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暫別
司無境替駱小浮擦完背後，也真的不再多作其他，将白浴布交給她後，便走了出去，駱小浮這才脫掉肚兜，草草擦洗了下前身，然後便出了浴桶将衣服穿了回去。
入夜後，駱小浮無聊地躺在床上，手中拿着一本從訪雲閣二樓的書房裏搜來的閑書，意興闌珊地翻看着。
司無境出去後一直沒有回來，不知是不是她多慮，她總覺得從懸音閣回來後，他便有些不對勁，雖然事事還是順着她，但是看她的眼神中總多了幾分令她捉摸不透的考量和審視，讓她頗為莫名，心底卻又覺着有些發毛。
夜色越來越深，漸漸地，駱小浮覺得體內有一股刺骨的冰寒在流竄，身子卻反而發熱起來，她想到先前楚丹說的話，現下看來只怕是熱症發了。她将手中的書扔到一邊，然後扯了被子來蓋着，猛然襲來一陣暈眩感，她忙閉上眼。
身體越來越不舒服，體內冷得讓人發抖，身子卻是燙的不行，冷熱交替之中，她已流了滿額冷汗。她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難受痛苦夾雜着困意侵襲着她，就連腰側的傷口也隐隐疼了起來。
“唔……”她止不住低低哼了一聲。
恍惚中，一只手忽而撫上了她的額頭，清涼的觸摸讓她頗覺舒服，她忙拉住那只手，将臉在掌心處蹭了蹭。
她滿足地舒了口氣，這才微微睜眼看向站在床頭的人，正是司無境。
駱小浮清醒了一些，半撐起身子看着他：“你方才去哪了？”
司無境垂下雙目，未回應，只将已滑到她腰下的錦被往上拉了拉，蓋過她的胸前。
駱小浮一向最不滿他對自己的問題避而不答，猛一下抓住了他的手，不死心地問：“你方才去哪了？”
司無境終于看了她一眼，說道：“沒什麽，去處理些事務罷了。”
這答案明顯是在敷衍，她抿了抿唇，放開他的手，往裏挪了挪說：“我困了，我要睡覺。”
司無境淡淡應道：“嗯。”
見他轉身欲離去，駱小浮扯住他的袖口，口吻很不滿地說：“你要陪我。”
興許是身體不舒服，她開始有些耍小性子，語調中難免也帶了些蠻橫霸道的意味，司無境轉過身來，皺眉凝視她半晌。
就在駱小浮以為他将再一次對自己妥協時，他竟扯開了她抓住他袖子的手，神情冷淡，“你身上有傷。”
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在要越過座屏時，駱小浮一聲慌張的喚聲讓他生生止住了腳步。
“司無境……司無境，別丢下我。”她覺察到了，他今夜不同于先前的态度。她不知道原因為何，但她的心告訴她，絕不能讓他就這樣走了。
他止住腳步，卻在原地站定，背着她。
駱小浮放柔聲音：“司無境……我渴。”這軟糯的一句已是帶着撒嬌近乎哀求。
司無境垂在身側的手已握成了拳頭，本來冷漠淡然的表情被她這樣一聲給擊出裂縫來，終于，他微不可覺地低嘆了一聲，轉回去給她倒水。
駱小浮懸着的心在他轉身的一剎那，安然落地。但是，看着司無境一聲不吭地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後又要走的樣子，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方才用口渴的理由叫住了他，卻還不待她開口說話，他便又欲離去。
駱小浮握着水杯，來不及喝下一口，便朝着司無境的背影大聲道：“司無境，你要是敢丢下我不管，我一定跑的遠遠的，以後再也不見你！”
這話說得那是擲地有聲，仿佛下定決心一般，但天知道說完她便後悔了，見不見他于他來說是否重要她不清楚，但對她來說，卻是很重要的。若真要她以後再也不見他，那豈不是生不如死？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司無境竟真的頓住了步子，回過頭來看她時，眉峰已微微蹙了起來。
駱小浮眯眼盯着他，有意無意地揚起下巴，只為了顯示一下自己的氣勢。
司無境冷淡地看着她靜默許久，最後竟是一句話不說，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駱小浮愣在原地，手一軟，手中的茶杯險些落地。他……就這麽走了？就算她用這麽重的話來威脅他，他都分毫不見動容？
她咬着下唇，一陣絞痛襲上心頭，混着體內那股忽冷忽熱的氣，她只覺得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終于體力透支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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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小浮覺得世事真是妙不可言，當初來聽雙城時，她是昏過去後在船上醒來，如今離開時，竟也是一模一樣的情景。
她身處那個似曾相識的船艙裏，躺在那個似曾相識的軟塌上，耳邊是似曾相識的水聲，身邊一樣的空無一人。
她挪了挪身子，只覺得渾身發軟，好在已沒有了那種冷熱交加的難受，想是熱症已褪去了，想了想，她試着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此時，有人撩起簾子走近艙內，駱小浮擡頭一看，來人竟是陰玉珩。見她醒了，他挑了挑眉說：“醒了？”
駱小浮點點頭，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出城。”他随口回答了一句，便又反身出去，沒一會兒，掀開簾子進來的人，換成了司無境。
駱小浮愣住，不期然想起先前自己威脅他不要丢下自己時，他絕然轉身的那一幕，她不自覺地抿起了唇，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沉默地看着他。
司無境手中端着一碗藥，走到軟榻邊坐下，簡單地命令道：“喝藥。”
他顯然也不打算主動解釋眼前的狀況，駱小浮頓時憋了一口氣在心裏，幹脆撇過頭去不理會他。
司無境見狀，也不惱，神色冷淡平靜地把藥遞到了她面前，重複道：“喝藥。”
駱小浮回頭瞪了他一眼，又瞪了瞪他手裏那碗黑漆漆的藥，賭氣道：“不喝。”
司無境眯起雙眼，眼底透着清冷的寒意，“喝。”
“我就不喝！”駱小浮被他這強勢的口吻激起了反骨，也不知哪來的怒氣，一時間氣得連眼眶都泛了紅。從昨夜開始，他半夜出現一副讓人心驚的冷漠态度，到後來對她的哀求威脅不管不顧，乃至現下，莫名其妙将她又帶上了出城的船……他不但一句解釋也沒有，還硬聲硬氣的同她說話。
而且這藥，看起來就苦的要命，若不是他，她根本不必要喝這黑洞洞的藥的！她是為了誰才要遭這個罪，他也不想想！
越想越氣，駱小浮繃着臉咬着牙，又氣惱又委屈。
司無境也面色不善，冷冷盯着她倔強的小臉看了一會兒，忽然仰頭灌下一整碗湯藥，然後扣住她的下巴，朝她嘴唇狠狠壓了上去。
她的牙關咬的很緊，就是不願松口，而他自然也是不遺餘力的。相互用力推拒之間，藥汁自她嘴角溢了出來，順着下颚緩緩留下，溫熱的觸感引得她不禁震顫，終于耐不住松開了口，任由他的舌混着藥汁一齊入侵，攻占她的領域。
藥汁果然是很苦的，但是駱小浮已顧不得它的滋味如何，她的思緒和意識都被他掠奪的唇舌所霸占，鼻間都是他冷如月華的氣息，雖有些冰涼，卻是沁人得很。此時此刻，她已将方才對他的氣恨和惱怒抛卻腦後，全然沉浸在他的包圍之中。
許久，他放開了她，一雙狹長的雙眸已不見了平日裏的清傲，竟是窅霭泓邃，深得仿佛能把她吸進去一般。他握住她的下巴，拇指輕輕地描繪着她的唇，嗓音低冷，不經意的口吻中透着幾分斟酌的意味：“讓我不要丢下你，你知道意味着什麽嗎。”
他自然不會明說，昨夜他本已決定不将她扯進這個漩渦，讓她在聽雙城中等着，等到他做完所有該做的和想做的事，再回來找她。但是她，卻像是預感到什麽一般，抓住他不讓她走。
在她說出“不要丢下我”的那一刻，他的決心便已悄然瓦解，但當下他心中的情緒實在太過複雜，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沉默以待。他不過是轉身出去替她端一碗藥進來，怎知卻見她昏了過去……
他抱着她上船的時候，月色還未完全褪去，冷青的天光中，她的肌膚仿若透明一般蒼白，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一瞬心中的柔軟。他一直以為，經歷了這麽多生死和坎坷，他的心已足夠冷硬足夠無情，卻不想，碰上她，一切都是枉然。
她之于他，已經特殊到讓他害怕的地步。
他将要做的事不容許他有任何顧慮和牽挂，但是她的存在，勢必将成為他最致命的弱點，他曾抗拒過這樣的事情發生，卻毫無作用。該發生的終究還是發生了，自己對她的在乎已完全超出了掌控，現下，他已不會再去抵拒對她的在意和縱容，他唯一想要知道的是，她是否和他一樣的義無反顧。
駱小浮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是她隐約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些什麽，她不禁也認真起來，雙手捉住他握着她下巴的手，道：“司無境，我從來沒有忘記自己說的話。不管你怎麽想，我都決定要喜歡你，要纏着你。但是，若你真的讨厭我這樣，我……”
她的話沒有說完，便被他盡數吻了去，他的唇薄而涼，她的則軟而潤，兩雙唇細細相纏。他并沒有深吻，只是淺嘗辄止便停住。
駱小浮被他接二連三的吻給弄得眼波蕩漾，雙唇微張，有些恍惚地看着他。
“我不是讨厭你。我是怕你後悔。”他低低一嘆，心中不無無奈，他怎可能讨厭她？他只是怕她的喜歡不如他那般堅定，怕當他抛下所有顧慮走向她時，她又退縮。他不接受那樣的結果。
“我不會！”她斷然道，“我絕不會後悔。”
“世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他的語調低了幾分，冷沉的嗓音中也滲入幾分微不可覺的苦澀，“五年前，我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是魔教之子，沒有想過自己會經歷這麽多變故。”
駱小浮一向最怕又最喜他說這些，怕是怕提及過去的事會讓他痛，喜是喜他願意對她敞開心扉。“司無境，我很開心你終于願意跟我說心裏話……我雖然不知道你究竟在顧慮什麽，可是，只要你是真心待我的，其他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她笑了笑，“我所求的，也不過是在你身邊而已。”
話音甫落，他便将她拉入懷裏，緊緊圈抱住，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其實，他所求的，也不過是她在身邊。既然他們要的都這麽簡單，他還有什麽理由讓自己放手。
雖然司無境不說，但駱小浮就是知道，他心中的陰霾已散去，也許對她，他還不能全然釋懷，但是她可以等，等待真正雲開月明的那一天。
駱小浮安心地把臉埋在司無境的胸膛上，雙手環住他的腰，享受着他難得外露的情緒。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