她不大确定地打量着他讀不出情緒的黑眸,“喜歡我麽?”

“……”他的表情始終淡然,波瀾不驚的眸子沉靜幽暗,對她的問話,竟只是沉默以待。

本來不在意的,她本來不在意的。但心卻還是不受控制地下沉,某種難以言喻的窒悶一下子裹住了她,她下意識地撇開了眼,突然有些害怕應對他的淡然。“算了,你先別回答我!你再想想、再想想!我……我去給你煮碗粥。”

扔下這麽一句話,她逃也似地奔出了訪雲閣。

她怎麽總是這樣,好奇地問了,卻又承受不住結果。

駱小浮忍不住要苦笑,她在問出口前,心裏竟可笑的有那麽幾分認為他也喜歡自己,畢竟先前陰玉珩的話句句說得好似有這般意思。如今想想,他也不過是說司無境對自己上心,卻壓根沒有提過“喜歡”這個詞,又何況,司無境自己也是從未表态的。

到底是她自作多情了。

也罷,也罷,他喜不喜歡自己,與自己喜不喜歡他,其實沒有關系。

從前,蘇墨對自己很好,她便不自禁地喜歡上了他,雖然如今她與他早是不共戴天,但那份情誼畢竟真實地在她的生命中存在過。從今往後,便輪到她想辦法,讓司無境喜歡上自己了。

只是若蘇墨當初說要與自己在一起時,有自己對司無境現下一半的真心,他們又何至走到這一步。

她低頭看着手中的空碗,又憶起方才的畫面,他的氣息猶存于唇間,清冷間帶着幾分她并不熟悉的侵略和掠奪,他明明昨夜才從灼骨之痛中熬出來,今早卻又恢複了滿身的清傲,司無境不愧是司無境。

與這樣的他交手,自己有幾成勝算?

從五年前,與他初見時,她對他的好感便從未減退過,只是他一次次冷淡的回應讓她僵住了步子。興許那時對他稱不上喜歡,但想親近他的那份心情卻是從未變過。

如今,既已成了喜歡,便再沒有理由退怯。

這一次,哪怕是體無完膚遍體鱗傷,她也絕不要畏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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