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酸澀 就真沒心沒肺
傅辭洲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直接把一邊坐着的祝餘給幹懵了。
他就連尴尬都給忘得一幹二淨,看着傅辭洲嘴角的糯米紙,小心翼翼問了一句:“這麽好吃嗎?”
“好吃。”
傅辭洲又掰下另一塊魚頭,“唰”的一下遞到祝餘嘴邊上。
他看着祝餘,那目光帶着殺氣,仿佛在說“你要是再敢不吃我就直接弄死你”。
梅開二度。
祝餘哪敢猶豫,直接張嘴把糖咬了過來。
“嗯嗯嗯好吃。”他含糊着表态,和傅辭洲之前的行為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知道的是在吃糖,不知道的還以為吃了什麽山珍海味人間珍馐,兩人吧唧吧唧吃得可香。
“上廁所。”傅辭洲突然把糖畫往桌上一放,轉身離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祝餘點頭“嗯嗯”了兩聲,一扭頭看傅辭洲竄得比誰都快。
幹啥呢他們倆?
吃個糖能吃出這麽緊張的氛圍也是沒誰了。
祝餘重新坐好,把傅辭洲擱在桌上的半條小魚用食品袋裝回去重新放進盒子裏。
門外,祝欽正在做飯,油煙機發出“嗡嗡”的噪聲,聽不太清廚房以外的動靜。
突然,“啪”的一聲關門聲響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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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吓了一跳,連炒瓢都沒來得及放下就轉身往外看去。
原本關上了的衛生間房門被重新打開,裏面的傅辭洲臉上帶着十二萬分的抱歉:“不好意思叔叔,我剛才力氣太大了。”
“哦,沒事,”祝欽松了口氣,“這邊風大。”
何止風大,他們家廚房衛生間裏外的門一開簡直就是強風。
房間的門得用東西頂着,關門的時候不是關,而是拉,稍微一松手,那門被風帶着 能關個震天響。
祝餘從卧室探出個頭來,他嘴裏的麥芽糖還在,蔓延着絲絲縷縷的甜。
傅辭洲看了他一眼,耳朵像是被火燎了似的,轉身趕緊把門給關上了。
在別人家裏怎麽就容易出醜?
傅辭洲打開水龍頭,悶頭搓了把臉。
而客廳裏的祝餘手指撓了撓鬓角,想着要不要去廚房幫祝欽打打下手。
以前自己老爸做飯他基本都在房間裏呆着,雙方保持沉默,飯好了就出來吃。
但是今天不一樣。
祝欽專門開了幾小時的車回來,然後給他做飯。
這太不一樣了。
祝餘磨磨唧唧走到廚房門口,去了也不知道要幹什麽,就在那兒傻站着也不說話。
祝欽個子不高,但是平日裏注重身體健康,也練出了一身結實的肌肉。
男人腰上圍了圍裙,在爐竈前忙忙碌碌。
一回頭看見祝餘,祝欽停了動作。
“昨天怎麽過的?”他像是随口一問,又轉身去切菜。
祝餘抿了抿唇,道:“買了點喜歡吃的,吃飽看了會兒電視就睡了。”
“呲啦”一聲蔬菜下鍋,另一個爐竈上炖得雞湯,正“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空氣中飄蕩着飯香,還有祝餘喜歡吃的西紅柿炒蛋。
“咯吱”一聲,衛生間的門被打開,傅辭洲一臉煩悶地出來,擡眼就看見父子兩人正說着話。
而且他出來以後,兩人都不說話了。
傅辭洲下巴上還挂着水珠,他擡手抹了一把。
總覺得自己有點多餘,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轉身回祝餘房間呆着。
“去陪你朋友吧,”祝欽道,“不用你幫忙。”
祝餘耷拉着腦袋蔫蔫回房,看到傅辭洲正坐在床邊低頭看着手上拿的東西。
“看什麽呢?”祝餘按着傅辭洲的肩膀,把自己砸到他的身邊坐下。
傅辭洲把手上的東西一擡:“撿了張照片。”
祝餘身體一僵,搭在傅辭洲肩上的手臂放了下來。
他把照片拿過來,但是又不知道放在哪,于是就在手上轉了兩圈。
傅辭洲把床頭的空相框拿過來:“是放在這裏的照片嗎?”
祝餘的唇瓣開合了幾下,最後什麽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嗯。”
他把相框拿過來,笨手笨腳地取下支架,把照片放進去。
“這是你嗎?”傅辭洲問的應該是中間那個扮鬼臉的孩子。
祝餘又是胡亂“嗯”了一聲,把照片裝好後放回床頭櫃上。
可是下一秒,傅辭洲突然話鋒一轉:“這不是你吧。”
祝餘身體一僵,轉過身定定道:“是我。”
他的臉上沒帶表情,眸子裏似乎還藏着一絲慌亂。
傅辭洲本來還想說些什麽,但看到祝餘這幅反常模樣,愣是沒繼續說下去。
祝欽在客廳喊他們吃飯,祝餘将相框一卡,手指按在上面:“能別問我太多問題嗎?”
傅辭洲喉結上下一滾,沉默了片刻後點了點頭。
“我不問,”他站起身,“但是不代表我不想知道。”
祝餘側身看他:“你為什麽總想知道我的事?”
這個問題傅辭洲自己都不知道。
為什麽自己會對祝餘格外關心。
“老陳讓我看着你。”他随便诹出了個借口。
祝餘嘆了口氣,肩膀一塌:“不是我非要瞞着你,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什麽好事,你知道了會煩的。”
這回換傅辭洲悶悶地“嗯”上一聲,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随便吧,愛說不說。”
“你問我別的我一定說,”祝餘連忙跟在傅辭洲的身邊,“真的。”
“我又沒什麽要問你的,”傅辭洲冷着臉,像是還在不高興,“吃飯吧。”
祝餘又把傅辭洲給惹毛了。
只是這次不同于之前的打打罵罵,這次是冷戰。
跟魔法攻擊似的,連東北大襖都扛不住的寒。
但是還好對方尚且還有一絲理智,沒把兩個人的矛盾暴露在祝欽面前。
餐桌上多了個人,祝欽也沒再閉口不言,和傅辭洲說了幾句話。
傅辭洲态度禮貌,回答得也恰到好處。
祝欽點點頭,對他似乎頗為贊賞。
祝餘沒搭上話,悶頭吃飯。
一頓午飯吃得還算愉快。
祝欽放下筷子,傅辭洲起身端碗。
“我來就行。”祝餘把他的筷子拿過來,彎腰拎過垃圾桶收拾桌子。
祝欽準備補一個覺,讓祝餘下午出去玩玩。
祝餘正刷着碗,在廚房應了聲好。
水龍頭往外“沙沙”流着水柱,祝餘把濕淋淋的碗從洗碗池裏撈出來,再放進另一邊沒有洗潔精的幹淨池水裏。
“不冷嗎?”傅辭洲站在他的側後方,用保鮮膜把沒吃完的菜包起來。
“不冷,”祝餘擰着身子,對傅辭洲的主動搭話驚喜不已,“你下午要不要出去?想去哪玩?”
傅辭洲耷拉着眼皮,懶懶地掃他一眼:“我下午回去了。”
“回哪?”祝餘把水龍頭關掉,拽了個幹抹布去擦碗碟,“你一個人回南淮的嗎?叔叔阿姨也都回來了嗎?”
傅辭洲沒搭理祝餘。
他包好保鮮膜,轉身把菜放進冰箱。
“噗”的一聲輕響,冰箱門被關上。
傅辭洲像縷魂似的,直直飄出了廚房。
瓷碗疊在一起發出脆響,祝餘垂着腦袋,有些失落。
真算起來,自己和傅辭洲還沒冷戰過。
兩個人都是直性子,通常心裏不痛快直接就罵出來了。
而今天這種情況,好像也沒什麽可以罵的。
畢竟傅辭洲都罵了好多遍了,不還是一點用都沒有。
動靜越小事情越大,傅辭洲大老遠趕回來,祝餘真的不想惹對方生氣。
可是這事兒要怎麽說,祝餘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說。
“哐當”一聲,鐵勺失手掉落在了不鏽鋼盆裏。
就像是響了警鐘似的,祝餘飄蕩在外的思緒回籠,趕緊低頭把廚房收拾幹淨。
“唉…”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嘆息,祝餘轉過身子,看見傅辭洲端過那一摞瓷碗,擡手放進消毒櫃中。
“想去哪玩?”
其實祝餘也沒想好去哪兒玩,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想着出去玩。
主要是傅大少爺生氣了,他得想辦法把人哄好才行。
“你不回去了?”公交車站裏,祝餘還有點不放心,“叔叔阿姨怎麽說?”
“你管他們,”傅辭洲随手攔下一輛出租車,“走。”
祝餘莫名其妙就被帶上了車,直到車子起步計費,司機問他們去哪,後車座的兩人才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
熱心的司機師傅在了解情況後給兩人推薦了個地方:“南淮北邊最近開了個海洋館,年裏才開放,人多得不行,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祝餘沒有意見,傅辭洲更是随便,車子開了将近一個小時,車費花了七十六塊八。
祝餘在傅辭洲之前掃碼付賬,下車後撇了撇嘴,冒出一句文绉绉的話來:“我向來不願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中國人。”
傅辭洲懶洋洋地看他一眼:“翻譯一下。”
“我懷疑他就是看這裏遠才拉我們過來。”
傅辭洲沒接腔。
他擡眸看了眼不遠處拱圓形的建築,朝祝餘歪了歪頭:“走吧。”
過年的時間,海洋館周圍的人有很多。
祝餘先去售票口買票,結果排了十來分鐘的隊,人家票還賣完了。
無奈之下只能和傅辭洲呆在海洋館前的大廣場上曬太陽,一邊曬還要一邊小心不要被突然沖出來的小孩絆上一跤。
“人好多。”祝餘插着兜,和傅辭洲并肩在鋪了石板的草坪上走着。
兩人穿着同款大衣,一黑一白,都是個高腿長的身材,走一起還挺惹眼。
石板一步一個有點娘,一步兩個又有點遠。
祝餘長腿一邁,一步跨兩個。
就是有時候沒踩準,鞋子就會崴進石板與石板之間的縫隙中。
“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傅辭洲把活蹦亂跳的祝餘往自己身邊拉了拉。
祝餘站穩身子:“我就在好好走路啊。”
傅辭洲翻了個白眼,不走石板路改去走水泥路。
“少爺,你別生氣了,”祝餘又開始卑微地認錯,“我道歉還不行嗎?”
傅辭洲腳步一頓,突然停了下來:“你騙我。”
祝餘差點一頭撞到他身上,有些不明所以:“我哪兒騙你了?”
傅辭洲點點祝餘胸口,一字一句道:“你心裏清楚。”
說罷他轉身就走,祝餘追在傅辭洲的身後,歪着腦袋看他的臉。
“傅辭洲,你這人怎麽這樣?我問你問題的時候你都沒回答過我,那你問我問題我為什麽就一定要回答你?”
“你問我什麽問題?”傅辭洲又停了下來,“你現在問。”
祝餘抓住機會轉移話題:“你一個人回南淮的嗎?”
“是。”
祝餘有些驚訝:“叔叔阿姨呢?”
“在元洲。”
“那你回來幹什麽啊?”祝餘問完,自己心裏又有些沒底,“不會特地給我送糖畫吧?”
元洲和南淮那麽遠,就算倒高鐵也要好幾個小時。
為了幾個糖畫真的不至于。
傅辭洲看着祝餘,像是也有些不明白了。
本來大年初二他們一家三口是要回南淮的,但是奶奶家今天臨時來了門遠親,回南淮的日子就往後順延了一天。
也就一天。
可是傅辭洲糖畫都準備好了,日期也和祝餘說了。
所以他特地跑回來,非要在今天跑回來。
然而他沒想到祝餘只是嘴上随便說說,壓根沒把糖畫當回事。
甚至都這個時候了,還能一臉茫然地問出一句“不會特地給我送糖畫吧?”
就真沒心沒肺。
傅辭洲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怎麽可能。”
他垂眸去看兩人投在腳下的影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淡且真實。
“我回元洲有事,順便給你送的。”