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是我,”Fingon說,“我來帶你回家。我們不能待在這兒,蜘蛛會回來的。跟我走!”

Fingon知道Maedhros聽見了,因為Maedhros的身體在抖,但他沒有回答,然後也不再動了,沒有睜開眼睛。Fingon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Maedhros肩上,碰他并不是什麽太好的體驗。他的皮膚濕冷,上面很難分辨出是剩餘的粘稠蛛絲,還是他曾穿過的衣服的破布。他背上的肌肉都緊繃着,太瘦了,Fingon不高興地想着。他能感覺到皮膚下面的骨頭。“Maedhros!”他說,“跟我走!”

Maedhros依然不動,Fingon冒着風險搖晃了他一下,沒用。他緊張地瞥向上方的陰影,他感覺不到那片惡毒的雲,要是她藏在上面怎麽辦?當她回來時,他會知道嗎?在他看不見她的地方,她會埋伏在黑暗中給他們突然一擊嗎?他多讨厭這個可怕的房間啊!而他們正坐在oth的王座上:非常容易被發現的獵物,不過反正這裏也不适合精靈。Fingon記得蜘蛛女王的笑,守門的雙胞胎的警告:蜘蛛顯然說了假話,但這确實是Maedhros自己建造的囚籠。他皺着眉頭,望着躺在他旁邊的Maedhros。“就這樣?你認真的嗎?”他說,“已經過了我帶你回家的時間,起來!你還要這麽頑固嗎?”

沒有回答,但Fingon想起Maedhros一直是頑固的,心情好了一些,看來蜘蛛女王的捕食絲毫沒有改變他的頑固。“好吧,”他說,“你就這樣吧!反正我們也要回去了。”

他有些後悔地撿起星瓶,把它放回口袋裏。黑暗立刻籠罩了他們,但把他們帶回那扇門的灰路依然清晰。蜘蛛女王說得不對,這條路從兩個方向都可以走。Fingon背上豎琴和弓箭,Maedhros依然一動不動,他就像一具骨架,看起來也不沉,但個子太高了。Fingon告訴自己,路沒那麽遠,穿過這扇門,從通路走到大門,然後是裂口、繩子、灰路,打破那堵牆,找到雙胞胎,回家。他不覺得自己要背着Maedhros走完整條路,堂兄雖然頑固,但性格驕傲。事實上這兩個詞概括的是同一件事,再過一會兒,而且估計不需要太長時間,他就會感到尴尬,自己走路的。

先從這個可怕的地方出去!

Fingon把Maedhros拽到王座的邊沿,當他拒絕配合時,把他從上面弄下來有點難度,但幸好這是往下,而不是往上。把他向上舉幾乎是不可能的。Fingon在高臺上半蹲着,把Maedhros拉起來。當Maedhros的眼睛睜開了一秒,露出轉瞬即逝的驚訝表情時,Fingon幾乎要笑出來了,然後Fingon意識到Maedhros又不配合了,他重重地倒在王座的臺子上。

這房間裏的黑暗似乎被他想笑的樣子冒犯了,但這确實很荒謬,非常荒謬。這一切都很荒謬,Fingon來到這裏,用六根閃閃發光、卻幾乎沒傷到她的箭吓走了蜘蛛女王,而Maedhros表現得像是個疲倦而不快活的孩子。他至少是坐着了,而不是平躺着,他依然蜷縮着,頭向前伸得太多,Fingon看不清他的臉,那只完整的手在胸前緊緊握成拳頭。蜘蛛女王沒有回來的跡象。“我們走了!”Fingon說。

Fingon努力把Maedhros拽起來,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太輕了!但當Maedhros站起來之後,他不再試圖坐下,或許抗拒會耗費他太多的精力,但Fingon的任務因此方便了許多。他害怕自己一路都要背着Maedhros。Fingon望着遠方的灰路,不遠了,他告訴自己,一點也不遠了。

他開始向前走,Maedhros任由自己被一路拽着。他跌跌撞撞地走着,三次跌倒後不肯爬起來。但每一次當Fingon把他扶起來時,他都會把胳膊搭在Fingon肩上,繼續向前走。路有一段上坡,Fingon來時并沒有注意到,角度很小,但通往鐵王座的路是一段下坡,所以現在他們在走上坡路。如果他獨自一人,他可能也注意不到,但Maedhros把這裏變成了一段很艱難的路途,他是個比以前輕了許多的負擔,但還是個負擔。

他們終于走到了門邊,Fingon不得不休息一下。當他擡起頭看着門上沒有臉的國王雕刻時,Maedhros靠在他身上。oth甚至都不在這裏,他被砍去雙腳,困在虛空裏的某處,為自己感到遺憾——如果蜘蛛女王的話能夠信任,他放出肆虐的龍,但他從來都不在這裏。這是Maedhros為自己造的囚籠。Fingon把Maedhros抱得更緊了。“你應該為很多事感到羞愧,”他低聲說,“但我覺得你可能高估了你自己,Maedhros。你還不是oth呢,至少你個子還不夠高。”

Maedhros什麽也沒說,他身上一股臭味,蜘蛛女王沒說謊,絕望的惡臭附在他身上。但他們要離開了,Fingon看着懸挂在鐵碗裏的火球之下,閃着紅光的大廳,遠處的路将他們引向大門。他都不願考慮嘗試Angband的迷宮,也不覺得裏面除了蜘蛛還有什麽別的,蜘蛛在哪裏都能找到他們,秘密行動沒有意義。這條路不遠,他又一次告訴自己,這一段沒有灰路,地面坑坑窪窪,但是不遠了。

他們向前走去,Maedhros不肯好好走路,也不肯注意腳下開始讓Fingon感到不快,然後是憤怒。地上坑窪不平,Fingon不得不看着自己腳下的路,同時還要注意Maedhros的位置、前方有沒有東西會絆到他,這非常難。要是Maedhros被絆到就會摔倒,要是他摔倒,Fingon就不得不停下來把他扶起來。Maedhros不止一次在摔倒時把Fingon也帶得倒在地上,Fingon要喘幾口氣,把身上的塵土和手上粘的東西撣掉,然後才能繼續走。但他依然在向前,他們都在向前。當他們走到一段尤其不平的地方時,Fingon猶豫了一下,思考着。或許他把Maedhros先留在這裏,自己去找到一條更容易走的路灰容易些,他可以之後再來接Maedhros。

他差點就這麽做了,但當他把Maedhros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放下去的時候,他的心抗議着。他找了Maedhros這麽久,不是為了把他獨自一人留在這樣的地方——不,一秒也不行。他既害怕着蜘蛛女王悄悄地跟着他,也害怕Maedhros會自己站起來,走回黑暗裏去。Fingon再也不想接近那扇黑門了。

那就一起走,Maedhros能多令人憤怒就多令人憤怒,Fingon也可以很頑固。他們走過這段廢墟,Fingon盯着Maedhros光着的腳,而不是自己的腳下,他引導着Maedhros避開地上鋸齒狀的碎石和粘稠的蛛網。這意味着Fingon變成了那個不時被絆到,拖慢速度的——事實上他跌倒了好幾次,但他發現自己并不那麽在乎。

從這個方向走到大門用了很久,但他們到了。Fingon曾害怕過在這裏看見蜘蛛在層層蛛網後等待着他們,但是沒有蜘蛛。它們在彎曲的鐵門上織的網有許多個洞,從這一邊看甚至不是太糟——或許因為它現在變成了出去的路。Fingon把Maedhros推向最大的空隙,蛛網比他來時要厚了許多。但這依然是他們的出路。“走啊!”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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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Maedhros在通路裏的不肯配合讓他憤怒,在門口就快要讓他無法忍受了。他們就快要出去了!但他依然什麽也不能做,因為在這麽小的地方扶着他過去更難,蛛網還挂在旁邊。Fingon幾乎要焦躁地大叫,但他沒有放棄,雖然他不止一次地懇求Maedhros,還花了許多時間把Maedhros身上的蛛網剝下來,因為Maedhros不會照顧自己,又一次他差點被纏住。

穿過這道門花了很長時間,但他們做到了,站在門的另一邊,終于走出了Angband,被Thangorodrim山頂的陰影籠罩着。Maedhros立刻滑坐在門邊,Fingon在他身邊坐下。灰路在前方繼續,如果Fingon有這個力氣,他會高興地向前走,但他精疲力竭,身上全是蛛網,而且還得拖着Maedhros走。休息一下,然後上路,穿過裂口,他把頭向後仰去,深吸了幾口氣。

“你真讓人受不了,”他說,“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愛你。”

然後他忽然停住了,兩件事在他的腦海裏浮現。

一件是記憶——一段最近才重現過的記憶,和平年代裏Himring的一晚,舊日的調笑和歡樂。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愛你,而Maedhros笑着向他張開雙臂。他感到豁然開朗,驚詫、歡欣、如釋重負:他知道如何回答雙胞胎在路上提的問題了。你還愛他嗎?Fingon敢于走進Angband,走進有王座的房間,直面蜘蛛女王,都是因為憐憫。但能讓他把Maedhros一路拖出這道門的,不止是憐憫。

他高興得不禁大聲說了出來。“但是我愛你,”他說,“我愛你。”

“Fingon。”Maedhros說。

Fingon凝視着他,Maedhros的眼睛睜開了,他坐了起來,表情木然——但至少他還有表情。“你終于回來了。”Fingon說。

“真的是你,”Maedhros不悅地說,“你為什麽要來?”

“來帶你回家。”Fingon說着,又補了一句,“因為我愛你。”

Maedhros說:“你不該來。”

“但我還是來了。”

“我何曾配得上你的愛?”

Fingon想起他們在光明的國度裏的友誼,想起黑暗年代裏的幸福時光。但他說道:“我真不知道這兩者有什麽關系。”

“Fingon,”Maedhros說,他低下頭,用低沉而暴躁的聲音說,“我寧可在虛空裏忍受一切折磨,也不想看到你。你不該來,這裏沒有回去的路,你會因為我被困在這裏!Fingon,這裏沒有回去的路。”

“但是這裏有路,”Fingon說,“如果你是在說那道裂口,好吧,我聽取了專家的意見,帶了一條繩子,事實上它也非常有用。讓我試試,Maedhros!我來帶你回家,我是真的想這麽做。我們都走了這麽遠,你還不太配合。你可以走路了嗎?如果可以,我會很感激的,但你就是不走,我也會拖着你一路走下去。”

Maedhros默然地望着他,在他充滿陰影的眼睛裏,Fingon覺得自己看見舊日火焰的一閃。“我會走,”他終于說道,“但沒有回去的路了。”

Fingon站起身,Maedhros也掙紮地站起來,他不肯去握Fingon伸來的手。右臂的末端是一道傷疤,就像在那個世界一樣,雖然他們并不在那個世界,Fingon也不覺得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是實體。Fingon知道Maedhros的身體變成了什麽,雖然他很努力地不去想,他記得他們身後要塞的火炬裏散發出一股烤肉的味道。但Maedhros的傷疤都還在:殘缺的右臂,臉上在Alqualond?受的傷,腰側的傷口,和炎魔在他手臂上留下的指印,透過他身上的蜘蛛網全都清晰可見。他的心靈似乎接受了這些,那只完好的手依然防禦一樣地握成拳頭。Fingon忽然意識到他在握着什麽東西。

精靈寶鑽?不,不是精靈寶鑽:Maedhros落入火焰時拿着一顆,但他不可能帶到這裏——可能嗎?不!如果是的話,Fingon應該已經看見了。較弱的星瓶之光都能讓他的皮膚變得透明,精靈寶鑽怎麽可能照不亮放置着王座的房間裏的黑暗?是什麽別的東西,但他猜不到是什麽。他擡起頭,看見Maedhros正陰沉地望着他的臉。

“怎麽了?”Fingon問。

Maedhros搖搖頭。

Fingon想要握住他的手,但很顯然Maedhros不會讓他這麽做。無論他在握着什麽,這都對他很重要。他們并肩走在灰路上,身體沒有接觸。他們中沒人說話,Fingon之前猜得很對:現在Maedhros又開始驕傲了,他堅持要自己走。他依然虛弱,經常停下,Fingon走得慢了一些,那樣兩人就可以并肩而行,Maedhros不得不停下休息時,Fingon在旁邊等他。當Maedhros看見Fingon在等他後,他看起來很不高興,走得更快了——但這只讓他走路不穩,無法阻止自己跌倒——他失去了一只手,另一只手緊握成拳頭。當Fingon想要扶他起來時,Maedhros痛苦地叫了一聲,閃開了。“我能自己起來。”他說。

“好吧,”Fingon說,“好吧。”他又一次等待着,這一次時間更長。他沒有看Maedhros,因為Maedhros不想別人看見他這樣。他擡頭看着前方,深淵邊的枯樹就像一只伸出的手。現在不遠了,他又一次告訴自己。不遠了,不遠了。現在離象牙大門還有很遠,但路是一步一步走出來的,這場旅途也終有一天會結束。

Maedhros掙紮地向前走,Fingon一直在他旁邊。不遠了,不遠了,他又一次想着,他的腳步就像和想法同步一樣。枯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點也不遠了。

但有什麽事不太對。

一開始,Fingon告訴自己,是陰郁的虛空欺騙了他的眼睛。但當他們走近時,他發現不是這樣。但他依然引着Maedhros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裂口邊緣的枯樹下,與Thangorodrim的山峰和山下的黑門保持着盡量遠的距離:那麽遠,但也只有那麽遠了。繩子不見了。

在這一邊,連繩子的一點痕跡也沒有,Fingon曾系上繩子、還檢查了兩遍的石頭上光禿禿的。Fingon眯起眼睛,希望能看到另一邊的繩結,但那邊也沒有繩子。看起來就像是誰把繩子切斷了一樣,路上躺着一個閃光的東西,似乎是一把被扔下的匕首。

是誰做的?蜘蛛、龍、在虛空裏轉悠的某種邪惡生物,黑暗裏的陌生人。Fingon甚至想到了那對雙胞胎,但他否決了這個想法,他不相信他們會這麽做,也不覺得他們能離守衛的大門這麽遠。是誰做的也沒有區別了,繩子不在了,沒有繩子,他們無法穿過深淵。Fingon絕望地望着它,拿出星瓶,試圖讓視野更清晰,這只讓他看清了深淵對面的匕首就是他丢了的那一把。

他轉頭看向Maedhros。

Maedhros已經坐下了,靠在邊緣的岩石上。他又一次轉過臉去避開那光芒。“我告訴過你,”他頭也不擡地說,“沒有回去的路了。”

“我們可以從旁邊繞過去,看看有沒有別的橋,”Fingon說,“或者是終點——”

“找不到的,”Maedhros說,“我想你可以跳進去,不過我從來不敢。你可以看看下面有什麽,或者是別的,不過無論如何,你都只會回到這裏。”

“Maedhros——”

“沒有回去的路,”Maedhros說,他用沉悶的聲音又補了一句,“沒有任何邪惡的生物能離開這虛空。”

“總會有路的。”

Maedhros搖着頭。“我怎麽會把你帶到這樣的地方來!”他說,“以前我曾覺得我願意放棄一切來見你一面——但不是在這兒!永遠不是在這兒!你是我最愛的——我一生中最好的一切,卻因為我被困在這裏——”

他哭了起來。

Fingon坐在他身邊,他不斷地抽泣着。背後的石頭又冷又硬,Fingon把星瓶放到另外一邊,那樣Maedhros就不會感到不适,但微光依然能帶給他慰藉。如果他能看見的光芒就只有這麽多了,Fingon不覺得有什麽必要讓他避開。Maedhros哭得肩膀都在顫抖,Fingon想起家:想起太陽、月亮和星星,想起浪花打在Eress?a海岸上的聲音,想起歌者響徹夜空的歌聲,狂歡的舞蹈,綠草和樹葉間吹過的風。他的弟弟們會為他悲傷,還有他已經失去太多的母親。然後他想起象牙大門,想象着Maedhros站在他身邊,卻發現他們中有一人無法通過。他受得了嗎?他能把Maedhros抛在身後,留在這裏,為了回家,為了漫天星鬥嗎?或者他寧可留在這裏,也不願抛下Maedhros一個人?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還能忍受這之後的孤獨嗎?

好吧,他也不需要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他們就在這兒,他們也要一直待在這兒了。雙胞胎也是,他沒有可能去嘗試第二次營救了。Fingon能想到的一切中,雙胞胎是最大的遺憾。他曾打定主意要救他們的。餘下的——他又一次把手放在Maedhros瘦骨嶙峋的肩上,他能感到Maedhros的肩膀因悲傷而顫抖。“聽着,”他說,“即使我來這裏只能讓蜘蛛嘗嘗一箭射到眼睛裏的滋味,順便把你從王座上拽下來的話,我還是很慶幸我來了。”Maedhros沒有回答,他正默默流淚。Fingon想到了什麽別的。“而且我不覺得我是你一生中最好的一切,真的,”他說,“Elrond Peredhel現在住在Valinor,在我找不到灰路的時候,我還見到了Elros,他還保留着你送給他的劍。”

Maedhros擡起了頭。“Elros?”他嘶啞着聲音說,臉上沾滿了淚水,頭發裏依然有灰色的東西,和紅發交織在一起,就像是長在上面的一樣。他的臉頰凹陷,衣衫褴褛,眼睛黯淡,除了那一點火焰,眼裏充滿了陰影:但黑暗已經沒有Fingon想象的那麽多了。他高估了王座那裏的糟糕程度——或者是淚水洗去了一些最糟的部分。“你在這兒看見他了?”Maedhros問。

“沒錯,”Fingon說,他想起Maedhros或許不知道,于是他解釋道,“他選擇成為人類,我想這裏已經在世界之外了!他似乎不被在黑暗中徘徊的任何東西所困擾。他殺死了一條龍,要不然我就死了。”

“一條龍!”Maedhros感嘆着,發出一聲又像是抽泣又像是笑的聲音,“當然了!選擇成為人類,真的嗎?不過他那時就不怎麽喜歡精靈。”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聲音裏的幽默蒙着陰影,“由于某些原因。”

“他救了我的命,”Fingon說,“他是個很厲害的劍士。”

Maedhros望着虛無說:“我說他們應該學會使劍,”他的聲音很輕,“Maglor不肯教他們任何兵刃,說我們不該把他們推向戰争。但我想了想我在中土看到的一切,我說他們應該學。對于孩子們來說多麽醜陋的一門課!他們不愛我,他們怎麽可能愛我?我也不需要他們愛我,當Elwing在我眼前逃脫時,我也失去了被他們愛的資格。我知道他們怎麽叫我的,Maglor喜歡他們,而我只教他們用劍。他們學得都很快——Elrond速度更快,Elros力氣更大。他最後超越了我,我把你的劍給了他——他有一顆勇敢的心,而且個子也很高!我希望他永遠不要用到這把劍,如果他一定要用,就用在我身上吧,就像他一直希望着的那樣。但他從來沒有過這個機會,一條龍——龍!就像他的父親一樣!他為自己感到驕傲嗎?不,你不必說的,我知道他為自己感到驕傲。”

“是的,”Fingon說,“不愧是E?rendil的兒子!那龍一點也不小。但是在他的一生裏,Maedhros,他很少用到那把劍。他成為了人類最偉大的國王,在和平的年代裏活了很久。”

“太好了!”Maedhros說,他望着Fingon的眼睛,露出笑容。這樣的表情在他憔悴的臉上顯得很奇怪,然後他小心翼翼地問,“那Elrond嗎?”

“他曾不時用到你教他的東西。”Fingon說,“在他選擇成為精靈後,他在中土住了兩紀,中土的和平從未持續過太久。沒過多長時間,Sauron就急不可耐地坐上了他主人昔日的位置,他做了許多壞事。但他沒做太多,因為Elrond與像他一樣有智慧的人一直在注意着他。最後黑暗之主被消滅了,如果霧山中的Elrond家族沒給摧毀邪惡的勇士們提供住所和庇護,或許就不是這個結果。至少別人是這麽告訴我的!我不在那兒,但故事漂洋過海來到了我們這裏。”

“現在他住在Valinor,”Maedhros說,“你也是嗎?”

“我也是,在Eress?a島上,和絕大部分的流亡精靈一起。”Maedhros似乎不敢提問,于是Fingon開始告訴他一些事,一些小故事和家族裏的瑣事,Argon最近遇上的困境、Finrod和Amari?遲了太久的婚禮。他講了很長時間,他似乎不該再隐瞞什麽了,家中的故事就像星瓶裏的光,是唯一能支撐他們的東西,不覺得有什麽必要去避開。他們一起在這裏的時候,Fingon比Maedhros多擁有這麽多回憶看起來也不公平。于是他分享着、分享着、分享着直到嗓子嘶啞,當Maedhros為Turgon和霍比特洞的故事發笑時,Fingon覺得這是一場極大的勝利。無盡的夜籠罩着他們,前方是無底的深淵,後面是黑暗的堡壘。沒有出去的路,沒有回去的路,當他說起家園,說起所有他再也無法見到的東西時,悲傷在Fingon心中深處蔓延。但他為愛選擇了這條路,他不後悔。

最後,他說不出什麽了。Maedhros把手肘放在膝蓋上,頭貼着胸口緊握的拳頭,凝望着他。“謝謝你!”他躊躇着說,“我的弟弟們——”

Fingon知道他一定會問。“五個在Mandos的殿堂裏,”他說,“Maglor還在流浪。”

“但不在這兒。”Maedhros說,他看起來、聽起來都很傷心,但Fingon覺得他也感到寬慰,“在中土流亡——啊,那或許也是因為我!但不在這兒。”

“連你都不一定要在這兒,Maedhros,”Fingon說,“當Mandos召喚你的時候——”

“你不需要再提醒我我有多蠢了,”Maedhros尖銳地說,他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他用令人同情的聲音說,“還有你——你!別覺得我不為此感激,但我怎麽把你弄到這兒來了!”

“Maedhros。”Fingon說,Maedhros的自怨自艾擊中了他。但Maedhros從沒強迫他來看他,沒人強迫他。

但Maedhros什麽也沒說,他閉着眼睛,前額貼在緊握的拳頭上,一言不發。Fingon又一次看向裂口,但什麽也沒有變。當然不會了,怎麽會變呢?繩子不在了,沒有第二根繩子。

他又一次望着Maedhros。他變了這麽多,卻又這麽熟悉!不是某個瘋狂而殘忍的陌生人變成了Fingon所愛之人的樣子,犯下了那麽多可怕的罪行——Fingon差點都要說服自己是這樣了,當他第一次聽別人講起那些故事時。但不是的,這就是他愛的那個Maedhros,這也是那個失敗了的Maedhros。是Maedhros在Alqualond?背叛了他,在Himring的山莊裏歡迎他,在Ard-galen的草原上親吻他的手,在Doriath拔出Fingon送給他的劍。是Maedhros選擇了去往Sirion的路——根據Fingon所看到的,毫無疑問,也根據他對堂兄弟們的了解:他不需要虛空來告訴他,選擇這條路的不是Maglor和Amras。是Maedhros逼迫Maglor去做他本不想做的事情,是Maedhros選擇了深淵,選擇了火和陰影,試圖成為支配自己所受懲罰的主人。

但那還是Fingon愛着的Maedhros。他教Elrond和Elros用劍,因為他愛他們,怕他們有一天會需要。這也不是陌生人能做到的。

想明白這一切很難,但Fingon為自己所知道的而高興。是的,高興,他想着,望着Maedhros憔悴而熟悉的臉,痛苦的痕跡印在他的前額和嘴邊。他為自己所知道的而高興,也就是說他為自己出現在這裏而高興。他什麽也沒說,他們有一整個永恒來和彼此說話,對于此刻,Fingon望着他就夠了。

他望着Maedhros。

他皺起了眉頭。

“Maedhros,”他說,“你手裏握的是什麽?”

Maedhros沒睜開眼睛。“這和你無關。”他說。

Fingon依然看着他,他忍不住皺眉。雖然Maedhros沒有動,但他的表情不時有細微的變化,每次臉上痛苦的紋路加深時,他都會握緊拳頭又松開,指節一次次泛白,這些小動作伴随着他臉上的痛苦。“它在讓你疼痛,”Fingon問,“它一直讓你這麽疼嗎?”

“別管它。”Maedhros說。

“Maedhros,你手裏是什麽?”Fingon問,他确信這并不可能,但——“是精靈寶鑽嗎?”

Maedhros短促地哈了一聲,聲音裏含着苦澀。

“那是什麽?”

“我說了,Fingon,和你沒關系。”Maedhros說,“別管它了,別管我了。”

但他的臉上痛苦的紋路更深了。“不,”Fingon說,“至少給我看一下。”

Maedhros把握成拳頭的手貼在胸口,把身體縮了起來,幾乎就像是Fingon在蛛網裏發現他時那樣。Fingon伸出手,Maedhros躲開了。但Fingon沒有放棄,他看不下去Maedhros這樣折磨自己。他把手放在Maedhros握緊的手上,試圖輕輕把他的手打開。但Maedhros把手抽開,憤怒地擡頭看着他,手臂向後縮着,就好像要打他一樣。Fingon盯着他,Maedhros的眼睛裏突然冒出了紅色的火焰。

當他們的視線相碰時,Maedhros停住了。他忽然就像是崩潰了一樣。“對不起,對不起!”他痛苦地說着,然後他抽動了一下,就像被什麽看不見的疼痛困擾着。

“Maedhros,”Fingon問,“是什麽?”Maedhros只是痛苦地望着他。“沒關系的,”Fingon決定了,“我不在乎,把它扔掉就行了!”

“我不能。”Maedhros說。

“你能,你當然能!”

“Fingon,我不能。”

“連在虛空裏也不行嗎?”Fingon說,“它能造成什麽後果?如果你在這裏都不能扔下它,在哪裏才能?”

“這是我擁有的最後一樣東西了,”Maedhros說,“這是我的。”火焰在他眼中閃了一下,然後變得更強了。他看起來更像之前的樣子,但也有些可怕。

“它讓你疼。”Fingon說。

“但它是我的。”

“Maedhros,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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