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真相

自上次聽了葉蓁的話後,再知道陳漪月底時也去了天寧寺,顧庭芝竟當真叫人暗中查探她。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竟會如此荒唐地聽信葉蓁,去懷疑陳漪。然而,查一個已知的人,總比查一個未知的人來的容易。正當他打算再去一次十裏村,親自挨家挨戶詢問時,衙役呈上的一疊紙卻讓他如遭雷擊,震驚不已。

有人稱看過陳漪提着食盒出門,有人稱見過陳漪跟孔興一起出現……說也奇怪,之前沒人記得,之後卻有數人想起。顧庭芝不知道他們這些“确實”有幾分值得相信。明明心裏拒絕去做這個假設,他還是以探望陳漪為由,去了趟陳家。

彼時,陳漪正出門買菜,陳氏夫婦在前面店裏賣豆腐。顧庭芝悄悄去了陳漪的閨房,在她的櫃子裏翻找一番。果然發現一個前腳尖帶着些褐色污漬的鞋子和一把匕首。他把鞋子和匕首悄悄藏在袖中,不動聲色的在陳漪家用完飯後離開。

顧庭芝把東西交給仵作檢驗,不久,仵作就給了他回答,鞋子上的污漬确實是血跡無疑,而匕首,因為屍體已經下葬,只能憑借畫像上記錄的傷口來推測,很有可能便是兇器。

所有的證據都在悄無聲息地指向陳漪,顧庭芝卻不敢相信,從何時開始,那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兒竟這般狠毒了?

顧庭芝差人把陳漪接回府衙。陳漪見到他很是歡喜,一路雀躍小跑到顧庭芝面前,嬌聲喊着表哥。

顧庭芝道:“我這幾日很忙,也沒時間去看你。”

“我知道。公事為重。”

顧庭芝嘆了口氣道:“過幾天孔興的案子就要開審了。”

陳漪臉色一白,掩飾住慌張的情緒,“表哥找到兇手了嗎?”

“找到了。”顧庭芝盯着陳漪,眸光深沉。

“那……那兇手是,是誰?”

“你猜得到嗎?”

陳漪立即搖搖頭,“我……我怎麽可能會知道?”

顧庭芝微微一笑,語氣裏卻有着明顯的失望。“過幾天你就知道了。我還有些事,需要出去一趟。你在府衙等我,晚上回來,我有話跟你說。”

出了衙門,顧庭芝只身一人朝北街走去。晚風輕拂,他的心裏卻沒有一絲輕松,這幾日反複思慮着案子該怎麽處理。他以為陳漪要殺孔興一定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更希望陳漪能跟告訴他真相。雖然旁敲側擊過很多次,無奈每次陳漪都毫不猶豫地否認了。顧庭芝知道他在陳漪這裏不會聽到任何消息。于是只有去陳父陳母那尋找線索,更何況陳漪畢竟是他的表妹,這件事也應該讓他們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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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面,顧庭芝也沒有客套,單刀直入道:“姨母,小漪可能殺人了。”

“你說……什麽?”陳母顫聲道,眼前突地一黑,險些暈了過去。

陳父扶起陳母,厲聲道:“庭芝,話不能亂說!”

“是真的。孔興的案子,想必你們也聽說了。兇手極有可能就是小漪。”

陳父惱怒道:“我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沒跟你計較,你說話也要知道分寸。再講這種話,別怪我翻臉!”

顧庭芝嘆氣道:“姨夫,看在我們兩家人是親戚,我又與小漪青梅竹馬的份上,我今天才來這一趟。你若不信,我也沒辦法。幾日後開堂過審,姨夫別怪庭芝沒有事先知會。”

顧庭芝佯裝要走,陳母緩過神,喊住他:“庭芝,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這種事我怎麽可能開玩笑?”

陳母雙目一濕,哭道:“這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小漪平日連只雞都不敢殺的……”

“姨母,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是個人?我這次瞞着小漪來,就是想問問你們知不知情?她為了什麽要殺孔興?若是知道什麽不得已的隐情,說不定我還能為她做主。”

陳母搖搖頭,哭道:“我們怎麽可能知道這件事。若是知道,一定會拼死阻止她。這孩子……怎麽這麽糊塗啊!”

“姨母,人命關天。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陳父急道:“我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顧庭芝道:“小漪可有什麽與以往不一樣的地方?”

“有是有,可是……”陳母眼淚汪汪地看了看顧庭芝,欲言又止。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是一介百姓?庭芝受朝廷俸祿,當為朝廷效力,大公無私。只因與表妹自小一起長大,姨母又與我娘姐妹情深,這才特來詢問事情始末,看有無補救之法,姨母還有何不能相告的?”

陳母躊蹴了一下,開了口,“自從葉蓁昏迷後,小漪就變了。有一天,她跟我們說她不想以後跟着你過苦日子,她說她要想辦法嫁給葉蓁。聽說葉蓁昏迷失憶,她就說自己被……。”陳母嘆了口氣,“後來,葉扶蘇來找我們,給了我們一百兩金子,告訴我們葉蓁不願意娶她。小漪哭的不得了,尋死覓活。我們被她折騰的實在沒法,就按她說的,當着葉蓁的面,逼她嫁給黃員外。葉蓁見我們逼婚,答應來下聘、娶小漪。庭芝,是我們教子無方,對不起你……”

顧庭芝越聽臉色越陰沉。他沉默着,一言不發。許久,啞然失笑。

真相如同一支鋒利的冰箭,毫不留情地洞穿了他的心。

炎炎夏日,卻寒冷徹骨。

看似平靜無波的水下,原來早已暗潮湧動。一張張笑臉,一句句甜言蜜語,宛如利刃,刮割着顧庭芝的心,噴薄而出的心痛讓他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渾身顫抖,幾乎縮成一團。

陳母哭道:“庭芝……你救救小漪。是我們對不起你,可她畢竟是你的表妹,庭芝……姨母求你救救她。”

看着陳家父母兩張含淚乞求的臉,顧庭芝突然覺得連一句責備的話都疲于說出了,他從不曾想,事情竟荒唐如斯,他以為最親的人,竟一直在算計着他。他最愛的人,卻根本就不想要他。他愣了很久,才緩緩起身往外走去,任憑陳母在身後哭喊。

得知真相的那個瞬間,顧庭芝想到的不是自己,不是陳漪,而是葉蓁。他的眼前全是葉蓁的樣子,耳邊全是葉蓁的聲音。驚恐的,求饒的,絕望的,悲傷的,痛苦的……一幕幕回憶逼的顧庭芝眼眶泛紅。

這三年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回到這裏找葉蓁報仇,卻突然得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誤會,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任何意義。只因一場誤會,他的一生便發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改變。他的心已經被仇恨腐蝕的那般厲害了,如今還要怎樣走下去?又該怎麽面對葉蓁?跟他一樣,被蒙在鼓裏,被他反複折磨、無辜的葉蓁。

一路失魂落魄地走到府衙門口,葉言和文卿正等在一旁。

文卿那日離開之後,便去了蘇州。找葉言問清當年事情的前後經過,知道禍因葉言而起,兩人合計來說清真相,讓顧庭芝放了葉蓁。

葉言見他走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顧大人,求求你放了我家少爺吧。當年是我叫家丁打的你,少爺,少爺他根本就不知道。”

顧庭芝一愣,如當頭棒喝,有些呆滞道:“你說什麽?”

“大人那日打了少爺之後,我一時氣不過。回去之後,悄悄找了門房,若是再見到你來,叫他們打你一頓……少爺一點都不知情。少爺天性善良,曾贈傘贈藥于大人,又怎麽可能叫人打大人?”葉言抓住顧庭芝的衣角,哭道,“顧大人,一切都是我的錯,我願意代替我家少爺受過,求大人放了他。”

顧庭芝連退幾步,幾乎踉跄跌倒。他以為葉蓁搶走了陳漪,結果是陳漪一心想擺脫他。他以為葉蓁叫人打斷他的腿,結果葉蓁毫不知情。那麽,做的這一切又算什麽?一場天大的笑話?

顧庭芝驟然閉上雙眼,嘴唇輕微的不可抑制地顫抖着,他顧庭芝也有錯到這般離譜的時候!他的手再一次覆上胸口,覺得那裏又開始隐隐痛了起來。

顧庭芝一言不發地回了衙門。兩人也不知他知否相信剛才的一番話。相互安慰之後,葉言含淚回了蘇州,心中悔恨萬分,唯有将希望寄托在文卿的承諾上。

文卿說他一定會救出葉蓁,就一定會救出葉蓁的吧?

顧庭芝一臉呆滞地往前走去,卻在轉角處撞到姚文生。姚文生從他的眼裏看到深不見底的沉郁,驚道:“飛卿,你這是怎麽了?”

顧庭芝麻木地搖搖頭,緩緩道:“好像錯了,什麽都錯了……不該是這樣的,怎麽會是怎樣?”眼神游移了好半天,才落到姚文生身上,“文生,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原來我錯了……那我該怎麽辦,怎麽面對他……”

姚文生不知他在說什麽,不解道:“發生了什麽事?”

顧庭芝卻沒有回話,只是蹙着眉,徑直越過他,朝地牢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恢複更新啦!!!謝謝大家沒有抛棄我,收藏沒掉還漲了幾個,好開森~~~繼續求收藏!求評論!PS:關于葉蓁為何會記得孔興,作者菌把前面他初次見陳漪時的那一段稍微加了幾句話,改成孔興的臉上有一塊黑色的胎記,所以葉蓁當時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有些印象。看到畫像後,就想起來了……嗯,雖然可能還是有些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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