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命運多舛
夏莞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僵硬地轉過頭,出聲的是楚琰身畔的男子,一張棱角分明的臉龐,濃眉大眼,英氣勃勃,不屑地看着夏莞,冷嗤道:“殿下太過仁厚,這等攀附權貴的小人怎可輕饒?”
夏莞倒抽口氣,狠狠瞪那男子一眼。
楊行舟樂了:“還敢瞪我?”上下打量夏莞幾眼,發現他竟比自己矮了一頭多,蹙眉道,“年紀輕輕就心術不正,長大了還得了!”
夏莞正欲反駁,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黯然想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孑然一身,又拿什麽去跟別人鬥?
這時,楚琰似乎懶得糾纏,出聲催促。楊行舟遲疑了下,撂下狠話:“算你走運!”
看來是脫險了,夏莞舒了口氣,突然一股強勁的力道将她狠狠甩開。夏莞踉跄了下,急切之下抓住闌幹穩住身子。驚魂甫定,趙四又是一掌拍來:“還不快滾!”
夏莞險險避開,雙頰因怒火而升起一絲嫣紅:“想巴結湘王,結果人家不鳥你,就拿我來撒氣?”
“你胡說什麽!”被戳破心思,趙四惱羞成怒,下手更是毫不留情。
夏莞順勢打了個滾,躲過趙四踹來的一腳,頭暈眼花中,一只手朝她伸了出來。夏莞想也不想,握住那只手爬了起來。
手的主人将她擋在身後,對趙四冷笑道:“這就是天泉樓的待客之道?”
趙四一愣,賠笑道:“魏公子有所不知,這人冒充……”
魏少康倏地打斷他:“廢話少說,滾!”
趙四臉色陣青陣白,又不敢得罪貴客,悻悻離開。
“狗仗人勢!”魏少康冷嗤一聲,回過身道,“你沒事吧?”他眉目俊朗,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風。夏莞搖頭,拱手道謝。
魏少康輕笑:“舉手之勞而已!”
夏莞亦笑,突然想起思放和慕晨,正色道:“我還有急事在身,不便久留。兄臺相助之恩,沒齒難忘,他日必登門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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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少康好笑道:“連我名字都不知道,怎麽登門拜謝?”
呃,夏莞無言以對她只是說客套話,他還當真了?
魏少康見她怔住,哈哈一笑:“在下魏少康!”
有道是禮尚往來,夏莞雖然心急,亦道出自己的名字。
魏少康看夏莞似乎十分急切,眸光微閃,慷慨道:“你不是要找人嗎?京都一帶我都比較熟悉,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他怎麽知道她要找人?又為何對素昧平生的自己如此熱心?夏莞心裏起了疑心,不動聲色地推辭:“人我已經找到了,不勞煩魏兄了!”
“哦?”魏少康臉色微微變了,“不知你找的人在哪?”
“尋回樓。”夏莞信口胡謅。
魏少康揚眉道:“正好我也要去尋回樓,不如我們結伴而行。”
夏莞幾乎可以看到他已經露出狐貍尾巴了,卻又不明白他有什麽目的,心裏琢磨了會兒,點頭答應。
走出天泉樓,為了擺脫魏少康,夏莞走得又急又快,又專找人多的地方走,如滑溜的泥蚯般穿梭自如。
“夏兄弟何必走這麽快?”魏少康跟了上來,狀似不經意地搭上夏莞的肩。
夏莞越發篤定他不懷好意,想掙開他,他卻暗中施力,俊臉上的笑容柔若春風:“這裏人多,我們還是走別處吧。”
這笑,可謂是笑裏藏刀。
夏莞心裏打了個突,未及呼叫,手腕驀地一緊,已被魏少康半拖半拽地拉進暗巷。
夏莞驀然想到了□,冷汗透體而出,緊接着頸項傳來尖銳的刺痛,暈眩中,她看見沒有一縷陽光的巷子裏,那張原本俊朗含笑的面孔鍍上了一層陰影,森冷駭人。
朱漆托盤,紅綢襯裏,一頂鑲金嵌玉珍珠點綴的鳳冠,流光溢彩,映得滿室生輝。
夏莞坐在妝奁前,一動不動。
特屬于女子的纖纖素手執起玉篦,親手為她盤起如雲發髻,口中含笑道:“你只要乖乖地替我拜堂成親,我自會給你解藥。”
夏莞彎起唇角,譏諷道:“正牌新娘不見了,你的夫家會放了我這個冒牌的?”
“在入洞房之前,少康會派人把你救出來,我們要的只是逃跑的時間。”
“當我是傻瓜嗎?”夏莞冷笑,“到那時你們早就逃得不知蹤影,哪還有空管我的死活?”
喬歆歆取來鳳冠,站在夏莞身後,緩緩給她戴上,配以金簪玉釵固定。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相信。”喬歆歆輕輕将钿花插入夏莞的發髻,滿意地笑了。
半人高的銅鏡裏映出她笑靥如花的美麗容顏,夏莞卻只覺得刺眼,緩緩道:“希望你們能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
紅綢蓋頭如絲緞滑下,夏莞再也看不見其他。夏莞幹脆閉上眼,回想魏少康和喬歆歆的言行,心中浮現疑惑。
魏少康是刑部尚書的公子,喬歆歆出身京都商賈之家。兩人相戀,但喬家三代以前曾在朝為官,與魏家結下愁怨。所以魏父堅決反對兩人的婚事。
喬父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不顧女兒的哀求,硬是把喬歆歆許配給京都首富葉家長子。
于是魏少康便想出讓人代嫁的辦法,而他和喬歆歆則于婚禮當天私奔。夏莞越想越覺得他們的話漏洞百出。
其一,魏少康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弄進喬府,難道就不能直接帶喬歆歆私奔?
其二,魏少康為何大費周章地擄她來代嫁,找一個丫頭不就得了?
夏莞越想越是覺得匪夷所思!
天初昏,鼓樂大作,禮袍鳴起。
雜亂的腳步聲接近閨房,喬歆歆在夏莞耳邊低聲警告:“若是出了什麽亂子,你就等着毒發身亡吧!”
半晌,蓋頭底下傳來沉沉的聲音:“放心,我很珍惜自己的命!”
“小姐,你快藏起來吧!”小鸾急道。
“小鸾,我的吩咐你可記得?”喬歆歆不放心地問。
小鸾身子一抖,垂下頭:“記得。”
“那就好。”喬歆歆別有深意地瞅了眼夏莞,轉身藏到帷帳之後。
夏莞由喜娘和小鸾攙扶着出了門,她什麽也看不到,只低了頭,看着腳上繪彩描漆的木屐,心中莫名的凄然。
繡氈連綿鋪地,層層通向正門,正值春暖花開之際,繁花如錦綻放,風吹過,紛紛灑落,揚起漫天花雨。
鼓樂聲聲,夏莞在衆人的簇擁下踏上繡氈,紅色的裙幅逶迤拖曳,風姿傲然獨立。
喬母送至西階,親自為女兒整冠斂帔,嘴裏喃喃有聲。夏莞徑自埋頭不語。
行至正門,坐上絲綢繁花點綴的彩輿。随着一聲起,空前浩大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了,沿途圍觀者衆多從城東到城西擠滿了整個街道。
葉之寒禮衣華服,身跨駿馬,英氣勃勃,狹長的眼眸微斂,深若幽潭,不辨喜怒。
夏莞扯下紅蓋頭,不理會外面的熱鬧喧嚷,頭一偏,靠着花車睡起覺來。
迎親隊伍繞了大半個京都之後,彩輿穩穩地停在葉府大門前。
葉之寒下了馬,依禮踢了下車門,然後由喜娘相攙,但等了半天車內毫無反應。喜娘臉上閃過一絲尴尬,牽強地笑道:“新娘子臉皮薄,矜持得很。”
葉之寒眉角抽動,雖然知道她不願嫁入葉家,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得不從,她現在是想怎樣?當衆給她難堪嗎?想到這,笑容也變得僵硬,周圍頓時陷入死寂
鴉雀無聲。立在花轎右側的小鸾下意識地絞着手帕,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時夏莞才悠悠轉醒,側耳一聽,外面竟靜得不可思議。怎麽回事?
“請新娘下轎!”宛如平地一聲雷喚醒了夏莞的神智,糟糕睡過了!她手忙腳亂地整好衣衫蓋好蓋頭,深吸口氣緩緩走出花轎,小鸾見她出來激動地差點掉下眼淚,喜娘也如釋重負,欣喜地上前攙住她。
葉之寒臉色稍緩,手一揚,鼓樂聲再起。
由衆人簇擁着來到正堂,充耳盡是喧鬧的人聲,夏莞腦袋有點發漲,暈暈乎乎地接過不知是誰遞來的大紅綢緞,在夫妻對拜低下頭的剎那,夏莞恍然中有種錯覺自己終究會和葉之寒有所牽扯。
最後送入洞房,新郎去陪酒了,夏莞一把扯下紅帕,往地上一扔。
喜娘見狀驚叫道:“喬小姐啊,這是不吉利的。”說着撿起蓋頭,要給夏莞重新蒙上。
夏莞偏頭躲過:“拿走!”
小鸾心知她心裏有氣,目中閃過一絲憐憫,強笑道:“就依了夏姑娘吧!反正……”她頓住,別過臉,雙肩微微抖動,竟似在哭泣。
喜娘早被喬歆歆收買,自是明白個中緣由,嘆了口氣道:“也罷,可惜了花一樣的姑娘!”
夏莞見兩人神色言語怪異,方要發問,房門突然被推開,看到去而複返的葉之寒,夏莞腦中有瞬間的空白,直直盯着他,忘了該有的反應。
葉之寒也是一驚,目光一掃,紅帕被随意丢棄在房裏的一角,就連原本該端坐在床上等候他歸來的新娘也大刺刺地坐着,釵橫鬓亂,但仍掩不住輕靈脫俗的面容和纖細飄逸的身形
慧黠的燦眸此時正直勾勾地盯着他。葉之寒眸光幽暗,深不可測。
夏莞好半晌才找回神智,想起喬歆歆曾告訴她葉之寒壓根沒見過她,為了避免穿幫,只好裝出疲憊萬分的模樣:“這、這喜帕太悶了。”這借口牽強得很,試問有哪個新娘會像她這樣無視于禮教?
他擺手揮退小鸾和喜娘,大步朝夏莞邁來。
夏莞吓得身子一縮,他、他不會毆妻吧?
葉之寒心中一動,俯下身,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低聲笑道:“累了就睡一會兒。”話落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這并不是他去而複返的本意啊!
夏莞眨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她可愛的反應,葉之寒情不自禁地低首想吻她的唇,夏莞及時偏過了臉,吻恰好落在她的臉頰上。
葉之寒嘴角抽搐了下,“乖乖等我回來!”話落,轉身離去。
見葉之寒離開,夏莞稍稍松了口氣。眼見天色漸黑,喜娘和小鸾不見蹤影,也沒有人來救她。
酸枝木長案上喜燭高燃,蠟油靜靜地滴落。夏莞等得心焦,騰地起身,方要喚來小鸾問個清楚,忽見長窗上映出一條人影,依稀可辨認是小鸾,伴随着唏哩嘩啦似是金屬相撞的聲音。
聽聲音像是鐵鏈,夏莞一驚,飛快的跑到門口,只聽“喀”的一聲,房門已經落鎖。
夏莞震駭,用力拍打着房門叫道:“小鸾,你想幹什麽?”
“夏姑娘,對不起……”小鸾嗚咽的聲音透過門窗清晰地傳來,嬌嫩的嗓音隐隐顫抖。
“小鸾!”夏莞隐約感覺到要有什麽事發生,不安地低叫。
小鸾不再說話,拎起備好的酒壇,拍開封泥,向門窗上潑灑。
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夏莞掩住口鼻,霍然想到:他們想燒死她!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