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籠中·他(二)
☆、籠中·他(二)
我依舊在命運之中。它與時間一樣,囊括了世界。
是的——我的,以及所有人的命運,終是受命運擺布的。
命運就是如此作弄,它告訴你,一切皆有可能,然後,以現實殘酷的種種讓你放棄自己最想實現的那個夢想。夢想的确可以實現,但那只有少數人中的少數人可以做到。
總有一些,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實現的,而有理想(姑且先這麽說吧)的人,總是對此視而不見的盲人,他們會一直走到盡頭,直到路斷了,才知道自己一開始就選錯了方向。那根本就不是理想,而是——妄想。可走在路上又如何知道?未知是凡人的渺小。可不幸的是,活在這個世上的,都是凡人。就算有力量,在神之無形的籠罩之下,也是蝼蟻一般渺小。
于是,陸陸續續的,有一些人,走上了另一條路,而後,按照夢想的分量,人分為三六九等。夢想小而易得的人在下層,高而難賺的得以行走于宮廷之內,只有英雄,那一個曾經共同的夢想,被冷落在一邊——不是誰都能成為英雄的。時代有時只需英雄來流傳那些古老的故事或是傳說而已。沒有時勢,想成為英雄的人也只能望洋興嘆。
宏大的夢想所需的資費太多,多到一生都可能賺不到。
而成為英雄連什麽樣的時代都有限定,這不是人為能造出的東西。
而相較于其它的國度,其他的人,東西南北的四個國度受到了上天的眷顧,他們的臣民有一些擁有力量。雖然有一些力量微小到只能幫忙從井裏提上水來,可那力量——神的眷顧是存在的。雖然我不信神,可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存在。在擁有力量的人中間,力量最強的人都是王族,其中以梭瓦希塔的王族力量最強。而最強中最強的力量掌握在”不朽”的手中,他們可以預知未來,而這本是神的職能。
不過,就算有力量,曾今的輝煌也已經式微了。東方的國度伽蘭印加,北方的帝國拜樓桑,以及我出生的地方,那南方的母親納瑞維森,都已敗落了。伽蘭印加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曾今的繁華如今沉睡在茫茫黃沙之下;而拜樓桑失去了它的心髒,也丢失了力量;而我的國度納瑞維森,為西方國度,至今力量尚存且強大的梭瓦希塔所滅!
突然間,一滴水滴在了臉上,打斷了我的思考。正好是那一個位置——傷痕的最中心的位置。就在前一天,奧丁神為我選中的未來的妻子給予我的傷口的血,也是滴在了她臉頰上的那個位置,那一個,勾人回憶的位置……
傷口隐隐作痛,肩上的,連臉頰上的也是。
在梭瓦希塔醒來之後,我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迎接我的視線的,是梭瓦希塔的地牢,似乎是水牢。空氣中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帶着黴味的濕氣,若是在周身不斷侵襲着身上僅存的熱量的寒氣之中呆久了,喪命是顯而易見的。
這也是命運的牢籠啊,我果然沒有擺脫。
細微而朦胧的藍色光線被地牢裏的纖塵模糊出一條通路,我又想起那個女孩星空一樣的雙眼。那是我見過的,最美的一雙眼睛。之前在決鬥的時候為什麽沒有發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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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麽說,好像我已經認可了她是我未來的妻子一樣。可自己的感覺自己清楚,我對她,還沒有愛慕,有的只是敬佩而已。
順着那藍色的光線,我望見了牢友,也是朋友——傑克的得力手下之一,奎特。他呼吸均勻,應該沒什麽大礙。手上腳上和我一樣,拴着沉重的鐐铐。牢房裏救他一個人陪着我,人少一些也好,不合打擾我思索。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也和我們一樣。不過,擔心也沒有用,于是我的視線又落在了空處。
記憶回到昨日……
皇家船隊為什麽會來?在捕獵之前,我已經做過完備的調查,他們最近都在加勒克比森海域活動,而我們當日所在的海域是邁德雷切海與死亡鯊魚海交界的附近。而且當日,他們似乎是慢了一拍才發現我們的黑色海妖號,連攻擊都帶上了一種發現了意料之外的獵物的、屬于野蠻人的那一種興奮感。
啊,不錯,我們捕獵小船,他們捕獵我們。就像生物界一樣,遵循強者生存的定律。但人類世界,總是要帶上一些憐憫的吧?更何況,最早期的海盜,也是被他們逼着去當的。誰都不想幹這種強盜的勾當,不是麽?
幸虧他們不是沖着黑色海妖號來的,所以船隊連陣勢都沒有擺開,以及那後到了許多的炮轟,這讓我們得以逃生,而且是大部分的人。傑克一直守在達厄汶上,接到大部分人之後就開始返航,那些水性極好的也都跳海了,不過,皇家海軍攀上別人的船的本領一點都不比海盜差啊,我和剩下的幾人不得不留下來殿後。馬爾夫當場就被子彈給打死了,而我被偷襲的前一刻看見邦戈魯似乎是要和那個長官模樣的人拼命……
然後,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當時,眼前就像是被黑色濃霧突然侵襲了一般,由外而內的幽黑了一片,邊緣破碎得如拼圖一樣,而後黑色逐漸蔓延了整個視野。意識随之消沉了下去——我甚至清晰自己是怎樣暈過去的。那一段時間在我的感知裏并不短暫,似乎時間在自我的身上帶走它那曾今給予的生命的分毫時,略微慢了一些。可就算慢了許多也沒有用,我什麽都做不了。我只能感覺着一切從體內流失的恐慌與不甘,能做的就只有——暈過去!
那一種該死的無力感!我不想再嘗到一遍!
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感到很奇怪——按照梭瓦希塔對海盜們的憎恨來說。不應該當場殺死我才是可以理解的麽?
為什麽沒有殺死我呢?他們不可能連我是領頭的都看不出來。
身份暴露了?不,不會的,如果是那樣,我正眼所見就應該是天堂了。或者是各式各樣的刑具。看來,臉上這一道疤痕,對于隐藏身份,很有用。
那傷痕最中心的地方,我的血滴落在她臉上的地方,原先是我的淚痣之所在。
那是一顆和母妃一模一樣的淚痣。我本就不喜歡它,但是國王,也就是我的父王,他是喜歡的。他就是因為這一顆淚痣而愛上的母妃,也因而喜歡我,最後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的。
雖然最初沒有公開說明,但在床頭的時候,他已經對母妃耳語過了,他說,他要将皇位傳給——我。這是母妃的貼身侍女偷聽到之後傳過來的話,她說,她是來祝賀我的,谄媚的笑容擠滿了整張臉,看起來令人作嘔。她是想将來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好處的吧。不過,祝賀?那一刻,我仿佛看見了這個國家即将走向的滅亡!這哪裏是祝賀,這是詛咒納瑞維森的咒語!
只有這一點是絕對不能退讓的!可是,父王,不,國王他,經不住母妃的央求。
他同意了。
他竟然同意了!哈,他同意了!
聽到消息的時候,我大笑得渾身顫抖,而心淚已彙聚成海。
我不會責怪母妃,她只是擁有女人的虛榮心,并且将其發揮到了極致而已。她想當皇後,想當她的兒子——一位”國王”的母後。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是的,她是清楚的,她一直都清楚!可也正因為現實和欲望的差距,令她不擇手段。我以為國王可以守住這個底線的,可是,他令我失望的。從那之後,我不再叫他父王。
我并非皇後所出,連母妃也是地位極低的舞女,更是沒有第一順位繼承權的二王子,更何況,在我之上還有與正在崛起中的強國——巴布坦尼亞聯姻的、擁有第二順位繼承權的第一公主,皇後所生的我的姐姐。不過,我從未見過她。我有自知之明,在各方面,也許除了劍術之外吧,我都比不上皇兄,特別是在治理國家這一點上。更何況,我也沒有任何的想當這樣一個正在因為他的荒淫無度而敗落的國家的國王的想法。
可是,母妃想讓我當國王——我畢竟和他,國王,有着相同的姓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