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紅衣男人

“找到個男人,尚有一絲氣息。”

陰玉珩帶司無境和駱小浮來到一旁的易水閣,夜白正給一個藍衫男子渡着真氣。

“谷山!”駱小浮喊了一聲沖到床邊,“他怎麽樣了?”

夜白道:“尚可保命。”

駱小浮抿了抿唇,扯過谷山的一只手,探了探他的脈象。好重的內傷!與方才千青的情況十分相似,想來定是同一人所傷。“我試試。”她對夜白道,接着便掌心對掌心地将內力傳入谷山體內。

一炷香之後,谷山方緩緩轉醒。

“谷山、谷山。”駱小浮湊近他,語氣焦急地喚着他的名字,“發生什麽事了,你快告訴我。”

谷山畢竟受的是重傷,雖醒過來,意識卻還很混沌。他的眼神飄飄忽忽,最終落在駱小浮的臉上,停頓了片刻,雙眼忽而睜大,“塢……塢主?”他驚愕地瞧着面前的人。

“嗯,是我。”駱小浮點點頭,“師父人呢,還有阿肆和阿天……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谷山愣了半晌,似乎終于想到了島上發生,臉色愈發慘白,“在山上,那個人挾持老塢主往後山去了……”

“那個人是誰?他怎麽進到島上來的?”這島周圍全布下了婆娑塢獨有的陣法,就連塢中也僅是塢主、左右使和幾個護法才知道這陣法的破解之法。

“我不知道……他要劍譜,他武功太高,左使和右使都不在島中,連老塢主也打不過他,還落入他手裏……他要老塢主交出劍譜,老塢主不肯,他便屠殺塢中弟子,老塢主只得答應了他……”谷山說得斷斷續續、氣喘籲籲,語氣卻憤怒不已。

駱小浮道:“你的意思是師父帶着他去了後山取劍譜?”

谷山點點頭。

駱小浮猛一下站了起來,對夜白道:“麻煩你代我照看他一下。”話落,她人已旋身飛了出去。

夜白看了看始終沉默地立在一旁,哪怕見駱小浮已匆忙跑出去了仍未見有所反應的司無境,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司無境瞧了瞧他,說:“你們便在此處等着。”言罷,他也轉身離去。

駱小浮趕到後山之時,藏匿劍譜的石室前躺着身負重傷的兩個護法——南堂護法秦和與北閣護法李初。

駱小浮忙上前查看兩人的傷勢,确定還有氣息後,便給兩人渡了些足以保命的真氣,又從懷中掏出兩粒楚丹給的內傷丹藥給他們服下後,便手握塗雲劍入了石室。

石室是造來典藏婆娑塢的各類武學秘籍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十分稀有的寶器藏于石室之中,因而石室之中布有婆娑塢最厲害的陣法——伏水陣。這個陣法以石與水為基,只有每一代的塢主才知道破解之法,便是連負責守護石室的南北護法秦和與李初也是不知的,想必此人也定是知曉了這點,才特地挾持了弄羽。

駱小浮已無暇去思索這個人究竟是如何進到島上的,也不及去思考他是如何闖過這島上重重的陣法的,她疾步而走,瞬息之間已進入到石室最裏層——放婆娑劍譜的地方。

她一眼便瞧見了靠着牆壁癱坐在地上的弄羽,她臉色慘然,嘴角有一抹血跡,必是受了重傷的。她忙奔過去,探她的脈象。

與谷山和千青的傷勢相似,卻更嚴重得多,想來定是弄羽與那人交過手了,因而所受的傷也要比其他人更複雜。

“師父,師父!”駱小浮邊渡真氣給她療傷,邊喚着她。

弄羽在片刻後緩緩睜開了眼,只是眼中的血絲卻透露了她的神智并不清醒,她瞧了駱小浮一眼,張張嘴吐出“小浮”的口型,便又暈了過去。

“師父?師父!”駱小浮吓得眼淚也掉了下來,忙将弄羽背起來,出了石室,回到了易水閣中。

夜白見駱小浮背着個女子匆匆忙忙地走進來,而她身後也不見司無境的影子,不禁有些訝然,然只是不動聲色地上前幫忙将弄羽安置到軟榻上去。接着,駱小浮便開始運功替弄羽療傷。

不久後,站在一旁的夜白看到方才明明追着駱小浮而去,卻沒有與她一同回來的司無境一臉陰鸷地走了進來。

還不待他問什麽,司無境便道:“我們即刻便離島,去看看還有沒有活人,一并帶走。”

此話一出,本在替弄羽運功療傷的駱小浮忙斂起了內力,道:“不行,師父傷的太重,不可行路。”

仿佛料到她會如此說,司無境遞了個小瓷瓶過來,“給她服一顆,可暫緩傷勢。”

駱小浮瞪着他手中的瓶子,“這是什麽?”

“紫回丹。”聽雙城的療傷靈藥。

駱小浮并沒有接過來,只皺眉問道:“為何要這麽着急離島?不能待我師父傷勢好轉一些再走麽?”

司無境道:“這些人受的都是極重的內傷,傷勢複雜,島上沒有精通醫理之人,不如出島去。”

駱小浮知道他說的不錯,卻又擔心拖着傷得這麽重的幾個人行路,恐怕不是易事。“即便如此,拖着這麽多傷患上路,實在不大容易……”

司無境只定定看着她,道:“相信我。”

正當此時,夜白和陰玉珩便一人一個,将李初和秦和背了進來。

司無境看了眼南北護法,又看了看榻上的弄羽和床上的谷山,冷冷道:“四個,剛好。”

于是,在運功替四人大致治療,給他們服下了聽雙城的“紫回丹”,并将死去的人葬好之後,他們便離開了黎荒島。

幸而經過初步的治療之後,那四人的傷勢得到了緩和,勉強能夠行走,才沒有給他們的行路造成太多不便和麻煩。

然而,上船之後,當其他三人的傷勢皆漸漸好轉時,弄羽的傷勢卻驟然惡化了。她渾身發熱卻冒着虛汗,入夜之後,甚至開始不斷地咳嗽、嘔血,手腳無力,全身筋脈閉塞,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駱小浮急得焦急難耐、坐立不安,卻是束手無策,只得不停地用濕涼的布巾替弄羽擦拭着額上和頸部的細汗。破曉時,船在栩州城南的碼頭靠岸,接着他們住進了栩州最大的客棧——鳳來儀。

安頓好後,司無境便讓夜白找來了一位郎中替四人療傷。

這個郎中身穿一襲銀紋霜衣,頭戴一頂箬笠,他走進弄羽的房間時,立于床旁的司無境不冷不熱地睇了他一眼,郎中擡了擡箬笠,朝司無境勾出一絲淡笑。

駱小浮也注意到他的到來,轉頭瞧了那霜衣郎中一眼。“怎麽是你——?”她驚呼出聲。

霜衣郎中摘掉頭上的箬笠,露出一副端正清秀的俊顏,正是冷屏幽。“自然是我。”

司無境俊眉微蹙,問道:“你們認識?”

“……”司無境并不知道駱小浮在渾天洞中待過三日的事情,因而她一時也不知從何解釋。

倒是冷屏幽答得從容:“我與駱姑娘多少算是道義之交吧。”

司無境面色沉靜,看不出對他這句說辭究竟是信還是不信。

駱小浮幹笑兩聲,并不想在此事上多作言論,便道:“既然你來了,便快來看看,我師父的傷勢究竟嚴不嚴重。”

冷屏幽下意識地看了眼司無境,見其微微颔首,這才從善如流地走到床旁,替弄羽切脈。

駱小浮看着冷屏幽的眉頭漸漸聚攏,心頭不禁一沉,似乎預感到一些什麽。

果然,診完脈後,冷屏幽的面色并不好看。

“你們可知這是被誰所傷?”

駱小浮愣了愣,這才想到,她與那強奪劍譜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正面碰上過,“我只知道是個武功很高強的人。”

冷屏幽皺眉,轉而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司無境,自那雙微微眯着的黑眸之中捕捉到一點異色,他當下便明了了些什麽,取了紙筆寫下一張藥方,道:“目前的情況并不樂觀,我先寫個藥方讓小二去抓藥,熬了先喝三道,一切待她清醒來之後再作定奪吧。”

駱小浮自然也知他這是暫緩之法,雖有些不滿意這樣的做法,卻知是無可奈何,只得作罷。

冷屏幽将藥方給了小二之後,便又帶上了箬笠,走出客棧,沿着街道慢慢走着,然後拐入一處小巷,直直走到盡頭。

司無境已等在那裏。

冷屏幽道:“一年不見,你功力又見長不少。”

司無境未回應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她內力還剩幾成?”這個“她”自然指的便是弄羽。

“不到一成。”冷屏幽說着,口吻之中無不惋惜,“她一身內力本已是上乘,可惜傷她的這門功夫實在太狠毒,将陰邪之力強行灌入了她的七筋八脈,導致氣血逆行、丹田氣海盡損,沒有筋脈盡斷已是不行中之大幸。”

司無境眼神一冷,面色愈發陰郁。

冷屏幽問:“傷她之人究竟是……”

司無境道:“腥紅長衣,火焰面具。”

“是他?”冷屏幽一驚,“這麽說,秘籍便是被他盜走的?”

司無境默認,接着便轉開話題:“她幾時能痊愈?”

冷屏幽頓了頓道:“痊愈不難,只是那身武功……恐怕廢了。”

司無境斂了凜冽銳利的眸光,“活着就好。”言罷之際,他已越過冷屏幽走出了巷子,沒入人群。

冷屏幽怔在原地,許久之後,才忽而釋然一笑,伸手壓低了頭上的箬笠,也走出了昏暗的巷道,融入明朗的日光之中。

活着就好——在他所識之人中,恐怕沒有人能比司無境更有資格說這句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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