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們一起沿着灰路跑在洪水前面,冒着泡沫的水拍打在他們腳邊。Fingon回頭一瞥,看見一道大浪從他們身後湧來,像一堵暗色的牆。要是浪打在他們身上,他們一定會被沖走,該到什麽地方去已經昭然若揭了。他向黑色山峰的坡上跑去,Maedhros跟在他後面。暗色的浪打在山上,激起一大片白霧,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來,望着這番景象。
然後Fingon看見另一面更大的水牆正在撲來,他們沒時間停下看了。“這邊走!”他叫道,他們正好來得及爬到浪打不到的地方,水牆咆哮着激起一片片水沫,Fingon又一次感覺到了臉上的水霧。他在空氣中也能聞出水微鹹的味道。海,他想,是海!
當第二波浪退去時,并沒有退去太遠。灰路已經被淹掉了,暗色的水泛着白色的泡沫,拍打着Thangorodrim的山腳。水湧進了Angband的大門,狂野的漩渦正在大門邊形成。“是海!”Maedhros說,停下腳步望着。
Fingon拉住他的手,把他向山上拉去。Maedhros在他身後跌跌撞撞地跑着,他總是回頭看。“我知道!”Fingon最後終于說道,“看起來很不錯,但我不想淹死在裏面!”
Maedhros發出驚訝的大笑聲。“我也不想!”他說。他們一起向上攀爬,一直爬到黑門上方的那條路上,但現在沒有門了。海浪沖毀了黑門上方的長釘。Fingon擔心Maedhros保持不住平衡,但他像Fingon一樣敏捷地沖了過去,他似乎在裂口邊緣恢複了不少力氣。他們向山上繼續爬,這座山每一分鐘都在變矮。洪水正逐漸吞噬Thangorodrim,Fingon和Maedhros只能勉強保證不被卷走。路和Fingon此前兩次一樣難走——事不過三!他想着,而Maedhros用一只手攀爬甚至更難。當Fingon來扶他時,他不再拒絕幫助。有一次,Fingon不得不先爬上一塊石頭,讓Maedhros在及膝的水中等待,等他轉過身拉Maedhros一把。
他們向上爬着,直到他們爬到懸崖下的一小片平臺上,峭壁上挂着鐵鏈。Fingon在這裏停下了,據他所知,沒有再向上的路了,而水已經漫過他的腳踝。“這邊!”Maedhros說着,把Fingon引向一堆亂石,從這一堆石塊能跳到另一堆更高的石塊上,然後可以爬到一片峭壁頂端,和中央的山峰形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如果跑到峭壁的盡頭跳出去,不害怕落地時尖銳的石塊的話,可以跳到另一片峭壁上。他們跳的時候,地上的石塊已經不那麽糟了,因為一半已經被水淹沒。Fingon先跳,當Maedhros跳過來時,Fingon接住了他,他們又一次向上爬去。
之後是另一段向上的小路。現在是Maedhros在前面走,Fingon跟着他。“我有足夠的時間,”Maedhros回頭叫道,“來看看上面是什麽!”他不得不提高聲音,才能蓋過浪花聲。Fingon瞥了一眼中央的山峰。他們已經爬得和那段鐵鏈一樣高了,Maedhros似乎就是從那裏看見這條路的。但他看起來很高興,而且他救了他們的命。
終于,他們沒法再向上爬了。他們已經到達山頂——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山頂了。在寬廣的海洋中,Thangorodrim只剩下三座黑色的小島。中央的島最高,是一片醜惡的崖壁。Fingon和Maedhros望着最後一片大浪打在上面,中間的整個山頂碎裂墜落,被海浪吞噬,什麽也不剩了。
Maedhros微笑着說:“我一直後悔沒看見Thangorodrim的山峰倒塌!”
“好吧,那你現在看到了。”Fingon也笑着說。
水不再上漲,也沒有浪打來,只有微小的浪花溫柔地拍打着黑色的岩壁。Fingon坐了下來,Maedhros也在他身邊坐下。黑色的小島上,正好有足夠兩人并肩的位置。他們什麽也看不到,除了雙重的黑暗:無光的深海之上是永恒的黑夜。但Fingon一直在笑着,這裏雖然黑暗,卻比之前的那一種好多了。現在他們有一片海洋了,因為這片海洋,也有了一片天。天空是黑的,沒有星星,但有天空總比沒有星空好。他靠在Maedhros瘦削的肩膀上。
Maedhros用胳膊摟住他。“好吧,”過了一會兒,他說道,“我很高興你來了。”
“我也是。”Fingon說。
“雖然我根本不值得這麽多。”Maedhros說,不是自怨自艾,只是對現實的陳述。
“Turgon也是這麽說的,”Fingon說,“我依然覺得這沒什麽關系。”
“你來這裏,就已經很輕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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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Irmo就是這麽說的。”
“你最聰明的弟弟和夢神!Fingon,你就從來不聽取別人的好建議嗎?”
“或許某一天吧,”Fingon說,他不情願地與Maedhros分開,把手伸進水中。水是涼的,但不冰冷,可能就像Hithlum的泉水一樣冷。Fingon灑了一些水在臉上,感覺精神好了許多。然後他想起自己身上還全是Angband大門上的蛛網。他用水洗去了蛛網最多的地方,粘稠的蛛絲迅速地在冷水中化去,Fingon用濕了的手梳理着頭發,捉住更多蛛絲,把它們在暗海中洗去。他感覺好多了,然後他轉向默默看着他的Maedhros,挑了挑眉毛:“你看起來糟透了,”他說,“而且聞起來很臭。”
Maedhros向後縮了一下,然後他大笑着說:“太謝謝你了!”但他轉過身跪在Fingon身邊,開始洗去身上的蛛絲。Fingon也在盡力幫助他。Maedhros的頭發是最糟的,上面結了厚厚的一層蛛網,即使扯去那一層,也有許多和頭發纏繞成結。過了一會兒,Fingon把星瓶拿了出來。Maedhros在光芒下退避着,但他慢慢轉過身來,有些驚訝地看着它:“也沒有那麽糟!”然後他看了一會兒星瓶,揉了揉眼睛,又轉開臉。但他不時地偷瞧星瓶的微光。
與此同時,Fingon正試圖借着光亮,解開Maedhros頭發裏的結。但是沒用,當他扯到頭發時,Maedhros皺着眉頭抱怨。過了好一會兒,Fingon才意識到,并非所有的灰色部分都是蛛網,Maedhros的一部分頭發變灰了。Fingon為他記憶中的紅銅色默哀着,但灰色的部分也沒那麽糟。銀白色的,他想,就像持戒人Frodo一樣。
“夠了!”Maedhros終于說,“我想你已經盡力了。”他看起來确實好多了,聞起來也好了一些。Fingon又一次在他身邊坐下,把星瓶放在兩人之間。“那是什麽?”Maedhros問,“看起來就像——”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Galadriel制作的,”Fingon說,“在黑暗中照亮。光芒來自E?rendil,就是那顆星星。”
“所以裏面也有我父親的一部分,”Maedhros說,“也沒什麽地方比這裏更黑了。”
他向着黑海的盡頭望去,Fingon也在望着,那裏什麽也沒有。
“沒有回去的路了。”Maedhros說。
“不,但我覺得這裏比裂口要好,”Fingon說,“更不用說Angband和蜘蛛女王了。”
“一片海!這是從哪裏來的?”Maedhros問,他疑惑地搖着頭,又一次抓住了Fingon的手。Fingon緊握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撿起星瓶,想知道他是否還能看見那棵枯樹。他有些喜歡那棵樹了,想知道它去了哪裏。
沒有浮木的痕跡,但Maedhros大聲叫了出來。星瓶的光映出了海面下的一條小路,一條用火染成的路,就像是太陽沉入了中土西邊的海浪之下,但顏色沒有那麽鮮豔。
“這不是路,”Maedhros說,“不可能,這裏沒有路了。我們在一座山上!”
“我們在一座島上,”Fingon站起身說,他深吸了一口氣,很快他就要感到濕冷了。
他向着那條發着光的路踏出一步,沒有踩空。
Fingon大笑着,回頭望向Maedhros。“來吧!”他說。
“沒有回去的路了。”Maedhros說,但他也站了起來。
Fingon向他伸出手。“不,”他說,“但或許有一條路能讓我們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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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在發着光的路上,有些惴惴不安。他們只能看見星瓶照亮的地方,看不到太遠。但Fingon握着Maedhros的手,高高地舉着星瓶,心裏滿懷希望。他們有一片海,一片天空,黑暗裏的一盞明燈。如果他不得不在虛空中行走,最好不過并肩而行。他們都沒說太多話,深色的海水拍打着Fingon的靴子和Maedhros光着的腳。沒有蜘蛛了,Fingon想起藏在巢穴中的蜘蛛女王,眼睛裏插着六支箭,希望她已經被淹死了。
“或許龍還在。”Maedhros說,就好像聽見了他的思想。
“我不覺得火龍會游泳。”Fingon說。
“但他們中有的還會飛呢!”Maedhros說,但語調輕快了許多。
終于,發着光的路似乎結束了,沒把他們帶到任何地方。他們站在茫茫黑暗中一小片被點亮的海水裏,但星瓶照亮不到任何路了。“現在怎麽辦?”Maedhros問,“我告訴過你了!我們最好趕快回去。”
“不,”Fingon說,他把星瓶遞給Maedhros,“拿着!”
Maedhros發出一聲受了驚吓的叫聲,差點沒接住它。他似乎覺得星瓶會燒灼他的手腕,但是沒有,Fingon沒覺得它會燒着他。Maedhros把星瓶舉了起來,Fingon環顧了一下四周,小心翼翼地向前踏出一步。
“Fingon!”Maedhros警告地說。
“地是實的!”Fingon說道。這裏的黑色海水下面有一層寬廣的黑色東西,“我們可以從這邊走。”
他們向前走了一小段,Maedhros驚恐地叫了一聲,把星瓶掉在了腳邊的水中,Maedhros把Fingon猛地從他沒注意的懸崖邊上拉了回來。掉落的星瓶照亮了一片水域,水慢慢地漫過懸崖邊沿,如同一道簾幕慢慢落入黑暗,這瀑布Fingon從兩邊都能看見。他回頭看着吞噬了Maedhros的監牢的海洋,水沒有變淺。一定有更多的水從深淵裏漫出,然後他意識到他們正站在什麽地方。
“我們站在牆上!”他說,他還以為牆有無窮高,因為根本看不到頂。但是不是,他們已經站在牆的頂端,Fingon又一次向邊緣之下看去,即使Maedhros有些緊張地叫了他的名字。雙胞胎在下面嗎?他看不到他們的任何痕跡,也找不到下去的方法。但在水的深處,他似乎看見一條灰色的絲帶,那是曾經看上去寬廣筆直的蛛網路。“你來看一下!”Fingon說。
“我還是算了吧。”Maedhros說。
“不——你看!”Fingon說。
Maedhros走過來站在他身邊,看見了他所指的東西。灰路正在瀑布的沖刷下瓦解,當他們看着它消失的時候,耳邊傳來嘎吱嘎吱的響聲,像是岩石或金屬正承受着極大的壓力。在他們下方很遠的地方,門塌了,奔湧的河流在黑暗中傾注而下。Fingon想象着身後的海洋不斷蔓延,把蛛網路從頭到尾地抹掉。善與惡、美好與痛苦的記憶,一直沖到Valinor純真的鬼魂那裏,讓他們被淹沒吧,像Beleriand一樣被淹沒,在這片暗海下沉眠。
Fingon忽然想起象牙大門也要被淹沒了。
好吧,反正他也不太指望。
“我希望雙胞胎能從這裏出去。”他望着暗色的水從門內湧出,說。
“你果然遇見他們了。”Maedhros說。
Fingon看着他,他看起來很不高興。“當我和蜘蛛女王談話時,我不知道你聽沒聽到我說話。”Fingon說。
“你?沒有。”Maedhros說,“但我聽到她了。”他蹲在牆的邊緣,把星瓶撿了起來,無望地注視着下方被水淹沒的黑暗,“我永遠找不到他們!”他說。
“我很确定他們離開了。”Fingon說。當然了,他們一定離開了。留在這裏守衛已經空了的監獄有什麽意義?但他的內心深處是害怕的,他們還是孩子。
“好吧,我們站在這兒什麽也做不了。”Fingon只能說,“或許如果我們繼續向前走,就能找到下去的路,然後我們可以一起找他們。”
Maedhros看起來一點也沒有比之前高興,但他把星瓶還給了Fingon,同意沿着牆邊走。他們無法知道該向哪個方向走,Fingon只能猜是向右。他們并肩走過黑色的高臺,聽着瀑布下落的聲音,腳邊蕩起小小的波紋。
他們走了一會兒後,Maedhros說道:“看那邊!”
他走過去,蹲伏在牆的邊緣。Fingon把星瓶拿來,看見水簾被一條狹窄濕滑的臺階替代了,那是一條上下起伏的臺階,看起來十分危險,Fingon看不到底下是什麽。但Maedhros急切地看着他,反正他們也找不到更好的下去的路。Fingon覺得他們毫無疑問要去找雙胞胎,于是他最後一次舉起星瓶,回頭望着身後的海洋。
有什麽東西吸引了他的視線。
“那是什麽?”他問。
黑暗中有一個奇怪的形狀,Fingon記下臺階的位置,拉着Maedhros過去看。他們還沒走改進,就已經知道那是什麽了。他曾以為那是樹或者路标,但是都不是。兩條被抛棄的黑色長矛豎在泥濘不堪的地上,泥上有腳印——小而新鮮的腳印。
“這是他們的長矛,”他說,“他們在黑暗中上了臺階,他們來過這兒!”
“我們去追他們。”Maedhros說。
Fingon點點頭,但在他們繼續走之前,他在雙胞胎留下的長矛前站了一會兒,然後毫不猶豫地解下背上的弓,倒空了箭袋。他把它們放在長矛旁邊的泥地裏。它們對他已經沒用了,對于黑色的紀念碑卻是個合适的祭品。
“走吧!”Maedhros說,這是兩人相遇後的第一次Fingon來不及跟上他。
他們似乎不在牆上了,腳下的泥更多了,雖然已經不再有小腳印。海洋和瀑布從視線裏消失,他們不再跋涉于淺水中,但Fingon依然能聽見右手邊有浪花拍岸的聲音。他們沒看見雙胞胎,但Maedhros走路時有了目标,經常四處打量。“他們除了這條路,還能往哪兒走?”他問,然後他猶豫了,“除非我們在黑暗中遇上他們。”
“他們會看見星瓶的,”Fingon說,“我相信他們會過來。”
“Eluréd!Elurín!”Maedhros喊道,但無人應答。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Fingon說。
Maedhros看起來有些愧疚,然後他又說話了:“但他們肯定從這邊走了!”
他們又一次沿着泥濘的路向前走去,Fingon高高地舉起星瓶,星瓶的光芒在黑暗中如同滄海一粟,但總比什麽也沒有好。或許它會引來邪惡生物,但自從蜘蛛女王從他面前逃走後,他就再也沒聽見過蜘蛛的竊笑聲了。
不久,他開始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泥地裏開始長出綠色的植物。
一開始只是幾株雜草,當Fingon看到第一棵草時,他幾乎不敢相信,于是他什麽也沒說。但是很快就有了第二棵,然後又兩棵草長在一起。後來Maedhros也注意到了,叫出聲來,于是Fingon也不需要指出這個了。過了一會兒,路邊開始長出一小片青草,然後青草開始沿着路邊長出。這裏都不太像是虛空了,要是有星星就好了!但他們至少有光,而且現在肯定是在一條路上了,不是蛛網路,是一條真正的、能通往什麽地方的路。Fingon想他和Maedhros所見略同,雙胞胎一定沿着這條路走了!
他們繼續向前,在路邊的一片青草中,Fingon覺得他看見了一朵像星星一樣的小白花。
“前面怎麽了?”Maedhros問,向前看去。
Fingon也看了過去。“我想是路分開了。”他說。
他說得沒錯,前面是一個三岔路口,草在路邊長得茂盛,但右邊的那條路邊的草更多、更綠。
在路分叉的地方,一個老人戴着傾斜的高帽子坐在草叢裏,他正在若有所思地抽一根霍比特式的煙鬥,不時噴出一兩個煙圈。當Fingon和Maedhros接近時,他擡起頭,Fingon驚訝地盯着他。
“Gandalf?”他問。
“要是你這麽叫我,那你顯然和霍比特人一起待太久了!”老人說道。
“Olórin ——Mithrandir!”Fingon說。
巫師偏了偏頭:“你想叫我什麽都行!”
“你看見——”Maedhros飛快地問。
巫師無情地看了他一眼:“雙胞胎?”
Maedhros不說話了。
“你永遠找不到他們了!因為你,他們走進不該走進的黑暗,你的靈魂将永遠承受這重擔,只要你的靈魂還存在。做過的事無法抹去,Maedhros!你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但這不是他們應得的。”Maedhros說。
“你依然要負這個責,”巫師嚴厲地說,“別問我了!你幫不到Eluréd和Elurín,現在你已經接近旅途的終點,我是來看你找到你的路的。”
Maedhros感到極其悲傷,他默默地站在那裏,Fingon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當Fingon與他十指緊扣的時候,Maedhros沒有反應。Fingon沒想到Maedhros會這麽難過,他望着巫師。即使他們救不了雙胞胎,他們至少也要把這段旅途走完。
“那我們的路是哪一條?”他問。
“那條。”巫師說,對着右邊的路點點頭,那條路邊的草更綠。
“路通向哪裏?”
“什麽,當然是家!還能通向哪兒?”看到Fingon的表情,巫師微笑着說,“不,我說的不是謎語,雖然我經常這麽做。我說的家就是家:Arda的大門,然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回到壁爐、大廳、火光,回到你熟悉的樹林、牧場、河流,回到家人身邊,他們會很高興見到你,因為你又一次讓他們擔心了。你們走吧!一點也不遠了。”
Fingon如釋重負,欣喜地向長滿青草的路走去,但當他向前走的時候,Maedhros的手指從他手中滑脫,Fingon回過頭,看見他依然站在路口上。巫師吐出一口煙霧,Maedhros正看着另一條路,那條路很暗,又一次引向沒有星星的地方。
“Maedhros?”Fingon說。
“那不是你的路,”巫師說,他的聲音剛才很嚴厲,現在已經很溫和了,“但如果你想走,你也可以走。在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之後,它再拒絕你就太不友好了。”
“它通往什麽地方?”Maedhros問。
“越過世界盡頭,你可能已經猜到了。之後——誰知道呢?連Mandos都不能告訴你。是的,你可以走那條路,我也理解你為什麽想走。但我不覺得那條路更容易走,事實上哪一條都不容易,但這顯然已經在誓言能到達的範圍之外了!但是要小心,你一旦踏上那條路,就真的不能回頭了,畢竟那條路太窄,如果大家總在上面跑來跑去,就太混亂了。”
“我明白。”Maedhros說。
“你什麽也不能帶,”巫師說,“路上很暗,總會有人迷路,但對你來說可能還容易走一些。”
“唯一的路,當然了,”Maedhros說,“沒有任何邪惡的東西能被帶出虛空。”
“沒錯,”巫師說,“所以你把它扔掉是件好事。”
Maedhros迅速地擡起頭。
“不是說它就永遠消失了,你在這裏丢掉的東西,總有辦法再回到你身邊。你可能要一次又一次地把它丢掉,我不能保證之後會比這次容易。但我還是要說,兩條路你都可以走,這是你的選擇。”
Maedhros點了點頭,他看着Fingon說:“謝謝。”然後露出一個微笑。
Fingon盯着他,他的心渴望着那條綠草更多的路,草上長着小白花。左邊的路他看起來很糟,狹窄而堅硬,而且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你一定要這樣嗎?”他說。
“我想是的,”Maedhros說,“對不起,回家吧,Fingon!回家吧,把我的問候帶給他們。”
Fingon渴求地望着綠草更多的路,然後他擡起頭望着巫師說:“他不能帶一個朋友和他一起走嗎?”他問。
“帶?不,不能帶,他什麽也不能帶。”巫師眯着眼睛看他,他的眼睛很亮,“可以有朋友和他一起走,如果他這麽選的話。但規則是一樣的,你也不能回頭,Fingon,那條路對你來說會很艱難。”
“我不害怕,”Fingon說,他反正也沒什麽要帶的。他有些遺憾地在路邊的草地上放下豎琴,然後他望着手中的星瓶說,“把這個放在泥地裏太浪費了,”他說,“裏面有E?rendil之光,它曾經兩次成為珍貴的禮物。如果我把它給你,你能把它送給需要的人嗎?”
“我會的。”巫師嚴肅地說,從他手裏接過星瓶。
“Fingon!”Maedhros叫道。
Fingon對他微笑着,現在他已經把所有東西放下,暗一些的那條路看起來也沒令人生畏,雖然他依然為那條花草叢生的路感到可惜。“我們可以走了嗎?”他問。
“不,”Maedhros說,“你該回家了。”
“然後把你一個人留在黑暗裏走嗎?不可能!”
Maedhros看起來很難受:“Fingon,我不想把你拉到這條路上來。”
“你沒有把我拉到任何地方,”Fingon說,“我從來都不必來找你,是我自己願意。如果我現在離開你,那我也太膽小了!”
“你必須回家。”
“當然——只要你和我一起。”
“那裏沒有我的位置。”Maedhros說。
Fingon皺着眉頭說:“別說胡話了!”
“我不覺得你能說服他,Maedhros。”巫師說,“他看過你最肮髒的樣子了,你知道的。如果他要抛棄你,他早就抛棄你了。”
“告訴他他不能這麽做。”Maedhros說。
“我?”巫師說,“不,我不能告訴他什麽,這是規定。逼迫別人做違背本心的事只會傷害他們,邪惡也不會因為命令變成純善,何況這根本不是什麽壞事。沒什麽比好朋友更珍貴了,別抱怨你們之間的友誼。看來要麽是他跟你走,要麽是你跟他走。是的,我事實上很贊同他的觀點,無論你們最後選擇哪條路,并肩而走總是更好!”
“那到底是哪條路?”Maedhros問。
“我也不能告訴你這個。”
“你什麽建議都沒有嗎?”Fingon問。
巫師挑了挑眉毛:“我能給你們很多建議,但我不能替你們選擇。那就這麽說吧,暗一些的路對Maedhros更好走,對你更難,反之也是如此。但沒有哪條路總體來說更難走,也沒有哪條路總體來說更容易。雖然選擇權在你們,你們可以自由選擇,但綠色的那條是你們注定要走的——如果你們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的話!”
Fingon和Maedhros對視着。
“走暗的那條路,”Fingon說,“你受的苦已經夠多了。”
“那我就太自私了,”Maedhros說,“你為我在黑暗中走過了太遠的路,如果我沒做出那麽多糟糕的選擇的話,你根本不需要面對那些東西。”
Fingon翻了個白眼:“這有什麽關系?我說要走暗的那條路,為了你。”
“不,”Maedhros說,“你會讨厭它的,我覺得我最好勇敢一次。”他看着巫師,“對嗎?”
“你覺得呢?”巫師說。
“這個回答一點都沒有用。”
“準确的說,我就沒什麽用,我從來不回答別人能自己回答出來的問題,對吧?你應該知道的,如果你不知道,你該試一試!”
“沒錯,”Maedhros說,“至少我想是這樣。”他走上前拉住Fingon的手,他們站在綠色的那條路邊。Fingon看着他的豎琴,發現草已經長高,把它拆散了。他不覺得他會取回豎琴,甚至都不想向巫師要回星瓶了。星瓶是別人送的,現在把它再次送出吧。讓需要它的人獲得它。
巫師坐回草叢裏,叼着霍比特煙管。他似乎做好了在那裏坐很久的準備。Fingon和Maedhros低頭看着長滿青草的路。
“我很害怕。”Maedhros說。
“不會太糟的,”Fingon說,“大家會很高興再見到你。”
“真的嗎。”
“好吧,一部分,”Fingon承認道,但他捏了捏Maedhros的手,“我們回家。”
Maedhros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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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條路上走了不到一百米遠,路就變成低低的草場。Fingon望着前方的兩道大門,一道是Lórien的象牙大門。“我還以為它已經被淹沒了!”他說。
象牙大門旁邊有另一道門,顏色更深,它可能也是象牙雕成的,雖然象牙已經老舊褪色,或是動物的角,或是骨頭。Lórien的大門十分精致,雕刻精細優雅,但另一道門看起來平淡而陰沉。Fingon有些困惑地看着它們。
“我們該走哪邊?”Maedhros問,他的聲音堅定,但Fingon能感覺到他的顫抖。
Fingon搖着頭,他不知道。象牙,他想。象牙?Lórien把他帶來這段旅途,警告他要待在灰路上,給了他很不錯的禮物。雖然豎琴是Fingon自己的,他把匕首和弓箭都留在了中土,現在他只在記憶中擁有它們了,他之前從沒見過那根繩子。Fingon有許多事要感謝夢神,Irmo對他很好,充滿憂愁卻不過分嚴厲,還是溫柔的Est?的丈夫。
但Mandos的審判并不能被避免。
Fingon試圖思考。
然後他說了一句:“哦!”
“怎麽了?”Maedhros問。
Fingon對他微笑着說。“你是對的,”他說,“沒有回去的路了。每次我想讓什麽事重來,都會出問題。是那道暗色的門。”
“你确定嗎?”Maedhros說。
“我确定!”他拉着Maedhros一起走,這道門令人生畏,但不是因為邪惡,而是因為它的宏偉。“準備好了嗎?”Finogon問。
“沒有!”Maedhros說。
Fingon大笑着,拉着他向前走去。他們離門越來越近的時候,他聽到水流的聲音。在最後一刻,他拉着Maedhros的手,一起跨過這道門的時候,他忽然很想回頭看看,看看巫師是否正拿着星瓶在那裏等待。但他覺得還是最好不要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