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一天早晨,Turgon走下樓梯時背着一包卷起的草圖,肩上扛着一把鐵鏟,看起來對自己超乎尋常地滿意。
“你要去哪兒?”Fingon問。
“和我一起去看看啊!”Turgon建議道,“說實話,你或許對我們挺有用。”
“我們?你們要我去做什麽?”Fingon問,雖然他已經知道自己會答應了。他曾經國王般的弟弟很少看起來這麽輕松。中土的流亡對Fingon來說更像一個暗色的久遠夢境,但Turgon總是比他更嚴肅。雖然要是他的心靈負擔過重,他根本離開不了Mandos——就像他們的妹妹那樣,而父親依然在等待驕傲的哥哥心境緩和下來。Turgon一直深愛着群山中的Gondolin,痛惜着她的陷落。
“挖洞,”Turgon說,“我們指的是Finrod和我,你需要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Fingon有些警覺地看了看背包裏的草圖:“在Eress?a沒有足夠的空間,能讓你建造一個隐藏的城市!”
“不,但我們可以挖個洞。”Turgon說,“是Finrod的主意,我當時還笑他,但然後我們開始讨論方案,現在我可期待這個工程了。”
Fingon盯着他。“但是誰想住在洞裏?”他問。
“霍比特人!”Turgon高興地說,把鐵鏟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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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比特人!他們曾短暫地成為Eress?a島上精靈們驚奇和消遣的對象,然後絕大多數精靈對他們慢慢失去了興趣。兩個霍比特人乘着第三紀最後的一艘船西渡而來,帶着不常有的傳說——事實上,是最後的偉大傳說。但這兩個霍比特人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偉大,即使他們在霍比特人中博學多聞,也算不上充滿智慧。所以精靈們給了他們一棟小房子,在島的東岸邊,這也是他們所要求的——然後諾多精靈們就不再管他們了。有好奇的精靈去看他們,聽他們親口講述魔戒之戰的故事,笑他們奇怪的說話方式。他們在這裏也有朋友,但絕大多數都是在中土就認識的。Olórin Mithrandir非常喜愛他們,常常去他們家中做客,還有一些別的精靈:半精靈Elrond也很喜歡他們,Fingon的堂妹Galadriel尊敬他們。Fingon知道這一切,但從沒想太多。他和霍比特人有什麽關系呢?
但是毫無疑問,Finrod成為了他們的朋友。
“是他,Fingon。”Turgon說,他們走在海岸邊的路上,帶着鹹味的水沫在他們右邊的岩石上撞擊翻滾,“Bilbo Baggins沒在這裏待太久。這幾年只有持戒人Frodo住在東邊的海岸上。他挺安靜的,心裏有一片陰影,但Finrod很喜歡他。”
“當然了!”Fingon說,“他們真的住在洞裏嗎?”
“看起來這至少是他們的傾向!雖然我們真不該從Frodo那裏才知道,他太有禮貌了,不會抱怨精靈們不夠好客。”
“那你們是怎麽知道的?”Fingon擡起鐵鏟,“Finrod這麽多年終于把他欺負得忍無可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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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Finrod竟然會欺負人,他們不約而同地笑起來。“不是,”Turgon說,“我們現在有了另一個信息來源,他一不小心把什麽都說了。現在Finrod打定主意要送出這個禮物——我想他一直想送給可憐的Frodo一些配得上這段友誼的東西,而Frodo想要的太少,Finrod都有點灰心了。但他終于找到辦法了:霍比特人們年紀太大,已經沒法挖洞了,但連Frodo都不能否認他依然喜愛着記憶中夏爾的霍比特洞!”
“他們年紀太大?我還以為你剛說只剩下一個霍比特人了呢。”Fingon說。
“曾經是這樣!”Turgon說,“現在又有兩個了。哥哥,你最好去見見第二個,因為你們的名號挺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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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們來到了Eress?a島東邊的小山上,看到Finrod已經卷起袖子,眼睛裏都是滿意,身邊是更多的工具,還有兩個年老的霍比特人,Fingon只見過其中一個。持戒人Frodo看起來很驚訝,他紅潤臉頰、滿頭白發的同伴看起來尴尬極了。
“Turgon!”Finrod帶着通用語口音叫道,看起來他是為了照顧霍比特人,“告訴我你把草圖帶來了!”
“我都帶來了,還把我哥叫來幫忙挖洞,但我們得先介紹一下。這兩位的名號很相似——英勇(Valiant)的Fingon,和勇敢(Brave)的Samw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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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您效勞!”Fingon愉快地說,暗暗希望自己的口音能讓人聽懂。
“也為您和您的家人效勞!”霍比特人立刻說道,所以他做得還不算太差,“天哪,先生,現在您的哥哥也來了,真的沒必要這麽小題大做的。”
“好了,Sam,這只能怪你自己。是你說的:這兒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就缺一兩個舒适溫暖的霍比特洞了。”Frodo大笑着說。
“你不能為我們試圖改善生活責怪我們,Samwise先生。”Turgon不茍言笑地說,“要是我們缺少什麽好的東西,我們得試圖把它造出來。你還得告訴我們我們做得怎麽樣!”
可憐的老Sam大吃一驚,回答磕磕巴巴。Turgon和Finrod在草地上展開了他們所有的草圖,讓Frodo來看看怎麽樣。“別都看着我!”Frodo笑着說,“我以前也沒挖過霍比特洞!Sam能幫到你們。”
被個子這麽高的精靈們環繞着,Sam有些緊張,但他确實對于挖霍比特洞方面知道的不少,也在夏爾監督過許多這樣的工程。Fingon坐在山坡上笑,看到他曾建造過城市的弟弟被白頭發的霍比特人糾正、甚至斥責,霍比特人的身高還不到他的臀部。持戒人Frodo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笑,他望着Sam的眼神裏充滿感情。“我很想念他!”他說,“就好像是夏爾被連根拔起,西渡過海洋來到我身邊。親愛的Sam!”
Fingon瞥了一眼他堂弟的朋友。Frodo看起來比Sam年輕,但感覺上比Sam年長。他的頭發是銀色的,而不是純白,雖然他臉上皺紋不多,臉色卻十分透明,就好像他并不完全屬于這個世界。Fingon明白了Turgon所說的,持戒人身上籠罩着一層陰影。那是早已愈合的舊日傷疤,就像他只剩下四根手指的右手:或許這已經不讓他困擾了,但留下的痕跡無法抹去。Frodo察覺到Fingon的目光,他安靜下來,然後微笑着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他說,“但造成過的傷害不能被完全抹去:傷口已經複原了,我很高興。”
“要是我引起了你不愉快的回憶,抱歉!”Fingon說。
Frodo露出一個微笑,說:“你覺得我們該告訴Sam你哥哥口中提到的噴泉只不過是個玩笑嗎?”
Sam正十分堅決地告訴Turgon對于霍比特洞來說,哪些是合适的裝飾,哪些是不合适的。Turgon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逝,他堅持自己從未建造過任何沒有三間庭院和一座噴泉的建築。Finrod看起來快要忍不住笑了。當Turgon板着臉建議在夏爾的習慣之外再造一兩座大門時,Sam毫不動搖地說:“夥計,你聽我說!”Finrod忍不住了,笑得癱倒在身後的草坪上,Fingon也大聲笑起來,Frodo的肩膀顫抖着。Sam有些責備地看了Turgon一眼。“我想你一定是在開玩笑!”他說。
“Sam,他不是什麽夥計!”Frodo說,“他比我們倆的年齡大太多了。”
“但還是很孩子氣,”Fingon說,“Turgon,作為你的哥哥,我有權利說這種話,所以別這麽看着我!我是來挖洞的。你到底是要挖洞,還是要在這之前再開幾個玩笑?”
“我們可以一邊開玩笑一邊挖洞,”Finrod說,“只要Samwise能批準我們的計劃。”
“好吧,我批準了。”Sam說,“但是不許有大門和噴泉!那些不适當。別忘了留點地方作花園——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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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邊挖、一邊開玩笑、一邊唱歌:不一會兒他們就有了更多的幫手,別的精靈聽到歌聲,都來看這裏發生了什麽,覺得這是一樁令人愉快的差事,于是紛紛加入。越多的精靈來幫忙挖洞,Frodo就越驚訝,而Sam就越尴尬。夜幕降臨時,他們已經完成了許多必要的挖掘,當星星升起時,他們停下工作一起吃喝,大聲唱着歌。Sam和Frodo坐起身,眼神明亮地聆聽他們的歌唱,不過Sam的頭一點一點,漸漸在草地上沉入了夢鄉。“我們都太老了,不能在這兒睡!”Frodo有些後悔地說,把他叫醒,帶他回到海岸邊他曾和Bilbo同住的小屋。而精靈們在星空下唱了大半夜的歌。
Fingon也是歌者中的一位。當黑夜退去,清晨的微光降臨時,精靈們已經各自散去,他沿着山坡向下走去,走過沙丘,一直到海邊。他在那裏站了一小會兒,望着一波波層疊的海浪在岸邊碎裂開來,在消失之前用花邊似的泡沫獨自燦爛過一瞬。
“你還好嗎?”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是Finrod跟了下來。
“我怎麽會不好?”Fingon說,Finrod沒有回答,也走過來站在海灘上。潮水湧來,波浪在他們的靴子邊破裂,海風吹拂着他們的頭發。Fingon想起久遠如暗夢的回憶,卻也不全都是黑暗,以及愈合卻又無法抹去的憂愁,如同傷痕。Finrod也想到了什麽,但他什麽也沒有說。
Finrod終于大笑着問:“我們該把Turgon留在那裏,讓他一個人把所有活都幹了嗎?”
“不,我們必須去監督他。”Fingon說,“畢竟Samwise先生一座噴泉也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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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造霍比特洞并沒花太多時間——精靈們高估了工作量,更別提霍比特人了:Sam驚嘆于他們的工作效率。随着它的逐漸完工,Fingon開始看出霍比特洞的吸引力。他依然不太喜歡住在洞裏,但要是有人要住在Finrod和Turgon挖的霍比特洞裏,有一個個依着山坡的房間,向着東邊和西邊開的圓窗戶,高高的天花板和溫暖的木地板,看起來也還不錯。山的背風面有一個花園,正好避開了海風,按照Sam所要求的那樣,還有一排用來防風的冷杉。
全部完工時,所有來幫過忙的精靈——也就是島上一半的諾多精靈都來幫Frodo和Sam搬家,之後就是派對。那是夏爾歷的9月22日,也是Frodo的115歲生日。慶典一直持續到夜深,雖然精靈們不慶祝生日(由于他們自己的習俗),但是他們非常喜歡派對,從不肯錯過任何一個好機會。霍比特人的朋友們也都來了,Frodo和Sam花了不少時間和Olórin Mithrandir,也就是他們所說的Gandalf一起抽煙草。Gandalf似乎覺得在Eress?a島上挖一個霍比特洞特別好玩。
舞蹈之後,Finrod拿出豎琴,大聲說道:“讓我們來聽聽九根指頭的Frodo和末日之戒的故事!”他們都很高興,因為這是個好故事,Finrod也講得很好。他只被打斷了一次:講到勇敢的Samwise在Cirith Ungol 之塔上救了他時,Frodo打斷了他,說他講得不對,自己重新講了一遍。他的詞句簡單卻有力,精靈們剛才還因為聽到半獸人被不存在的精靈戰士吓到而哈哈大笑,這一次都被Samwise的勇氣所折服。當Frodo用單薄的聲音唱起Sam找到并喚醒他時所唱的星之歌謠時,許多精靈都哭了。
Fingon也哭了。
當Finrod繼續講述他們向Mordor進發的故事時,他依然在默默流淚。Frodo的臉色很白,Sam握着他的手。Finrod講到了火山的裂縫,最不能預料到的希望拯救了一切:然後是Gollum帶着他的寶貝落入永恒的火焰中,黑塔的崩塌,當末日火山劇烈噴發時,巨鷹來救了他們。人皇登基,故事結束,Finrod響亮地贊揚他們!所有的精靈們都應和着他,但Frodo沉默地坐在那裏。Fingon的臉上滿是淚痕,坐在他右手邊的Turgon輕輕地叫了他一聲。
“好故事,”Fingon說,“好結局。”他努力地擠出一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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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三個和霍比特人與Gandalf一起吃了早飯。Gandalf不時為霍比特洞的存在而大笑。這是一頓愉快的早餐,Frodo和Sam高興地走來走去,給他們盛上雞蛋、面包、香腸、培根、新摘的土豆、炸蘑菇、新鮮的水果蔬菜、還有大量的茶——一頓夏爾式的早飯,Gandalf無比滿足地吃着,而三個精靈又感激又驚訝。“這是我們最容易做的了,”Sam說,“為了向你們的善良道謝。我敢肯定連親愛的大步游俠都沒這麽好,而他是個很重要的家夥,你知道的——一位偉大的國王!”
Gandalf輕笑着說:“Samwise,你的早飯桌上坐了三位偉大的國王,他們親手為你們建造了這個除了居住之外沒什麽用處的霍比特洞,而他們毫不猶豫——所以我覺得你至少可以說他們和Aragorn一樣慷慨了。”Sam窘迫極了,而Frodo大笑起來。
“但諾多精靈一向喜歡動手,”Finrod說,“而且,我們這三個國王目前沒什麽別的事做。然而大海另一邊我們的族人會銘記你們,天降大任于他時,也沒有給他那麽多時間來思考。至少我為自己能和他相比而高興,所以別疑惑了,Samwise先生!我想用夏爾的方式對你們說一句:這是我們的榮幸!”
“你當然是這樣了。”Fingon大笑着說。
“好了,堂兄,沒人逼着你來挖洞!”Finrod說,Turgon也用胳膊肘捅了一下Fingon,當Sam驚詫地叫出聲來時,他們都還在笑:“怎麽了,我們的大步游俠是你們的親戚嗎?”
“從某種程度上,他和Arwen王後都是我的孫輩。”Turgon說,“雖然我不可能見到他們:他們的血緣已經離我太遠,Elessar更遠。”
于是,除了把整個家族樹畫給Sam看,就別無他法了,幸好這正好可以畫在幾張剩下的霍比特洞草圖背面。Frodo也很高興,雖然他幾乎都已經知道了:因為霍比特人很喜歡編家譜,而理解家譜中的內容也令他們感到滿意。不久,Gandalf大笑着站起身說:“霍比特人和精靈比我想象中的更像!我看你們再說幾個小時也說不完,我要先走了!”
家族樹自然伴随着許多傳說故事,雖然Sam已經聽過其中的一部分,Frodo基本都聽過,他們還想再聽一遍。Sam想知道這些故事是怎樣連在一起的:因為似乎有許多故事在夏爾都不太流行。“這根本就是一個故事嘛!”他說。不一會兒,Finrod拿出了他的豎琴開始吟唱,在Beren和Lúthien的故事講到一半的時候,Sam驚訝地擡起頭說:“天哪,故事裏的不就是你自己嗎!”
“Sam!”Frodo說,“你真的沒明白?”
“好吧,”Sam說,“我想我明白了,但對于老霍比特人來說吸收這些非常難,你知道的。這樣的故事不總發生在認識的人身上——哪怕是認識的精靈也一樣。”
“可不是嗎!說得好像你自己不是這樣一個故事裏的英雄似的!”Frodo說。
“Frodo,我可不是英雄。”Sam有些責備地說,“我只參與了很小的一部分——任何人都會這麽做的,真的,如果他們不得不做。”
“我想勇氣也不過就是這樣了。”Fingon說。
“專家終于發話了。”Finrod微笑着說道。
“對啊,”Frodo說,“Sam,你們就是這樣被介紹的:英勇的Fingon和勇敢的Samwise!就算你不聽我的,也該聽聽他對勇氣的定義。你不是一直最喜歡懸崖上的救援的故事嘛?記得嗎,有歌唱,還有巨鷹!我想你在半獸人的Cirith Ungol之塔上一定想到了這個故事——雖然堡壘小了許多,巨鷹也是晚些時候才來的。”
Sam瞪大了眼睛望着Fingon,Fingon笑了。“你或許面對的是小一些的堡壘,”他說,“但你身材也比我小很多。我不覺得你比我少任何一分勇氣,要是我的故事在一個那麽黑暗的地方給了你啓迪,我很開心。”他頓了頓,“我也為你們擁有一個更好的結局而開心。”他說。
Finrod擔憂地望着他,而Turgon善解人意地沒有看他,Frodo的表情忽然緊張起來。“但我覺得那個故事結局也不錯啊,”Sam說,“你救了你的朋友,巨鷹來了:在夏爾人們都是這麽說的。”
“确實是這樣,”Fingon說,“但要是我依照朋友的要求,在那兒殺了他的話,一切可能會更好。他的結局非常不幸。”
“別希望自己沒做過某件好事!”Finrod輕聲說。
“發生了什麽?”Sam問。
“Sam——”Frodo開口說道。
“不,還是把它講完吧,”Fingon說,“這都屬于同一個故事。”
Turgon回到他們為霍比特人畫的家族樹的頂端,迅速地加上了此前漏掉的部分:Míriel和她的子孫,F?anor的七個兒子,還有Curufin的兒子Celebrimbor。“這是個你應該知道的名字,”他說,“因為他是制造了魔戒的人,被欺騙了。但精靈三戒幸免于難,他們做了許多好事!”
Finrod從Noldolant?開始唱起,唱到Nargothrond的毀滅、Doriath的滅亡、Gondolin的隕落,他們被誓言操控着,試圖從Beren和Lúthien那裏奪得寶鑽。說到Elwing逃離Sirion時,Sam低聲嘟囔着:“在夏爾,我們總是說是一夥邪惡的賊人搶劫了晨星的妻子。”
“的确如此,”Finrod答道,“唉!”
他唱完了剩下的部分,一直唱到結尾:僅剩下的兩兄弟變成了賊和殺人犯,被他們既無法完成也無法逃脫的誓言詛咒。Fingon聽到這裏時哭了,他的弟弟和他一起流淚,Finrod的眼睛也濕了。Frodo的臉上是莊重的憐憫,而Sam抽泣着說:“為什麽,他們明明可以什麽都不做的!從一開始就不要做!這很難嗎!”
“沒錯,”Turgon傷心地說,“但這是他們應得的。”
“結局呢?”Sam說,“他們都離開了,再也不會回來,就像你們這些精靈一樣,開始試着布置天上的星星,或者別的什麽?”
“不,”Finrod說,“他們即使回來,也不是那麽容易。誓言不允許他們這麽做!F?anor之子将在Mandos的殿堂裏等待他們的末日,直到世界終結——除了其中兩位。”
“那個留在海邊的可憐家夥!”Sam說。
“兩位?”Frodo問,“抱歉——我不該問的。”
“這也不是個秘密了。”Finrod說道,但他沒有說下去。
“兩位,”Fingon低聲說,“未被原諒的Maglor是最後的流亡者,他将在中土的海岸邊永遠徘徊,直到他只剩下憂郁的歌聲,即使那樣他也不能安息。而他的哥哥Maedhros尋求肉體和精神上的毀滅,于是他兩者都得到了。當Mandos召喚他時,他拒絕了,他是誓言中第一個落入虛空的精靈。他不在這個世界上,也再不會回歸。那裏的黑暗被oth的Thangorodrim山崖之下還要深重!”Fingon頓了頓,望着Finrod說,“當他要求時,我不該殺了他嗎?”
“不!”Finrod說,但Turgon一言未發。
Sam看起來更沮喪了。“那不對,”他說,“那不可能!就是不對——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對不起,先生——但是沒有哪個故事會這樣結局的!”
“但它還是結束了。”Fingon說。
“但是你的朋友——無論如何,雖然他做了很多錯事,似乎并不都是出于他的本意,所以他不可能完全是壞的,雖然不出于本意并不是個借口。”Sam認真地說,“但我一定要告訴你,我自己也有孩子,要是我像他們頑固的老爸一樣把孩子們弄到這麽一個大麻煩裏,我真為自己感到丢臉!他應該為此感到羞愧,我堅持我的說法。他們中有的人比其他人犯下了更大的罪行,但你的朋友依然是傷感多過惡意,如果你理解我的話。”
“一切邪惡都是傷心的。”Frodo說。
之後是一片寂靜。Fingon望着Frodo,又一次感受到了他的傷痕和奇異的透明感。持戒人頓了頓,仿佛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他在精靈眼中還很年輕,但沒有人敢在他之前開口。
“是啊,一切邪惡都是傷心的!”他說,“你還記得Gollum嗎?讨厭的膽小鬼,就像你說的那樣,但他曾是Sméagol,他或許可以不變成最後的樣子:他多麽不快樂啊!”
“他是個膽小鬼,也是個讨厭的家夥。”Sam說,“我不在乎他有多不開心,他依然得到了他應得的。他差一點殺了你,Frodo,你也不會是他殺的第一個人了。”
“我也差一點殺了他——為了魔戒!”Frodo說,“Sam,要是Gollum應該被火焰吞噬,那我也是如此。我差一點就變得和他一樣,到時你或許也會那麽叫我。到了最後,我們之間又有什麽不同?唯一的區別是,我有我的Sam把我拉開——要是我沒有,我想我會和他一起跳進末日火山。你還記得我那時和你說了什麽嗎?這個世界沒有希望了,我們無法逃脫——也确實是那樣!确實是那樣!”他輕輕地笑着,但在Fingon看來他也哭了。“而你告訴我:我們至少能離這個危險的地方遠一點!”
“我沒說對嗎?”Sam說,“看我們現在離它有多遠了!”
“當然了,”Frodo說,“我不該絕望的。”但他用左手碰了碰右手的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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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個子很小,”當他們三人走在海邊時,Turgon說,“但有那麽一瞬,我還以為是某一位智者在說話,不,是最聰明的人。”
“這就是凡人的憂慮!”Finrod說。
但Fingon什麽也沒說。
過了一會兒,他向兩人道別,沿着參差的石頭牆,向海岸邊狹窄的鵝卵石小路走去。這裏的路沒有寬到能夠兩人并行。小小的浪花打在岸邊,海鷗向下俯沖着,掠過一小片海。Fingon沒有帶他的豎琴,要不然他或許會為這幅景象寫一首歌,也為了他的憂愁。他想起愈合的舊日傷痕,它們确實愈合過,但現在又被撕開了。
他擡起頭,他的弟弟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邊。“我們争論了一會兒,”Turgon說,“關于誰應該跟着你來,但我覺得Finrod說的可能會讓你受不了。”
“我并非不願心懷希望。”Fingon說。
“我也不是!但同時——”
“Finrod!”Fingon說道,很好地總結了兩人所說的話。
他們望着海鷗在海上盤旋了一會兒,低低的雲正在東方聚集,要下雨了,但雲層還很薄,耀眼的陽光穿透雲朵,在海面的波紋上跳躍。他們腳邊的海水清澈,稍遠處的海呈現出藍綠色,地平線處則是最深的藍色。
“我們至少能離火焰遠一點!我就該這麽說的,”Fingon終于說道,“要是我在的話。”
“我知道你很愛他,”Turgon說,“要是你還在,我不覺得他會是這個結果。”
“是嗎?但他注定是這樣!任何一件朋友能做到的事,我都願意為他做。”
“我知道!淚雨之戰時我為你哭泣,哥哥,而你參戰就是為了他——或者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Fingon沒有否認。“我還該期待嗎?”他望着水面上的海鷗,低聲說道,“但我有什麽可期待的?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或者我該等待?可還有誰能救他?”
一片沉默中,只有海浪的聲音,然後Turgon說:“Fingon,如果有任何方式能去虛空,我相信你會去,你會去帶他回家。”
“我當然會!”Fingon說,“但我怎樣才能找到那條路?”
“別去找!”Turgon說,“我已經看着我的兄弟們勇敢地踏入黑暗太多次了——還有我的妹妹。”
“Argon比我更糟。”Fingon說。
“你們都一樣糟,Aredhel是最糟的。”Turgon說,“我還想再見她一面!但如果你要去,我不會這麽想見你的。Maedhros也配不上這些——不,你再愛他也沒用。”
“別和我說應受的報應!”Fingon說,“Frodo配得上Samwise嗎?”
“最後恐怕配不上,但他在此之前就已經贏得Sam的愛。”Turgon說,Fingon斜着眼看他,“我理解你的話!但是Fingon——”
“我一點也不怕,”Fingon嘆了口氣說,“但是我怎樣才能找到那條路?”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
“Finrod說的對,”Turgon終于開口說,“無論結果怎樣,你都不應該希望自己沒做過某件好事。我想如果你沒去救他,可能還會有更壞的結果。你不在那裏,但相信我,在你帶他回來時,我們離另一次親族之戰已經不遠了。”
“我知道,”Fingon說,“我記得。”他頓了頓,“當他第二次求我殺了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對我說過一個字了。”他說,“雖然我的刀刃在割他的手腕時,他叫出了聲,但我們在巨鷹背上時,他一言不發,Thorondor把我們放下來時,他一言不發,甚至當我為他包紮傷口時,他依然一言不發。我害怕他會死——而我只是延長并加劇了他的痛苦。然後我們來到湖邊,你們正在争吵,我背着他,感覺他就像是個死人,與此同時風吹過湖面,讓我聽見你們對彼此所說的尖刻話語。沒人看見我們來了,因為你們太憤怒了,沒人去看。F?anor的兒子們站在一邊,你、Aredhel和父親在另外一邊,旁邊站着Finrod和Galadriel,你們的眼神都像是要殺人——”
“我們以為你死了,而他們覺得你就是個傻瓜,因為你根本不該去。”Turgon低聲說。
“——然後Maedhros終于擡起頭說——”
“Maglor,你這輩子就不能閉一次嘴嗎?”Turgon引用道,他忽然大笑起來,“我都記得!還有他們臉上的表情!”
Fingon也笑了,笑聲很輕:“還有你們臉上的表情!”
“這是高尚的行為,”Turgon說,“但你不必再改善什麽了,做這種事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和平年代已經到來。那些故事也該結束了。”他向Fingon伸出手,Fingon握住了,“Finrod覺得凡人走到哪裏都帶來變化,”Turgon說,把Fingon拉了起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