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覽無遺

訪雲閣內。

楚丹解開駱小浮腰間的繃帶,查看了一下傷勢,柳眉不禁皺了起來:“怎麽像被什麽東西重擊過一般?”

駱小浮不知道怎麽解釋,只得尴尬地幹笑了兩聲。

楚丹又重新給她上了此藥,然後将裝藥的小瓷罐交給了一旁的司無境,囑咐道:“她傷口周圍有些發炎,晚上睡之前再換一次藥。夜間可能會起熱症,不必擔心,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楚丹這話說得頗有歧義,仿佛已經默認了兩人住在一塊的事實。

司無境卻不知是沒注意到還是怎樣,并不糾正,只接過藥罐颔首應下,楚丹這才又挎着藥箱離去。

司無境将手中的藥罐放到桌上,轉過身來時,駱小浮正睜大着雙眼一瞬不瞬地瞧着他。

他一挑眉,“怎麽?”

駱小浮摸摸鼻子,問:“方才你怎麽沒向楚丹解釋?”

“解釋什麽?”

“咳咳……就是,她好像誤會我們是住在一起的。”她的臉頰微微泛紅,雖然也想過自己天天在訪雲閣內過夜,必定會引來許多遐想,卻沒想過,他們竟直接跳過了遐想,成了篤定。

“難道不是?”司無境眸色平淡地反問,“你說要暖床,如今也成了事實,還有什麽可解釋?”他邊說着,邊幫駱小浮把外衫脫去,然後拉過錦被蓋在她腹部處。

駱小浮蹭了下,扯着身上被子說:“好熱,我不要蓋。”

“聽話。”他出言安撫,“待會着涼了。”

駱小浮撇撇嘴,卻沒再反抗。“我餓了。”她理直氣壯地看着他,充分地利用了自己是傷患這一優勢,不遺餘力地使喚着他。

司無境倒也不惱,替她掖了掖被角,“你睡會兒,我去讓人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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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道:“我要吃糖醋魚和魚香肉絲。”她一向是個專情的肉食者。

司無境清冷的眸子悠悠睇了她一眼,然後默默轉身離去。

房裏一時寂靜無聲,駱小浮盯着房頂,漸漸被困意侵襲,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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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天閣頂樓石室內。

身穿一襲銀灰月華錦袍的司無境推開門走了進去,石室內只幽幽亮着兩盞黃燈,隐約可見三面牆角皆放置了足有三丈之高的石質書櫃,書櫃上放滿了書籍。石室中央是一個方形水池,水上浮着幾朵白蓮,潔淨的純白在昏暗的石室中顯得格外耀眼。

池邊,一身荼白長衫的夜白席地而坐,正悠悠品着手中紫砂茶杯中的廬山雲霧,唇邊仍是那抹溫潤如春的笑意。見司無境進來,他從身旁放着的茶盤中又取了一個紫砂茶杯,緩緩盛滿,擡頭朝他問道:“來一杯?”

司無境在他對面同他一般席地而坐,紫砂茶杯迎面飛了過來,他伸手穩穩接住,悠然地抿了一口,醇香的溫熱滑過喉嚨,口齒留香,他眯了眯眼。

夜白笑道:“我們那樂天知命的駱姑娘睡了?”這話裏的調侃之意十足,他與司無境雖有主從之分,卻也是生死出入的至交,因此該挖苦打趣之處他向來不會手下留情。

司無境斜睨了他一眼,并未搭話。

夜白早習慣了他這副冰冷淡漠的樣子,也不惱,只笑了笑,擡頭朝着高高斜躺在石書櫃之上的陰玉珩道:“看來你我都不用再坐這軍師之位了。”

陰玉珩帶着諷刺的聲音從上方落下:“正好,我本也不想做這種蠢事。”

司無境雖知這兩人在他背後沒少作怪,卻又不是很清楚這其中原委,如今看來,這丫頭已不知瞞着他做了多少傻事了。“行了,說正事。”懶得再聽他們在這般似有似無地調侃自己,他不得不端出城主的架勢來。

夜白自然也懂見好就收,道:“我問過何銳淵,他說《催魂離魄功》的正本三年前便已被人盜了去,複本雖然還在,但教中早已明文禁止不準教衆習練這個武功,所以也已秘藏在一個鮮為人知的地方。現下,已可确定那紅衣男人手中的那本定是正本。”

說到這個紅衣男人,便要回到一個月前駱小浮遇襲的那個晚上。當時司無境與他過招,雖然勝了他,但他卻清楚,那紅衣男人彼時的功力還尚未成熟,若待練成之日,他必定難以再輕易贏過他。

而後,他發現那紅衣男人所用的武功,竟是二十年前讓武林正派聞風喪膽的“催魂離魄功”。早在九方以邪——也就是他父親死之後,乾羅教便四分五裂,在邪道上的勢力也是急轉直下,只剩一些死忠之黨還留在教中,這十多年來也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而“催魂離魄功”也在那之後也銷聲匿跡,不知去向。

直到這一兩年來,許多正派陸續遭到滅門,皆死于這“催魂離魄功”之下,司無境這才知道,原來這世上還有人會這套邪門歪道的功夫,于是他才命夜白暗中調查此事。然而這紅衣男人神出鬼沒,想查出個究竟并不容易。

“既然他那本是正本,是否就可認為他當是與乾羅教有關之人,或者至少也是邪道中人。”陰玉珩推測道。

夜白笑道:“那可不一定了。這武林正派中,道貌岸然假仁假義的人還少麽?誰說邪派武功就只有邪道中人才感興趣?當年九方教主以催魂離魄功血洗武林,統領邪道滅了多少武林正派,可見這門武功的威力所在。正派之中,總是難免有那麽些人,想着要稱霸武林一統江湖而不惜铤而走險的……城主,你說是不是?”

司無境眼中閃過一抹凜冽的冷光,明白了夜白話中所指,卻不應話,只沉默以對。

陰玉珩自然也懂了,但他不似司無境那般素來沉默寡言又喜怒不形于色,他習慣性地冷諷道:“這裏又沒外人,你何不直說所謂的‘那麽些人’就是現在位居盟主的那位?”

夜白笑意更甚:“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便可,何必非要挑明呢?這些事說起來也就是曲盡其态才有意思。”

陰玉珩冷哼了一聲,沒有應話。

司無境開口問:“宇蒼派的事情查的如何?”

夜白臉上的笑意轉淡了一些,道:“那個人如今早已把‘嫁禍’這一招數用得爐火純青。”他語調之中不無鄙夷,“我已查清楚,宇蒼派上下上百名弟子,皆是死于‘催魂離魄功’之下。然而對此,武林盟主對外的說法是,‘邪教欲有卷土重來之勢,如今催魂離魄功已重現江湖,對于邪教衆徒,已是不得不除的境地了’。這正派之中七成都對他信從無他,他如此說,他們便如此信。所以,乾羅教與武林各大正派,如今恐怕是要有一場惡戰了……”

聽此,坐在高處的陰玉珩終于按捺不住,一個旋身穩然落地,晃動的燈火中,他的臉色已是陰晦無比,“他竟将此事推到乾羅教頭上?”

司無境的臉色也是漠漠霭霭、陰晴難測,他半垂着眸,冷冷看着水中白蓮沉默半晌,忽而陰鸷一笑,道:“沒想到,他這麽快就忍不住了,如此也好,這地下戰術我也膩了,正好換換口味……”他說得極為漫不經心,邊說邊将手中的茶緩緩倒入了池水之中,看着那茶色在一片澄澈之中慢慢暈開,他唇邊噙着的笑意更冷,狹長的眸子半眯着,已不見平日裏的孤冷,而是帶點睥睨天下的邪佞狂傲意味。

只有在談及這件事上,他體內野獸的本能和嗜血的性子才會被徹底激發,他固然喜歡像一只獵豹一般慢慢地接近他的獵物,但倘若這個時候獵物反擊回來,他便也不會再忍耐。

他不是葉淮,他再不會瞻前顧後、任人宰割。

“城主的意思是……”夜白嘴角又含了一抹淡笑,他自然猜到了司無境的想法,卻還是要形式上地确定一下。

司無境手指緩緩摩挲着杯沿,“是時候去試試看,先前所做的部署究竟效果如何了。”

夜白的笑意拉到最大,“但聽城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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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小浮是被餓醒的,她醒來之後便聞到了糖醋魚的味道,于是再也躺不住,撐着身子便要起來。未想竟無意扯了下腰間的傷口,她頓時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而司無境此時剛好進門,聽到這一聲,便大步越過座屏,走入裏間。“怎麽了?”

駱小浮擡頭看了看他,嘿嘿一笑說:“沒事沒事,不小心扯了下罷了。”

司無境将她扶坐起來,“小心點。”

駱小浮說:“我好餓啊,我要吃飯。”

司無境看着她,眼神中滑過一絲無奈,橫抱起她,将她放到座屏前的雕花紋床上,“你在這坐着,我讓人把飯菜端進來。”說着便出去叫了婢女進來服侍她。

駱小浮安安穩穩靠坐在貴妃床上,看着婢女搬來一個鐵力木束腰炕桌安置在床上,接着便将飯菜一一端上來。不等菜上齊,她再顧不得形象,大快朵頤起來。

吃飽之後,駱小浮說要沐浴,司無境卻不準:“你傷口不能着水。”

駱小浮嘟嘴道:“那至少也要擦擦身子啊,不然一身髒兮兮的怎麽睡覺嘛。”

司無境微微蹙眉,看了她半晌,旋即妥協地去吩咐婢女準備浴桶。

駱小浮這才反應過來,忙說:“我我……我不要在這裏,我要回覓海閣。”雖說她也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人,但是要她在司無境住的地方一絲不挂……她尚還沒有奔放到這種境地。

然而對于她這可有可無的矜持,司無境全然無視,甚至當婢女按照他的吩咐将浴桶盛了一小半熱水并撒了花瓣之後,他還說:“我讓人幫你擦?”

駱小浮揪着自己的衣襟,猛搖頭道:“不要,我自己來好了!”

司無境挑挑眉,也沒有勉強她,轉身走了出去。

駱小浮這才放心地将衣服從外到裏一件件褪去,直至身上只剩下亵褲和肚兜時,她才跨入浴桶。

然而,就是這一跨,又扯到了腰間的傷口,她猝不及防地痛吟出聲,她忙穩住身子避免傷口碰水。再擡頭時,卻瞥見司無境已站在她身後,一雙狹長幽窅的雙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愣了愣,“你……”

未等她說出個所以然來,司無境先蹙了眉,眼神落在她瑩白細腰上綁着的繃帶,興許是方才用力過度,此刻繃帶上又微微滲出些淡紅色。他抿起唇,二話不說走到了浴桶旁。

駱小浮吓了一跳,緊緊抱着自己留給他一方玉白的裸背,雙頰卻已漲紅燒熱,“司無境你要幹嘛?你別過來!”

司無境哪裏是會被她喝止的人,轉瞬便已接近到伸手便可觸及她的地方——他幾乎快要貼上她的背了。

駱小浮往前挪了挪,倒不是害怕,只是窘迫罷了。

司無境不理會她的赧然,只默默拿起搭在桶沿的白浴布,浸了水後,輕輕替她擦抹起來。

水的溫熱混着熟悉的他清涼的氣息,讓駱小浮不可抑制地輕顫起來,心中既歡喜又羞窘,整個人緊繃繃的,連喘息也變得小心翼翼而局促不安。

司無境以為她是害怕,眼底驀而滑過一絲愠色,嗓音低沉道:“別怕,我只是幫你擦背,你擦不到。”

駱小浮聞言,微微側回頭,黑溜溜的大眼帶着幾分平時不常見的羞怯,輕咬着下唇看着他,似乎思索了一會兒,最後吐了口氣,整個人放松下來——反正他方才替她檢查傷口時,也已看過她的身子了,如今再看一次,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思及此,她便默默任他替自己擦洗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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