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宿命之內·他(三)
☆、宿命之內·他(三)
我突然後知後覺的想起,要是我們的談話被偷聽,或是以那些聲音的形式傳遞出去,那該怎麽辦。
心湖再度由遠及進的泛起一個将起未起的浪頭,且蓄上了滔天的勢頭,烏雲轉眼密布,暴風雨一觸即發。可這疾風驟雨的勢頭在快要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卻轉而平靜了下來——我忽然想到了,也開始嘗試着相信她——
“不朽”不是如此莽撞之人。而我應該思考的,倒是自己——為什麽可以開始信任她了?我思索了一會兒,只覺得唯一的解釋可能是——
可憐她,因為她不被人信任。
我不相信有人天生就有讓他人相信自己的特質,“不朽”更不會有——
當帶着懷疑的眼光看眼前的事物時,一切都會蒙上可疑的幻影。
“那些聲音,不會再響起來了,是吧。”我肯定的道。
“是。”“不朽”也肯定了我的認定。“我們的談話,我保證,沒有第三個人會知道的。他們自以為控制住了我的全部,可了解‘不朽’有怎樣的力量的,只有我們本人。”
“你方才說,下一任‘不朽’的任定……”沉默了一會兒,我無話找話,試着将斷掉的話題繼續。
“他管不着的,只有這事,他是管不了的。”漠然的面具之下那薔薇色的雙唇翕合之間,吐出了同樣涼的話語。可這倒正合了她的清冷。
“他?皇帝?”
“是,也是我的叔叔。”
“呵,叔叔。”我想起前些日子凱巴列送來的各國王子的名冊。梭瓦希塔早已強大到不需要與外國聯姻了,起碼表面上是這樣的,他們的軍隊,不得不承認,是大陸上最強的。可皇帝還是要把自己的侄女,唯一的侄女,還是身為“不朽”的侄女,給送出去,為了讓她,與她的後代,再無成為“不朽”的機會。“你還認他麽?”
“血緣上的羁絆,不是我的認同或否認就能改變的。”
沉默再次以漣漪之态,擴散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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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吧,你可以說的那些。”我道。
“好。”“不朽”說。
“你與他們都只知此處是預言之地,卻不知這裏,也是我的絕對領域。”她沒有留下我思考新名詞的時間,“在這裏,除沉睡的蘆納爾德之外,我就是法則。”她頓了一下,補充道:“蘆納爾德不會是盟友,可若是對待得當,也不會成為敵人。”她又頓了頓,“它非常可怕,不要惹它。”
“非常可怕?”只是能反應內心的一汪湖水而已。
“遠比你想象得可怕。”“不朽”只是如此說。
“知道我為什麽要在你的傷痕上留下印記麽?”她問道,而我搖頭,卻忽然想起一直被擱在一邊,現在正好要确認的一件事——
“你能看見麽,帶着這樣的面具。”
“我依舊可以看見,但我與你所見不同。”
“不同?你看見了什麽?”
“如今,我看到的是事物的本質,這本是要使用真實之眼才能看見的。你在我的眼中,就是一縷金色的陽光。”她望向我,霎時間,我覺得那面具稍稍可愛了一些。“可在真正意義上,我是看不見的。”她又說。
“那這面具也不怎麽好麽。”我評價道。
“好?”她的聲音與音調皆拔高了一度,“你知道這是誰給的麽?”我連搖頭的時間都沒有,就聽見她低沉了的無奈而不甘的聲音響起,“皇帝。”
“他不是這麽好心的人。”
“噢,他的心是殘缺的,除了自己之外裝不下別人。”低微的嘆息之後,她抿緊了唇,将憤怒與倔強封進了口中,獨留無奈的郁郁陰影在唇角。
我忽然想起日前所見,“所以,你也拿不下來麽,這面具?”
“是。”她輕聲答道,卻沒有被判終生j□j的囚犯語氣中該有的那種認命的頹唐。“而且不僅如此,它能将我預言之中的所見影像全數反應到他手中的水晶球內,同一時間的。”
“那……”
“沒有關系的,這一點,我可以控制。這就是我為什麽要烙印你的原因。”
“為什麽?”見她停住了,我催問道。
“對不起。”她忽而低頭,“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做了這種事情,可我別無選擇……”
我覺得自己等這句話等了好長時間,而聽到之後,似乎一切都能釋然。“沒關系,沒事的,我不怎麽在意。”最後一句話純屬安慰,我很清楚。雖說我是她的騎士,騎士數則中有一條就是不可撒謊,可我認為善意的謊言并非不可。
“借此,我将自己被封印的力量,轉移到了你身上。這讓我可以控制自己的思維,可以将精神領域分為兩層,表層是可以給他們看的預言,而內層,依舊是只有‘不朽’才能觸碰的秘密。”她的歉意随着後話的吐露而消逝,而我聽後,無法再接着安慰下去了。
震驚,與不甘,還有自嘲。
震驚于她果真傳奇,不甘在我被女人保護了,自嘲是原來非我也可。
我太自以為是了,那一天她恐怕必須且急需一個人來充當儲存她的力量的容器,所以,誰都可以。
心湖開始不住的波瀾,水聲遙遙而來。
“感謝你的保護。”可我還是道謝了,只是聲音是連我自己都聽着奇怪的陌生。我知道,若沒有這太陽印記,此刻我就不會活着,坐在她身邊。突然又想起她擾亂了我的計劃,我又冷冷道:“為什麽是我?”
“嗯?”她沒聽懂。
“你知道我是誰吧?從看到我的那一刻起。”
“是的,弗雷……王子。”她省略了皇族之間問候時要帶上的,問候之人屬于哪一國的話。我知道,她害怕提起。
“不再是了。所以,不要再那樣稱呼我。”煩躁僅是一瞬,似乎身為王子已成為好遙遠的過去。我明白,自己早已接受了這個身份離我遠去的事實,可我還是因為仇恨而繼續着,繼續着符合這個身份的複仇。
她靜靜的望着我,等待後話。面具上有白色恍惚的光在流淌。
“其實,誰都可以吧,只不過因為我是第一個。”
“不。”過了一會兒,她道,聲音雖小,可其堅定不可忽視,“只能是你。雖然連我都不清楚為什麽,但只能是你。”
“你不清楚為什麽?”
“會清楚的,總有一天。”
我不知道,為何她對未知,都能抱有如此的堅定。認真的審視了她一會兒,我就放棄了——隔着面具,什麽都不清晰。心裏平衡的是,她也看不見我的真實。
我失了興致,轉而望向心湖那沒有盡頭的盡頭。
我需要一個這樣的盟友麽?
若是,則連我們為何結盟,我都不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