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名分 好好好,我不得寸進尺
第33章 名分 好好好,我不得寸進尺
雷鳴聲跟着奏起, 窗紙作響,謝辰兩眼昏黑, 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皇後娘娘與燕王妃得知藺長星溜進攬風閣之事,攜手來興師問罪。
那是她的姑母,他的母親,難以想象會是怎樣的局面。
而他們倆此時沒規矩地擠在榻上,他的手攬住她的腰,她的手作勢掐在他喉嚨間,四腿交纏, 鼻息互傳,正是最不雅的姿态。
謝辰一把推開他。
藺長星迅速反應過來,他要躲!
等等,書裏的采花賊都是躲在哪兒來着?衣櫃、床底、簾子後……不行,太不穩妥。
被子裏?他絕望地朝謝辰身側看了一眼。
若是冬日說不定還成, 眼下天熱, 謝辰床上就這一條小錦被, 哪能裹得下他的熊軀。
只要出格就會倒黴!
這是他活了十八年來實踐過并肯定過的亘古不變的教訓!
藺長星一圈看下來,認命道:“我翻窗跳出去算了。”
“回來!”謝辰急得壓着聲音喊。
以藺長星的身手, 跳下去不怕摔傷, 但外頭下着大雨, 路面濕滑。
再說誰知道附近什麽情況,萬一迎面與皇後身邊的人撞見, 有口也說不清了。
謝辰輕揚下巴, 示意他站到睡榻旁的簾子後, 沉着道:“躲好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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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皇後與燕王妃并非來拿人,至多坐下喝盞茶,絕不會在她屋裏閑逛。
藺長星耳聽着他娘的聲音已經到了門口, 一個健步沖到簾後,小心地藏住腳和衣料。
此處空間用簾幕與外稍作分隔,本是謝辰梳妝、換衣的地方,萬幸簾幕色深質厚,寬寬松松地垂落在藏色雲紋地毯上。簾後的角落裏藏個人,的确不會惹人注意。
他深深吸吐兩口氣,讓自己的氣息與心跳靜緩下來,老實地做個木頭人。
來看心上人活像被捉|奸。
若在他們南州,便是被發現也無什麽要緊,年輕人互相愛慕罷了。
可這是宴京,謝辰又不能嫁他。
這就成了要命的事。
攬鳳閣外,素織跪下行禮,垂目看着行至面前的錦繡裙裾。
皇後平靜的聲音在腦袋上方響起:“辰辰還在睡着嗎?”
“回皇後娘娘的話,四姑娘方才醒了。”素織躬身而起将門給打開,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若姑娘與世子今日被捉,那就可惜到了姥姥家。兩位主子好不容易才開竅,被這樣一吓,往後還怎麽相處啊。
姑娘豈不是會很難過?!
退一萬步說,倆位主子若沒事,皇後與王妃盛怒之下,死得必有她與哥哥。
當然,木耘那厮也跑不了。
為了謝辰的快樂,為了項上的小腦袋,她打心眼裏希望世子爺躲好了,最好使個遁地術。
謝辰調整好狀态下榻,順手理平榻上羞人的褶皺,轉首看向藺長星藏的位置,毫無破綻。
很好,多虧他瘦。
她欠身迎接皇後與燕王妃,一一行禮,“謝辰儀容有失,請姑母與王妃恕罪。”
“怎麽就起來了,還不快躺着去!什麽儀容不儀容的,四姑娘今兒身子難受,一家人誰講究這個。”
燕王妃比之皇後性子更外露,模樣不似皇後般端莊華貴,面容明麗柔美,說話溫聲細語又帶着股爽利。
想是只生養過一個孩子的緣故,她看上去比皇後年輕得多,自謝辰有記憶以來,燕王妃都是這樣,容顏好似沒變多少。
燕王不納妾自有他的道理。
謝辰又欠身屈膝,慚愧道:“雨天泥濘,煩姑母與王妃來這一趟,是謝辰不該。”
皇後與王妃都是過來人,深知年輕姑娘來月信時,疼起來能滿床打滾。妯娌倆人特來看她,想着囑咐她日後少用冰食,暑氣再大也要節制。
又知她此時多半氣力不足,有腰酸背痛之症,催她去榻上躺下。
謝辰決計不肯躺着與長輩說話,那太失禮。而且,若她在榻上,皇後與王妃難免會往那邊望。
藺長星若沒忍住動了兩下,那就糟了。
于是她陪二人入座,素織恭敬無聲地端了茶水上來。退下前左右看了眼,心道世子爺不是在衣櫃中,便是躲簾子後頭。
事實上,才見到“不速之客”的身影,衛靖就到後頭等着去了,好接應無處可藏不得不跳窗的世子爺。
既然外頭沒等着人,就說明人還在屋裏。二位,穩住!
皇後心疼地端詳謝辰,披散微亂的頭發和發白的唇臉顯得她極沒有精神氣,好像還消瘦了一些。
她肅然勸道:“辰辰,身子不舒坦也好好吃飯,不可任性。你大嫂嫂将你當成寶貝,是最見不得你瘦的。”
謝辰點點頭,王妃絲帕遮在口鼻前,柔聲笑道:“娘娘難道不是将四姑娘看做寶貝嗎?以我看,你姑母心疼你的程度,不比你嫂子輕。”
她前半句對着皇後,後半句又看向謝辰,大有替皇後說話的意思。
謝辰順着道:“王妃娘娘所言極是,我阿娘走得早,全仗姑母與嫂嫂們的照拂庇佑,才得以無憂爛漫。”
皇後愛憐地看她,搖搖頭,半是無奈地對王妃道:“一家子就這一個姑娘,誰舍得不疼她呢。”
燕王妃笑着附和,端盞吹茶,未将心裏的遺憾與嘆息表露出來。
國公府的獨女何等尊貴,若是謝辰這輩子寧和順利,說句大不敬的,太子妃的位子非她莫屬。論相貌人品家世,滿宴京也不配與她争。
可偏偏是當年國公爺與國公夫人強求來的女兒,上天親賜,染上那麽個孤冷命格,白白耽誤此生。
想到這裏,她又想起自家那個兒子,她哪裏看不出長星不喜宴京。在南州長大的孩子終究有野性,不喜規矩束縛,只恨他從小不在她身邊教養。
一切禍起命格司。
自家兒子性子純淨,是個不怨人的,反倒與新任國師頗為親近。
來行宮前,他還登門造訪過國師府。對她只說是去求卦,算一算今年的運勢,也好不走彎路。
謝辰見王妃笑盈盈地打量陳設,心中不免發虛,靜然問道:“王妃娘娘在看什麽?”
“我看的是,你一個年輕女孩兒,屋裏竟這樣素簡,半點彩飾沒有。”
皇後随着看了一周,淡笑道:“王妃有所不知,咱們‘四公子’鐘愛此風,花了豔了的通通不肯擺出來。”
皇後想來心情不錯,把謝辰在外頭的“渾稱”也喊出來了,王妃跟着輕笑不止。
她們每望一遍,謝辰心裏就擂一鼓,生怕她們興起四下裏轉悠。
于是她微微擰眉,左手捂住小腹,偏偏嘴上不說。
燕王妃瞥見,趕忙讓她歇着。她與皇後輪番交代後,一行人離開了攬風閣。
門從外關上,謝辰才舒展眉頭,舒了一口長氣。見內裏還沒動靜,心想藺世子莫不成是站着睡過去了。
她過去把簾子拉開,見他眼裏光亮亮地看着她,“都走了嗎?”
“嗯。”她身心疲憊,“你也該走了。”
“對,我得比我母親早回去。”他看着她道:“我感覺我母親挺喜歡你的,她對喜歡的孩子,比如賀裁風與賀岚說話就是這樣。”
“傻瓜,她看着我長大,與我無冤無仇,當然不會不喜歡我。”
一旦燕王妃曉得自己勾引了她唯一的兒子,耽擱他的姻緣,還會看在皇後娘娘的面子上,如此“喜歡”她嗎?
謝辰的眼神漸漸轉黯,心緒在跌入低谷時被他捧住,他看破她的胡思亂想,沉聲道:“姐姐,不關你的事,是我強迫你的。”
謝辰搖頭:“不是。”
“是!”他熱出汗的額頭抵住她的額頭,執拗道:“若有朝一日她們知曉,你就說是我厚顏無恥在前,下藥要了你的身子。”
謝辰面熱,想是他話本看得太雜,這套說辭離譜得過頭。≡本≡作≡品≡由≡
輕擡眼簾,睫羽畫了道弧線,正欲開口又被他打斷:“我不在乎,一切後果我承擔。”
他将她擁入懷中,恨不得嵌進身體裏,又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她。只要她願意,這樣她不退步,他怕什麽呢?他只怕她不要他了。
良久,等謝辰眸裏的愧疚、掙紮、恐懼與茫然等一切複雜之光盡數褪下,他才定了心神,不舍道:“我真該走了。”
話雖這麽說,人卻未動。
謝辰心領神會,踮腳在他唇邊親了口,春風細雨地道:“路上小心。”
藺長星頭重腳輕,飄飄然地問:“晚上我還能來嗎?”
謝辰瞬間變了臉,他哈哈笑着反親她一口,笑逐顏開道:“好好好,我不得寸進尺,這就走。”
臨走前,他還是不放心。
“四公子,”他一喊謝辰就笑了,他卻認真道:“從今往後由我庇佑你,定讓你此生真正地無憂爛漫。”
他聽見了方才的對話。
謝辰,你母親離開得早,将來我會比皇後和你嫂嫂們加起來,還要愛你惜你。信我。
…
謝辰收到蒙焰柔書信時,一口水沒喝,生生被嗆得咳嗽不止。
她知道了?
她從哪兒知道的,為何心血來潮在心裏寫這麽一句?
難不成真尋到了蛛絲馬跡?
謝辰倏然想起上回跟她的人,她本以為是三哥所派,原來是蒙焰柔幹的好事?
不像啊。
謝辰将信妥善收起,打定主意,她會咬死不承認。
不,她轉念一想,若蒙焰柔真知道,幹脆與她說了吧。
她不想再瞞好友,若論整個宴京城她還願意對誰敞開心扉,當屬蒙焰柔與江鄞。
他們與她有自小到大的友誼,從來以她為先,當年周書汶的事情就是他們收的尾。
別的不敢保證,聽完後大贊她風流,辦宴痛飲慶祝是一定的。
想到要與人訴說她與藺長星的事情,謝辰竟喜不自禁地從頭至尾回憶了遍,事先打好腹稿。
她要把藺長星帶去赴宴,從來都是他們兩口子在她面前比翼齊飛,膩死人不償命,總該輪到她了。
再見藺長星時,她沒忍住告訴了他,讓他做好心理準備,随她去見她最要好的密友。
藺長星拍案而起,又驚又喜,滿眼星光地說:“四公子終于要給奴家一個名分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