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海上·她(三)

碧藍的海濤上,一艘黑色的大船正破浪前行着。強勁的海風鼓起了黑色而略有些殘破的三張大帆,帶起了聽起來有些沉重的風聲。最高的那一根桅杆上,沒有任何的旗幟懸挂着。

任風浪是大是小,那黑色的船都平穩的航行着,足見舵手的技術高超。

這艘船不比皇家的船隊——它們聚在一起就形成了雄壯氣勢,它只有孤零零的這麽一艘。可搭建全船的黑沉木為它平添了幾分詭秘的色彩,加上黑色的桅杆和船帆,僅是這一艘船就自成氣候,有一種悲壯而凄厲的氣息滲透出來。

造出這麽一種氣氛,有一半是要歸功于船頭的。那一只有着獨角的獸首魚身的妖獸,它似魚翅卻遠比魚翅有力的雙翼指向天空,勢頭竟像是要将天空刺穿!

一人靜默的立在船頭,站在妖獸的雙翼之間。他的左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刻痕,幾乎見骨。從太陽穴起,一直延伸到顴骨,傷痕不算長,但也不短了,給他增添了冷漠孤高而淩厲之中略帶殺罰的寒氣。

他有着似清流之下沉澱了的金沙一般的暗金色眼睛,眼波也似清流一般清澈,金棕色及肩的頭發在海風中紛飛淩亂,襯着他一抹斜傾的笑意。他容顏俊美,卻因那一道格格不入的傷疤而略添了猙獰殘傲。

一人走到他身後,猛力拍一下他的肩膀,而他沒什麽反應,大概早就發現了此人的靠近。

“弗雷,又站在這裏幹什麽?”那人一邊問着,一邊向後張望了一下,随後靠在了妖獸的翅膀上,一副懶散悠閑的樣子。

“如你所見,發呆啊。”說完,他似乎是聞到了什麽,側過頭來,臉上的傷痕展露無遺,随後微蹙起眉頭,”傑克,我早就跟你說過,在捕獵之前不要喝酒。”

“這一點酒,就這一點兒,沒什麽!”傑克揚一揚手中的酒袋,正準備喝,餘光裏看見弗雷那一雙似是沉澱着金色的、卻在悄然間逐漸轉為紅熱的火星的眼睛,配上臉頰上的猙獰傷疤,他嘆了口氣,無奈的把酒倒進了海裏。

“海神保佑。”他說。”能喝一天就喝一天麽。”突然,傑克的語調一轉,”你小子給我把眼罩帶上!堂堂副船長站在這裏吓自己人幹什麽?!”

弗雷不屑的笑了,”是你自己過來找吓的。”

也許,臉上有一道傷疤并沒有什麽,可是,想起他平日裏打鬥起來時淩厲而森寒的劍鋒與疾風驟雨一般的劍勢,以及,那深深的傷痕是他自己留下的,傑克就總會逃避與帶着傷疤的他的對視。這兩種弗雷,不僅是船員們,連他都是敬而遠之。

“這次又是一番大收獲啊,辛苦你了!”

“等捕獵完畢,回到柯克特島上的時候,你再說這句話也不遲。”弗雷收起笑容,冷漠的道,”最近皇家護衛船隊的出海越來越頻繁了,只要超過了五艘,我們就別指望能夠活着離開。一個都跑不掉的!”

海風漸緊,淩亂的是視野與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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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弗雷道:”就在前方了。”他以眼神指着一艘于此刻望去還只是一粒黃豆大小的船,”捕獵,開始吧。”

片刻後,自這艘漆黑的船上,升起了一面黑底白紋且略微殘破的旗幟,其上有一個頭骨裂開些許的骷髅頭,下方是兩根交疊的骨頭,細瘦而筆直,也有裂紋。最下方的文字在旗幟被狂亂的海風攪動後無法看清,不過經常在海上行走的人,都知道這一艘船的名號——

遠方的船上,一個人的一聲驚呼脫口而出:”黑色海妖號!居然是達厄汶號!是海盜!海盜來啦!海盜!海盜啊!全船警戒!全船警戒!”

聲音響遍全船,一聲一聲。

而船艙內,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好機會!

戰鬥由自達厄汶號黑黝黝的炮口裏噴射出來的不善,正式拉開序幕。人販頭子,也是這一艘船的船長撒耶爾盡力平靜自己的慌張,而恐懼卻由怎麽用力或是不用力都止不住顫抖的那雙手悄然透露出來。他連劍都把不出來了,劍身在劍鞘裏撞得叮鈴哐啷的想。

撒耶爾沒有聽見,他已經被炮火聲轟得找不到南北西東了。但是,弗雷聽見了。

撒耶爾在內心已經背過一遍他以前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背下來的禱告詞,祈求這一次能成功脫險。他是第一次遇到海盜!而且沒有想到第一次就運氣極差的遇上了黑色海妖達厄汶號!它是海上的獨狼!

無數次的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這一次……這一次,也一定行的!

撒耶爾自我催眠着,可越念叨着就越心裏發寒。

撒耶爾感覺自己被盯住了,而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令他正準備下達命令的嘴唇僵在方才開啓着的狀态,他順着那冰冷與嘲諷射來的方向望去,入眸的是一雙暗金色的眼睛。于此刻,恐懼自心底恣意生長,幾乎要開花結果。緊接着,他的嘴唇不斷地顫抖着。

“是你!”他驚呼道,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詭異地上揚,完全洩露了自己的恐懼。

“是我。”弗雷敏捷的像一只豹子,忽的一下就從達厄汶號上蕩了過來,那一根粗麻的纜繩被他随手一甩,正好纏在了這一艘船上的主桅杆上,将兩艘船連在了一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這一次由他帶隊,傑克留在黑色海妖號上。于是,他一上來就站在了主菜的面前。一副似乎是連餐刀和銀叉都已在握,餐巾也已鋪好,只等待着享用美食的悠閑自得。

在他的身後,是無數鐵爪漫天飛來的布景。

慌張,尖叫,這都不是一個船長該有的面臨危機時的反應。弗雷在內心評價。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這一次捕獵會很順利。柯克特島上的那些孩子們會很高興的吧。

“怎樣,遭到報應了吧?”他品嘗着人販頭子在做盡壞事,發現自己即将要被懲罰之前的那深深的恐懼與忏悔,以及那可憐到連細微都算不上的期望。

比起最近他們原來經常設座獵物的商船以及肥得流油的大公們的游船,在有護送船隊,特別是皇家護位船隊的護航之後,捕獵變的十分危險,那麽換個目标也不錯。捕獵人販子的船,就當是替天行道好了。不過,他并不承認自己是有道義的人。因為,沒有道義的人,比那些曾經有的人,要過的更好!起碼他現在是這麽認為的!他骨子裏并不是好人!

期望什麽?神是不會來救他的!這叫罪有應得!

而在這個世間,沒有罪,也可能有同樣的下場!

神從未救過任何人!要真說的話,神只救會自救的人。

他就是例子!

喊聲、殺聲充斥了聽覺,黑暗的船艙裏,她低喝的一聲”不要叫”鎮住了所有的女人,而後炮彈正中這一艘船的船身,轟然的巨響湮沒了抑制不住的驚呼聲。

她們原先可都是被封住嘴巴的,這麽一叫不就是告訴外面看守的人,她們已經準備集體逃跑了麽!不過,不知船上是不是因為海盜來襲而沒有多餘的人手,或是槍炮聲過響,她們的驚叫沒有被發現。還好沒有被發現,不然她們的結局可能……她不打算往下想了。

“不要出聲,可能會被發現!”她重申一遍。而船身又是一陣猛烈的搖晃,她一個不意之下,撞在了船艙的木板那正好是凸出來的一跨木條上,頭有些暈。

不過她以眼神示意大家沒事,并且做手勢,讓女人們都靠攏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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