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籠中·他(十)

☆、籠中·他(十)

一些細碎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對皇帝與”不朽”的讨論引起的延誤而不滿。

而我機械性的踩着水,等待着一個能決定命運的答案。

“準。”他的聲音落下的一瞬,我的心髒狠狠的敲擊而下。

第一步,開始了。命運的齒輪,義無反顧的開始轉動了,向着誰都不确定的方向。

只要”不朽”并非神明,我就有贏的可能。

我崎岖的路,才剛剛始于足下。

“勇士,我決定把你賞賜給我的侄女,‘不朽’,做生日禮物。”

我的背脊在這一瞬間僵硬,卻依舊挺得像一柄标槍一樣直。我從未想過,會是這種結果!

難道是,她預言到了什麽?

不,不可能!就算預言到了,她怎會救我?!”不朽”的善良,悲憫,憐愛是出了名的,她此刻的舉動,于我來說,甚至可以說是救贖!

我曾今想過各種可能——成為幹體力活受侮辱謾罵與鞭打的奴隸,或被送到軍營裏做下一次戰鬥時沖在最前面的死士,或是最差的——被貴夫人玩弄于掌心的面首……可,我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

不過,略微一想,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無論她是否知道我是誰,她是不會輕易向皇帝提出要求的人——聽說皇帝從未送過她什麽生日禮物,梭瓦希塔的臣民們恐怕絕大多數都是到今日才知道她的生辰,所以,她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從而向皇帝提出了要求。不過,就算是她知道我是誰,以她的個性,也不會将我怎樣,所以,這成了一種——囚禁。

對于我的計劃來說,這恐怕是最壞的一種結果。

等你終于做好忍辱負重的心理準備的時候,卻被告知前往的是如同天堂一般的牢域,這無望的感覺,我忽然不知如何是好……

“不朽”,你不應該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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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神明,你不應擁有全知的。

你的确并非全能,可我面對如此的你,也同樣不知所措了……

你與我終是對立,因為我們欲保護的,截然相反。

而等我的視線于恍惚中在最高層尋找那神靈一般的身影時,卻發現那裏早已空空如也。

身邊忽然傳來船行而來的水聲,我扭頭望去,她站在船的中心,背後是明媚的日光,這令她的面容與輪廓模糊成黑色的剪影。在她的身後,是兩名白衣的侍衛,他們靜默得如同已經亘古的塑像,若不是還有一人時不時的撐杆劃船,當真會被人以為是毫無聲息的死物。

侍衛們的純白色衣衫更顯她略參銀絲的長裙的聖潔,可那銀白與她周身的黑色相容相克成一幅詭異的圖景,好似被燒了一半的白紙,邊緣殘缺而猙獰。

她身上散發出空靈,遙遠而神聖的氣息,與那黑色的邊緣,身後的白雕極為不符。此種詭秘,若非神聖乃虛假造出,那就是”不朽”正在被逐步侵蝕。

我自知現在的身份是不能正眼看她的,而低下視線的一瞬,我望見她身後的白衣侍衛朝這邊走了過來,下一刻我就被扶上了船。下意識的,我略微避開了一些他們的攙扶。

按照梭瓦希塔的奴隸賞賜儀式,此時我應該雙膝下跪在她的身前,并親吻她的腳趾,可早已有了覺悟的我卻在此刻猶豫起來,遲遲沒有動作。

各種情緒翻攪在一起,內心只有一種可以毀滅一切計劃的荒唐而強烈的想法——

不願!

她是覆滅我納瑞維森的梭瓦希塔的最高精神支柱,就算她曾經勸阻凱巴列不要發兵……但,向她下跪,就是對我敬愛的母親的不忠不孝!

我不願跪在她的身前!

不願!

而正當我僵持着看似是單膝跪地,卻實是膝蓋未觸地的半蹲在她身前的動作時,忽然,有一種全新的感覺降臨。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改變,可我知道自這一刻起,有什麽已與以往所知所感截然不同。

正當我欲探知她眼底的答案時,卻發現我竟已無法動彈!下一刻,她相并的食指與中指輕柔的壓在了我的右肩上,而後是左肩,最後是頭頂——這不是收下一個奴隸該有的舉動!

“封你為,我的騎士,弗雷,我金色的陽光。”“不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将我凝固在騎士宣誓效忠的動作上,只差未将右手握拳,放在心口之上。

我被如雷電般劈下的震驚釘在原地。

她,叫我,”弗雷”!

這些話本是應由被冊封的騎士自己說出口的神聖誓言,可現在卻從她的口中,半是命令,半是象征性的說出。

這一刻,似乎我遲來的騎士冊封儀式降臨了。

震驚之後是恍惚,感知中,世界的遠離帶走了喧嚣,好似無意步入了一個塵封的夢境。

餘光之中,碧藍的海水也如同被無形之冰封住一般,靜止在蕩漾的那一瞬——

“不朽”!她停止了時間!

不,不會的!時間是一切的神只,她不可能擁有操縱時間的力量!

那麽,就是——她在這世界之中獨辟了一方空間,在這方世界之中,她就是法則!

寒意從我的脊椎上爬過,極度的震驚之下,已是似乎要從身體中抽離逃脫,而她的聲音,在耳邊繼續響起,說出了冊封騎士的莊重而神聖的祈願——

“從今以後,你要為我而戰,有死去的覺悟,還有,你要記住這最重要的一點——”她的聲音美如詠嘆——

“絕對不要輕易死去。”她說道,而在恍惚中的我,忽然就要流下淚來。

——第四個人。

她本與我毫無關系,卻說出了與父王,母妃,還有皇兄,相同的願景。

不,并非毫無關系的,即将就要緊緊羁絆在一起了,我們。

下意識的仰望,濃霧一般的不祥黑色隐去,留給我一片清晰——

可入目是一張乳白為底,金銀交織的面具,看不清她的虹彩,還掩去了她的半邊情緒。

失落如同潮水,将我自上而下湮沒。

有一種違和的熟悉感在四肢百骸之中蔓延開來,就像是此次并非初遇。

但我十分肯定,自己從未見過”不朽”。

也許吧,命運的羁絆能令人在相遇的那一刻,就知道彼此的未來早已糾纏在一處。

突然,就想将那遮擋住我探尋的目光的面具摘下,如此與我所知曉的不同的此任”不朽”,到底有着怎樣的一張容顏。

而她呢。唇角忽而浮現輕柔的笑意,下一刻,微涼的指尖就點落在了我臉上的疤痕之上,自上而下,她輕撫而過那之前除我之外絕無他人觸碰的禁忌之痕。

海濤的聲音忽而再次造訪,那種奇異詭谲的感知退去得如同來時一般快。

我本想避開,卻發現自己也如她身後的白色群雕一般,被她的力量禁锢在了原地。

一聲嘆息如風般掠過——

“我金色的陽光啊……”

下一刻,我本能的反應姍姍來遲,這令我突然間轉過頭去,随後,我就看見了碧波蕩漾間,海水投影出的自己——

臉上的疤痕被一幅神秘的圖文掩蓋,那是一個太陽,它散發出四道陽光,上下兩道正好将傷痕覆蓋,而左右兩道以日心為垂點像眼角和顴骨散發而去,比起上下兩道短了不少。而日心所在令我的心髒落慢了半拍——那是原先我淚痣的所在。

她——

她……

她,如此……霸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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