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囚羅琴法

塗雲劍出鞘的一瞬,劍身迎着房外灑進來的微亮泛出一道冷光,駱小浮握住劍柄,急急退開。擡眸的剎那,卻瞧見陸绾嫣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顏,駱小浮心一涼,卻不暇多想,下一瞬身形瞬移之間,便以“白虹落天”擊向了陸绾嫣。

陸绾嫣竟不閃開,只站定原地,眼神驟冷,在駱小浮帶着殘影閃身至她跟前時,忽而出掌一掏,竟準确無比地扣向了她的喉部。

駱小浮一驚,這招“白虹落天”竟對她毫無作用!好在她憑着過人的反應,堪堪躲開了陸绾嫣這致命的一招。與此同時,第二式“驚雲迷離”已出了手,與第一式相比,第二式更注重飄忽流離,也因而為駱小浮駁回一成。

所有的過招都是無聲地進行,深夜的寂靜之中,只可聞幾聲輕嘯的劍鳴與唰唰的掌風交錯。兩人來往之間已過了百招有餘,但局勢卻是旗鼓相當、相持不下,駱小浮完全未料及陸绾嫣的掌法竟有如此威力,與枯心掌相比竟毫不遜色,對天下武功她雖不說無所不知,但自幼縱覽天下名家功夫,她所認識的武功并不算少。然而對于陸绾嫣這門功夫,她卻是沒有一點底,至多也就能肯定,這必不是正派功夫。

一陣奇特卻悅耳的琴聲不知從何處飄蕩了過來,這琴曲的旋律十分怪異,時而婉轉綿延,時而如鳴佩環,時而低沉喑啞,時而高亢尖銳。以耐人尋味的方式循回變幻,更為奇特的是,駱小浮聽着這琴音,竟覺真氣沸騰、筋脈活絡,一時間功力似乎得到了助長。

正當此時,卻見陸绾嫣驟然臉色大變,雙目驀地通紅,頸部周圍竟有青筋突起,似乎體內真氣不受控制地逆行流竄,瞬間心法大亂,正是走火入魔之兆。

駱小浮停了下來,眼睜睜看着陸绾嫣身姿扭曲而狼狽,踉跄着步子奔逃出去,所謂窮寇莫追,她自然沒有追出去。

今夜的事情,真是太多意外,駱小浮簡直有些招架不住。

先是陸绾嫣這一身出人意料的武功,然後又是這不知何來的琴聲……不,這琴音并不是不知何來的,她已知道這琴音出自何處。

不再多想,她收了塗雲劍,閃身往斜對面的房間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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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小浮輕腳輕手地關好房門,房裏漆黑一片,她摸索到床前,司無境正躺在床上,氣息低沉而均勻,似是已入睡。她低笑一聲,不作二想便翻身躺進裏側,然後一頭紮進了他懷中,緊緊摟住他的腰,将臉埋在他胸膛上,長長舒了口氣。

司無境仍是閉着眼,卻曲臂輕輕環住她,将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低冷的嗓音附在她耳畔,帶着漫不經心的慵懶,“怎麽,不是要單獨睡麽?”

“唔,你明明都已經知道了。”她嘆了一聲,她就這麽半夜爬上他的床,不過是料定他不會對自己怎麽樣罷了,她這樣子……是不是太有恃無恐了些?唔,眼下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她現在,不在他懷裏睡去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他身上清寒的氣息之中總混着一股若有似無的檀香,她聞得多了,便上了瘾。

兩人相擁躺了一會兒,駱小浮覺着睡意漸漸湧了上來,迷糊之中,忽而想起了方才的事情,便随口問道:“方才你彈的那首曲子叫做什麽?其中有什麽玄機麽?”

司無境默了半晌,“那是一種琴法,名作‘囚羅’。”

“囚羅?”駱小浮的睡意頓時消散了不少,她仰起頭瞧着他的下颚,這名字怎地有些熟悉呢?思索半晌,她憶起——“莫非是傳說中用以降服陰邪的那種琴法?”

狹長的雙眼緩緩打開,漏出碎冰一般的眸光,落在她微帶着嬌憨的嬌俏容顏上,眼底的寒意頓時消散開來,只餘下幾絲平和以及好整以暇,“說‘降服陰邪’就言過其實了些,不過囚羅琴法确有‘助正迫邪’的作用,但凡習練邪門歪道的陰毒武功之人,便會因着這琴聲而經脈逆行,走火入魔。”

駱小浮聽得來了興致,以手肘半撐起身子,眼裏閃着晶亮的水光,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這麽厲害?你從哪裏學的這套琴法?”

“這是聽雙城獨傳秘籍之一。”

聞言,她雙目頓時放光,“那我可不可以學?你教我好不好?”

“哦?”司無境微微一挑眉,“我教你,你拿什麽來付酬?”

“還要付酬?不要這麽吝啬嘛……大不了我拿夙鬼陣法跟你交換好了,夙鬼陣法可是我七色婆娑塢的至高陣法。”

“我要你的陣法做什麽?”他淡淡睨着她,仿佛覺得她這提議太過幼稚。

駱小浮一窒,反問道:“那不然你要什麽?”

司無境垂下眼,沉默片刻,忽而轉開話題:“我們先來算算剛才那筆賬。”

“啊?”駱小浮眼睛瞪得圓圓的,一臉不解,“剛才?剛才哪筆?”

“即便是單刀赴宴,也該摸清對方的實力,如你這般輕敵,這江湖你是不用混了。”他口吻冷淡,字字尖銳,挑明了她今晚“分房睡”的真正意圖。

駱小浮抿了抿唇,僵着身子沉默許久,才終于長長嘆了一聲:“是我太心急了。”她承認,今晚她一心想着報仇,因此低估了陸绾嫣。

她怎麽可以忽略,陸绾嫣身後的人可是蘇墨啊,所以她怎麽可能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簡單呢?

蘇墨為人如何,她難道“領教”的還不夠麽?

司無境淡淡睇着她懊惱的表情看了許久,終于低嘆一聲,将她重新納入懷中,“以後不要再擅自把我推開。”他今晚是有些生氣的,不是沒看出她在想什麽,也清楚在遇見陸绾嫣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但他尊重她的決定。而她,竟選擇獨自面對。他已準備好接納她帶來的所有麻煩,她卻一個勁只想把他往外推,她究竟把他當作什麽……

駱小浮任由他抱着,心被什麽包裹住,柔軟如緞。“嗯,不會了。”她吸吸鼻子,有些哀怨,“可是,陸绾嫣使的究竟是什麽掌法?怎會有如此陰毒狠辣的招式,而且她的內力也十分邪門,我可以肯定那根本不是陸家的內功心法。”

司無境微微眯了眯眼,一抹冷光自眼底劃過,“她用的是乾羅教的百陰掌。”

駱小浮一怔,“百陰掌?”她不無驚愕,“她怎會邪教的……”話已出口她才頓時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噤聲,頓了頓才有些尴尬地補救道:“我的意思是……她怎會乾羅教的功夫?陸家應與乾羅教沒什麽交集才對啊……”實際上,陸家作為三大正派之一,理應與乾羅教站在敵對的立場上,如此,陸绾嫣又怎麽可能會有機會習得乾羅教的武功?但是,既然司無境說了是百陰掌,那必定不會有錯的,她深知他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

司無境道:“我不會認錯。”

駱小浮皺着眉沉默下來,對于陸绾嫣會百陰掌這件事,似乎并不止是關系到陸家這麽簡單,這背後,一定還藏着許多不為人知的陰謀。話又說回來,即便百陰掌再如何厲害,婆娑劍法也不應當落于下風才是……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她去找弄羽切磋了一下婆娑劍法,結果卻輸得很慘,她那時不以為然,弄羽畢竟比她習練的時間要更久得多,她自是無法相比。然而,那時弄羽的神情卻是欲言又止、似是有些擔憂發愁的樣子。弄羽說她的劍法火候尚淺,還不足以發揮出婆娑劍法真正的威力,她從不當一回事,從小她便在習武一事上顯現出相當的天賦,以致于并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去苦練——除了婆娑劍法。她一直無法參悟的婆娑第十九式“婆娑問情”究竟有什麽玄機,“婆娑起舞,劍指哭獨”背後的真正含義又是什麽……

駱小浮頓時有些愁悶起來,她重新枕着司無境的手臂躺回他懷裏,悶悶地道:“司無境,你知不知道婆娑劍法和哭獨劍法背後真正的淵源究竟是什麽?”

“‘相扶相持,生死不離’,你不知道?”他說這話時,眼裏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神情也柔和下來。

“啊?”駱小浮眨眨眼,“這我倒真的不知道,以前師父倒是曾跟我說過一些,但那時我無法理解,而且哭獨劍法早已随江子期前輩隐匿,我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真的能親眼見到哭獨劍法……”說到此處,她仰頭望向司無境,彎着眉眼盈盈笑了,“那時知道你便是哭獨劍法的傳人時,我心裏便想着,兜了這麽一個彎子,我們之間竟有着如此無法割分的聯系。你說,這是不是命中注定?”

司無境默然地凝着她,面具下那雙狹長的眼眸幽暗而深不見底,她捉摸不清他的情緒,只是感覺到腦袋下他的手臂用了力道,将她擁緊了些。

“會有答案的。”

天下萬事萬物皆有定數,他與她,哭獨與婆娑,冥冥之中究竟有着如何的牽絆,只有走下去才能知曉。

他心中雖有一些猜測,卻并不肯定,而他向來不妄作定論,尤其是關于她的事情,沒有十成的把握,他不會輕舉妄動。

他現在需要确定并堅持的是——他要她一直在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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