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看星星 “傅辭洲

晚上近九點,晚會結束。

祝餘換下裙子,出教室的時候裹了裹自己的衣服。

雪下大了些,被晚風一吹就進了走廊。

有人先他們一步出了教室,趴在走廊的欄杆上探着身子去接雪花。

祝餘拉起衣領,把自己的半張臉埋進厚重的衣服中,長長呼了口氣。

他的眼尾還帶着一抹緋紅,呼出的霧氣繞在鼻尖,襯得側臉有些模糊。

傅辭洲微垂着眸,斜眼去看身邊的少年,聽他嗓子裏還哼着歌。

“這麽開心?”

兩人并肩走過長廊,轉身進入樓梯間。

耳邊聲音嘈雜,都是同學的嬉笑打鬧。

“開心啊,”祝餘在樓梯上一節一節往下蹦,“你不開心嗎?”

傅辭洲拎了一把他的帽子:“褚瑤跟你說什麽了?”

祝餘比傅辭洲站矮了兩個階梯,他轉身去看對方時得仰着下巴:“少爺,你好奇心好重。”

傅辭洲耷拉着一雙死魚眼,突然就有那麽一點生氣。

他不知道這股“氣”從何而來,但是不妨礙他把這股“氣”發洩出去。

“褚瑤他哥要是再來找你,我不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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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辭洲往後拽了一把祝餘的帽子,祝餘“哎”了一聲,就這麽強行被揪回了一個階梯。

“別生氣,”祝餘來回打了個飄,再跟傅辭洲一起下了樓梯,“我和褚瑤沒什麽,就随便聊了幾句而已。”

教學樓的出口對開着門,傅辭洲腳還沒邁進大廳,劈頭蓋臉就被喂了一嘴冷風。

祝餘眯了眯眼,把自己的手往兜裏一插:“我去,好冷。”

傅辭洲下意識往祝餘腿上瞟,這人已經換上了黑色的運動褲。

褲腿紮進鞋子裏,顯得小腿格外修長。

“穿裙子就不冷了。”傅辭洲說。

“你都不穿,”祝餘笑着撞了他一下,“我還想看呢。”

話題似乎換了一個,原本到這裏傅辭洲應該閉嘴不再追問褚瑤的事。

再怎麽樣那也算是私事,自己再摻和下去似乎有點過了。

可是他莫名就想起不久前走廊裏發懵的祝餘。

對方就像是呆在那裏一樣,偏頭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陌生。

分明就不對勁。

“你喜歡她?”傅辭洲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祝餘“啊?”了一下,像是沒轉過來這個巨大的彎。

傅辭洲看他一眼,他又明白過來,重重嘆了口氣道:“沒有,你別亂說,真沒有。”

沒有就沒有呗,還重複兩遍,跟心虛一樣,一看就有鬼。

“那她在走廊裏跟你說了什麽?”

祝餘臉上的笑還在,像是被問累了,笑着笑着漸漸就有些收斂。

他将視線投向前方,微微皺了皺眉,但是很快又重新舒展開來。

“你那時候根本不對勁,”傅辭洲明知道自己在讨人嫌,但還是堅持把話說全乎了,“你這一學期都不對勁,也不說是什麽事。”

祝餘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傅辭洲。

他眼尾唇角的弧度,眸底眉梢的笑意,甚至手腳擺放的方式,無一不透露着些微的局促。

大概是和祝餘在一起久了,傅辭洲總能感覺到一些反常。

他摸不到頭緒,沒有證據,但是就是知道。

“我不想說。”祝餘話裏終于不帶笑容,正經地回答了一次。

傅辭洲冷哼一聲:“随便,我也不是很想聽。”

氣氛突然跌破冰點,就像點線圖中垂直而下的下跌折線。

傅辭洲加快腳步,撇開祝餘走去校門。

祝餘看着傅辭洲的背影,心裏莫名有些難過。

這大半年以來除了班主任,也就這一人問過他怎麽了。

路燈在道路兩邊排成兩排,橘色的燈光從空中灑下。

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傅辭洲的發頂肩上。高大的少年像是有些不耐煩,拍了兩下頭發後直接把帽子卡上了腦袋。

“傅辭洲!”祝餘追了幾步。

可惜傅辭洲走得快,又沒有停下。

周圍都是三三兩兩結伴的同學,很多人臉上帶笑,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晚會的氛圍中沒有出來。

有人告白了,鬧騰的時候祝餘有聽見。

就像三班班長說的一樣,十七歲就一次,他們得撒開了玩。

十七歲啊…

祝餘站在原地,有冰涼落在了他的睫毛上。

他是十六歲、十七歲,還是十八歲。

也不知道。

“傅辭洲。”他又喊了一聲。

音量有點低,細碎的聲響淹沒在一片嘈雜中。

可校門旁的背影轉了個彎,消失在了圍牆之後。

這裏的熱鬧不屬于他。

他們的十七歲也不屬于他。

祝餘就像是被玻璃罩住的一尾小魚,隔着一層透明去看大海。

海裏絢爛多彩,溫暖自由。

他撞得頭破血流,卻怎麽也找不到出口。

傅辭洲在玻璃的另一頭問他“怎麽了?”

他張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去不了,也沒人能幫他。

他只能看着那片遼闊,努力模仿與他們相似,裝作沒有那層隔閡。

就像盛夏的某天,他對傅辭洲說的。

——“我真的很羨慕你。”

元旦之後,期末考也就跟着到了。

祝餘最近上課都在睡覺,現在臨考幾天,才開始做起了複習。

王應看祝餘在A4紙上寫寫畫畫,湊過去看是幾章化學的框架總結。

一根筆一張紙,也不看書,閉着眼寫滿了。

“牛逼啊。”王應差點沒給他鼓起掌來。

祝餘把紙往前一遞:“給你了。”

王應美滋滋地接過總結,傅辭洲掃了一眼,看祝餘又開始畫起生物的來。

自打元旦之後,祝餘就一直悶在角落,傅辭洲不跟他說話,他也就閉嘴當啞巴。

本來傅辭洲還以為祝餘是嘴上閑不下來的人,但是這些天下來,說閑下來也就閑下來了。

就真不理他。

不理就不理。

期末考定在一月中旬,祝餘做完卷子往腦後一扔,直接開始了美好的寒假。

祝欽最近正在忙着做腌制品,院子裏的晾衣繩上挂了一串臘腸臘肉。

祝餘人在房間,一拉窗簾就是雞鴨魚肉,跟風鈴似的,冷風一過嗬啷亂晃。

過年了,得回老家去。

往年都是尉霞忙活回老家的事情,自從她去世之後,就變成了祝欽忙活。

其實也沒什麽好忙的。

祝餘奶奶愛吃臘腸,爺爺愛吃鹹鴨。

老人年紀大了,鹽吃多了不好,但拗不過喜歡,回老家就帶點自己做的讓他們開心。

祝餘沒參與這件事,他從考試結束後就一直呆在房間,學習完所有科目之後計劃着開始總複習。

一月中下旬,距離除夕也就差了那麽幾天,祝欽把診所交給別人,準備提前回老家過年。

祝餘沒收拾衣服,祝欽也沒提醒。

父子兩人維持着默契,在臨走前一天,祝欽給祝餘轉了一筆不小的紅包。

“出去逛逛,別總呆在家裏。”

祝餘點點頭,大致也明白了祝欽的意思——今年他不用跟着回老家了。

這是一個挺讓人放松的結果,他自己也不是很想回去。

“出去放松放松心情,別讓爸爸擔心。”

祝欽拍了拍祝餘肩膀,說出來的話好似異常值沉重。

祝餘微愣,輕輕“嗯”了一聲。

他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讓人擔心了呢?

隔天清晨,祝餘起床的時候祝欽已經離開了。

客廳角落的白蘭葉子已經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看起來像是要死。

祝餘站在餐桌邊喝了半杯冷水,打開手機随機選了一個車票比較便宜的城市。

元洲,地名還挺好聽,是一座偏北的小城鎮。

大約是不太适合冬天游玩,所以車票還有寥寥幾張。

就這個了。

說走就走,祝餘随便收拾了幾件衣服,背着書包就去了車站。

此時恰逢春運,路上的人有很多。祝餘選了卧鋪,坐了一天一夜到達另一個地方。

元洲距離南淮不算太遠,也不算近。

周圍全是陌生的面孔,沒人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他終于可以不被局限在一個名叫“祝餘”的框裏,不想說話,也不想笑。

街邊有賣早飯,他買了個油不拉幾的菜餅,拿在手裏邊吃邊走,穿過一道道曲折長街。

滿街的大紅燈籠,單曲循環的新年歌曲。

擁擠的人群推着他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兒,也不知道怎麽回去。

等到夜幕四合,家家戶戶燈火通明。

祝餘丢掉喝完了的奶茶,這才發覺自己沒地方可去。

懶得定酒店,就睡在長街。

仰頭看了一夜的星星,第一縷晨光破雲而出時,祝餘打了個哈欠。

困意席卷,帶起鼻腔一股酸澀。

他揉揉眼睛,再睜開時看見了極度震驚的傅辭洲。

“祝餘?!”

“你怎麽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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