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綻放 露滴牡丹開

第57章 綻放   露滴牡丹開

窗外月色透亮, 院子裏的燈籠長明,滿廊如晝。衛靖一個翻身騰在房頂上, 長身孤立,敏銳地掃視過宅內的每個角落。

素織屋裏的燭火早就滅了,木耘細心地披衣出來,檢查過各道門鎖和廊上的火燭,又去廚房摸了盤點心,才伸着懶腰回房。

除主屋外四下無聲,乏意漸起, 衛靖于是安心去歇下。

或許是夜色太溫柔,謝辰被燭火晃了晃眼,心裏竟如踩在棉花上似的,酥酥|麻麻一陣暖意。

今日,是她最高興的一天。

一早有藺長星作陪, 觀了一路山景, 聽了宴京城大大小小的事情。

下山後, 找到鎮子裏不起眼的小店,不分尊卑長幼, 衆人如朋友般吃着最普通不過的面條。

在小村裏度過一日, 那些村民都經歷過慘痛的事情, 然而無一例外地平靜下來。孩子們的眼睛懵懂而明亮,并不貪吃穿, 只想再見她一次, 聽藺長星給他們說故事。

趁夜趕路回來, 只為一場燈會,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有鄉音親切的南州人。他給她買了一盞燈, 簡簡單單,繪圖素雅,他知道她不喜歡花裏胡哨的物什。

回到家裏,滿院的燭燈,備好的熱水,素織、衛靖和木耘各自忙去,留下她與他度過閑适的時光。

歲月靜好。

她越品這四個字越喜歡。

謝辰彎腰摸錦被上的繡花,上面的鴛鴦栩栩如生,問他:“這被子不會是你親手繡的吧?”

“我倒是想啊,一來沒功夫,二來被子太大,藏不住的。”

若是被人發現他一個大男人,穿針引線地繡着鴛鴦被,指不定如何揣測,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謝辰如釋重負地笑了下:“那就好,否則我該自卑了。”

藺長星坐在床邊,拉過她的手把玩,擡頭哄道:“不必自卑自憐,你瞧,我請得起最好的繡娘。姐姐這雙手,給我看給我親……就好。”

他說完心念一動,捧到唇邊,微含了兩指入口。才搭進嘴裏,謝辰就嗔怪地收了回去,提醒道:“還沒洗漱。”

他心猿意馬,目光灼灼地問:“一起洗?”

謝辰站在床邊,認真道:“你想着涼嗎?”僅看他的眼神,就不像是兩人一起他會老實的樣子。

夜裏這樣冷,她可沒有閑情逸致,拿身子骨去風前月下,洗什麽鴛鴦浴。

藺長星也就是問問,輕而易舉便被打發了,收下旖旎心思,兩人各去洗各的。待他穿着寝衣出來時,謝辰正在看他挂在黑漆架子上的燈。

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謝辰察覺到,側身睹他,他含笑開口:“姐姐看出來上面畫得是什麽意思了嗎?”

謝辰淡定道:“看不出來。”

他循循善誘:“玉如意看不懂嗎?”

“吉利,喜慶,祝福。”

“旁的呢?”他走到謝辰身邊,将繪了嬌粉牡丹的那面轉給她看。

花枝舒展,姿态雍容華貴,卻因沾了點點露珠而微露媚态。▲本▲作▲品▲由▲

謝辰道:“不知道。”

她若随意說些便算了,這樣不老實還敢說不知道。藺長星微微低頭,在她耳邊說:“露滴牡丹開,美不美?”

如此隐喻的确美到了極致,謝辰承受着他的逗弄,輕聲罵道:“我就說,南州人沒一個好東西。”

他粲然笑道:“诶,四姑娘,你不能因為我,對整個南州有偏見吧。”

謝辰拿他沒辦法,微微揚了語氣:“你也知道是因為你啊!”

“我知道啊,我還知道,你喜歡。”謝辰的一句“不要臉”還沒罵出口,他已經從後将人摟緊,下巴搭在她肩頭:“今天你讀《擊鼓》,讀到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當時聲音情意綿綿,我便當作是與我訴衷情了。”

“你是故意的,選那篇讓我讀。”因他的姿勢親近,她稍稍偏頭,嘴唇便能碰到他的臉。鬓角似利刃裁出來,燈裏的光墜進他墨色的瞳孔裏,星河忽而滾燙。

他也在看她,花容如冷月,在燭光下冷意淡去,添了三分清豔。她嘴角微微噙了一抹無奈的笑,似乎什麽都知道。

藺長星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我承認我是故意的,可是四姑娘甘心中計,為什麽?”

他身上的氣息幹淨,聞起來讓人安心而歡喜,她說:“因為,那确實是我想說與你聽的話。”

“謝辰,”藺長星的聲音忽而帶着急切,将她轉過身來,捧着她的臉頰,“你再讀一遍,只讀給我一個人聽,好不好?”

謝辰目光在他連上流連,卻緘默不語,他喊了她的名字,情緒兀然騰起,壓得她喘不過氣。

若是如他所願說出口,她怕他一刻也耐不住,會按着她在這裏做。她不想在這裏。

等她開口的功夫裏,藺長星如她所料地忍無可忍,利索地打橫抱她去床上。

他将被子蓋在他們身上,低頭說:“求你了,說給我聽。”

他在她的唇上落了一個吻,目露祈求,似乎謝辰再不理他,再不說,他就要哭了。

可他明明已經蓄勢待發地将她桎梏在身下,兇得厲害。

終是抵不過他委屈的眼神,謝辰環上他的脖頸,哄他:“說不說又如何,你在怕什麽?”

他已箭在弦上,卻偏強做忍耐,執拗地要她再讀一遍“執子之手”。

被她溫軟的語氣一哄,藺長星心防被破,露出了怯弱,“我怕你不要我了,我怕你總有一天不要我了。”

謝辰細細描繪他的眉眼,自鼻梁撫上去,從眉心到眼窩,眷念道:“不會不要你。我想好了,若不能與你長相厮守,我就剃了頭發,青燈古佛地過下去。換得佛祖慈悲,來世讓我們在一起。”

她撫摸他的動作輕柔,讓他舒服得閉上了眼睛,說到最後一句話,她甚至帶了笑意。

藺長星愣了,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睛,她的手指已經觸到了他的唇,撩撥幹柴下隐隐盛起的火星子。

她問:“這些話夠不夠?難道不比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來得好聽?藺長星,你有時候真傻。”

他說不出話,只覺得被巨大的網包住,欣喜若狂又患得患失,近乎落入一場精心編織的夢。

“我哪兒傻了……”

她的手從他眉眼往下,碰在烈火上頭,最溫潤明朗的外皮下藏着獸魂,他藏得很好。她最愛他的眉眼,也最懼他的癫狂。

此刻她全然不肯顧忌她自己,只在他耳邊輕輕誘惑:“別忍了。”

秋末清寒,纏綿悱恻不得不謹慎。身上蓋着那床鴛鴦錦被,藺長星施展的手段因此有限。

這無疑是體貼了謝辰,不同于她緊閉雙眸,他一定要睜眼看,看她如何為他情動,看她如何與他歡好。

他要記住。

這樣的良宵,多久也盼不來一次,他要把她所有的回應封存在腦海裏。等她不在他身邊的夜晚,便可以翻出來做伴。

僅是看臉還不夠,想做畫師的心思再次活泛,畫筆似乎已經沾了彩遞進他手中。此刻最想直起身子,擡起她的腳踝,去看她容納他的地方。

卻怕她着涼,怕她罵他。

可他曉得那是怎樣一番美景。

他在中途退出去,謝辰知他輕易不滿足,連眼睛都不願意睜。

他道:“我找我的夜明珠。”

他的荷包裏随身攜帶小物件,才拿出來,幽幽光澤便燃出一隅光亮。

謝辰隐約覺得不對勁,睜眼問他:“要做什麽?”

他目光很專注,神情認真,看不出半分猥瑣與放浪,可說的話卻讓人面紅耳赤:“我想看看那裏。”

他頭進了被裏,謝辰僅是反應過來就已然受不了了,慌忙躲他,“不許看。”

“不行。”他态度堅決,在這種時候,謝辰拗不過他。

他将那珠子貼近,幽光盈盈,所視之處果然應了那句“露滴牡丹開”。

花只開了一半,正逢花期時被他驚擾,顯得嬌弱不堪。他在花枝微顫中,将粗糙地指頭放進去,就這樣逼着花蕊綻放。

等他心滿意足地看完,終于繼續方才停下的事情。

不知多久過後,萬物安靜下來,隐約聽到外面淅淅瀝瀝下起雨 ,綿綿不斷。

他開口解釋:“我想為你畫幅畫。”

謝辰倏然捂住他的嘴巴,“你若是敢畫那些,以後都不要來見我了。”

藺長星羞赧地與她商量:“冊子裏畫得都極粗糙,我想自己試一試,想讓你看,只我們倆看。假使我畫得美,你會喜歡的。”

“我不會。”語氣堅定,她撫他的臉龐道:“乖乖做我的巡城小将軍,不要畫師。”

“是因為我很威猛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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